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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放假之前,苏玉去花鸟市场买了一盆火焰兰,放在家里的书桌一角。
她最近很喜欢一切坚毅闪耀的东西,或许是校园里的战歌让她短时期内充满了斗志,鲜艳的橙色花瓣被指腹轻轻揉过,好似也要为她便签上的目标出一份力,苏玉在那之后思考了一番关于“理想”的种种。
那天,徐一尘讲完他计划考军校的事,反问了苏玉:“你呢,你想做什么?”
苏玉的人生规划不会像江萌一样具体,只有初步的目标,像小小的植物在心里发芽,她告诉他:“我想??进省城的研究所工作。”
徐一尘大声:“好酷啊你!”
苏玉被夸得特别不好意思,在器材室里踱步,手忙脚乱地转了两个圈圈,她低头腼腆地笑:“有一点吧。”
徐一尘没有问为什么。
苏玉想到许多话题可以跟他聊,但她私心过剩,想要窥探的东西无非是和谢琢有关。
她陡然觉得这样不好,有利用别人的嫌疑。
“徐一尘。”最后,苏玉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我们算是朋友吗。”
徐一尘不假思索地笑了一笑:“当然了。”
苏玉还是懊悔于利用了别人。
且这样做,并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会羡慕任意能够轻而易举接近他的人,她卑劣地接近他们,想能不能离他更近一些。
然而人跟人总是不同的。
谢琢肯定不会对她说“当然了”。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变成了365。
上学期期末,苏玉没达到的好成绩,在这学期取得了。
她成功进入了班级前十名,苏玉一边惊讶着自己的进步,一边又祈祷不要是昙花一现才好,另一点惊喜,是在成绩单上,她和谢琢的名字又近了一些。
那一盆火焰兰陪她进入夏天。
苏玉在放假第一周收到江萌的消息:【过几天去游泳吗?】
苏玉:【我不太会诶】
江萌:【不会才好玩嘛,什么东西只有学的时候才有新鲜感,学会了就无聊了。】
苏玉没有立刻拒绝,因为她卑鄙的私心又来作祟,觉得有江萌在的活动,碰到谢琢的几率会大一些,果不其然,江萌立刻发来一句:【去嘛,在谢琢家。】
去他家游泳?
她第一反应是:【他家附近吗?】
江萌说:【在他家的泳池。】
苏玉还在努力地理解这句话时,江萌已经见缝插针地发来了新一期的人气歌谣。
苏玉想问问江萌什么时候去,却又犹豫着,怕江萌看出她心头的急切,于是只沉默地等着。
等待的过程里,她在网上挑选好了泳衣。
陈澜敏锐地问她买泳衣干什么。
苏玉说跟哥哥玩。
成绩上升,就有了让妈妈少?嗦两句话的底气。陈澜没批评她,只说放假出去玩一玩也好,天天学习容易把人学傻了。
苏玉换上泳衣,默默地想,她的腿是不是有点粗?
她开始减肥。
空中蹬了两百个自行车,手也没嫌着,捏了捏鼻梁,天真又愚蠢地希望这块骨头能再长高一些。
小小的努力无济于事,苏玉最终瘫倒在床上。
她忽然郁闷地想,要是再漂亮一点就好了。
或者、再有钱一点也可以。
谢琢住的地方跟陈迹舟家挨着,这也说通了那天苏玉来陈家吃饭,怎么会在便利店看到谢琢。
不过他住一期,是别墅区。
苏玉是乘公交过来的,出门之前,因为父母不在家,嫌弃自己唇色苍白,她偷偷地抹了一点妈妈的口红。
苏玉站在小区门口的时候,看到进出的轿车,没有由来地变得紧张。
有门禁,她需要等人来接她。
那点不被察觉的口红,很快在她拘谨的抿唇动作里淡化掉了。
苏玉的嘴唇重新变得苍白。
让烈日烘烤而至融化的感觉令她狼狈,苏玉甚至想临阵脱逃。
但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发消息。
“苏玉!来啊。”是江萌在里面喊她。
最后,苏玉就这样直面离她很遥远的一种生活。
直面他家的大别墅,大泳池,大花园,还有不知道能停多少辆车的地下车库。
锦衣玉食,不外如是。
江萌扣了扣大门,让苏玉略感奇怪的是,谢琢家里似乎没有门铃。
不过她没有想多,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特色。
来开门的是谢琢。
他黑T加中裤,很闲适散漫的一身。眉眼还是不咸不淡的冷冽样子,骨骼深邃,显得清冷高深。
他看一眼江萌,又看一眼她后面的苏玉。
江萌越过他,喊着热死了热死了赶紧往室内冲。
苏玉没有迈步。
直到谢琢看向她。
“怎么来的?”他礼貌寒暄。
苏玉说:“公交。”
谢琢浅浅应声:“嗯。”
他往里面走,发现苏玉没跟上,回头看一眼。
见她站在门口表现出几分踌躇。
“不用换鞋了,下午阿姨来打扫。”
苏玉点头。
她扎着马尾辫,垮了一个圆形的小背包,白色短袖扎进牛仔热裤里,高帮匡威鞋也是白色的。虽然个子不算高,但是比例很好,双腿细白,站在午后的光中,给人的感觉格外的澄澈而干净。
她的手里拿着已经没了冷气的矿泉水,嘎嘎达捏了两下。
“谢琢。”苏玉小声。
细若蚊呐的呼唤让他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谢琢回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苏玉眼眸似乎轻怔,没有料到自言自语,却真出了声一般的轻怔。她轻咬着唇角,眉宇之中仍然藏着那一番如在病中的苦涩感。
紧接着,她露出一点笑:“你家好大呀。”
谢琢很实在地回了句:“不算大的。”
他声音淡淡,也是实话实说,显然是跟周边的房子比,不算大的。
跟陈迹舟和江萌他们接触多了,苏玉得知,大城市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被塞到各种兴趣班里,比如陈迹舟学过钢琴,跆拳道,架子鼓,江萌学过画画,羽毛球,甚至是苏玉见都没见过的高尔夫。
游泳对他们来说也是必备课程。
苏玉不知道谢琢学过什么,她对他的认知有限,都是通过道听途说,即便有了解的契机,也不敢多问。
往往人家漏一点信息,她就记一点。
比如滑雪厉害,比如喜欢看热血漫,比如喜欢的歌手里最常听的是五月天。
靠着一点和一点,她试图拼凑出他完全的样子。
可是谢琢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总是浮于表面的淡漠。
那天他没下水。
苏玉因为不会游,扒拉了两下就上来了。
两张宽敞的泳池椅,谢琢和她挨着坐。
他很散漫地叠腿后靠,还因为怕晒,戴了墨镜,遮住几乎一半脸。
苏玉端坐着,啃着阿姨切好递来的西瓜。
她很想打量一下大到夸张的院子和不远处的喷泉雕塑,但是她没有这样做,保证了一丝并不被关注的矜持。
苏玉盯着江萌漂亮的泳姿。
她不好意思穿太暴露的泳衣,最后挑了一套经典的运动品牌,黑色短袖和短裤,毫无美感可言。
看到江萌的泳衣是新颖漂亮的款式,苏玉又为自己这一身的朴实而略感遗憾。
烈日之下,她的思绪翻飞了很久,西瓜只剩下了瓜皮。
再遗憾都遗憾不过,旁边的谢琢始终都没有看向她。
过了好一会儿,苏玉选择主动开口:“你不下去吗?”
谢琢闻言,看过来一眼,“上午游过了。”
“......7.“
又没话了。
西瓜她也不想吃了,很甜,但苏玉尝不到甜。
过了会儿,他问:“我以为你哥会跟你一起过来。”
苏玉说:“他最近在补课,舅妈不让他出门。”
谢琢:“补英语?“
“对,他要系统学一学,在学校里天天鬼混。”这是舅妈的原话,由苏玉一本正经讲出来,谢琢听了,不由地笑了一声。
苏玉在他极淡的笑里,慢慢地舒展了心理上的四肢。
谢琢浑身散发着在家的安宁懒怠,看江萌的狗刨泳姿他也很想笑,看了会儿,他问苏玉:“不游了?”
苏玉说:“我不太会。”
“不太会是指?”
“只能保证不沉下去,不会换气。”
谢琢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改天我教你。”
一定是出于礼貌友好的说辞,苏玉心跳加速过后,湿漉漉地坐在阳光中,她这样浅显地安慰自己。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厚重,重到拿不稳那轻飘飘的瓜皮,身体里每根神经都在叫嚣震颤。
她把它放到了果盘中。
再说两句什么吧,苏玉想。
再说两句。
他们能够近距离独处的机会是那么的少。
总要抓住一些什么,才有能让他记住的可能。
说什么呢?
苏玉有很多的好奇心:你家的泳池怎么换水的?这个喷泉平时开不开?会不会发光?
可是话题也要好好筛选,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见过世面。
苏玉再次看向谢琢,睫毛和眼皮都沾了水汽,她眨一眨,勉强地弯了弯唇角,接着那个话题说下去:“我觉得换气好难呀,我不敢在水里吐气,总觉得会呛到。
谢琢靠在椅背没有动,他撑着下颌,用很松弛的姿态和她聊天,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学游泳多少会呛到,克服一下。”
“嗯。”
苏玉点头,看了看男生在光中锋利却不失温和的面容,眼神却无法多做停留。
他的唇色偏艳,在最炙热的光中,唇形显得饱满,弧线漂亮。
凌厉的下颌泛着隐隐青气,胡须总是清理得干净清爽,喉结分明,像有棱有角的冰块,很具有少年特质??
这些细节,她没有胆量长久地凝视研究,只好用零碎的一眼又一眼,统统往记忆深处堆叠,从而变得刻骨铭心。
最后,苏玉那些愁肠百结的小心思,怕被嘲笑的疑惑,被江萌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好累。”
她爬到岸上,过来拿饮料喝,坐在两人中间,少女苗条的脊背赫然就挡住了苏玉瞄向某一处的视线,江萌灌了几口橙汁,问他:“你家这水多久换一次啊?”
谢琢把墨镜摘了,给她解释:“水不是靠换的,有循环过滤系统。”
“那平时怎么清洁维护?”
“我爸安排。”
江萌说:“太羡慕了,我也想在家里装个泳池。”
讲完,又改口:“不,我应该说,我也要住大别墅。
谢琢淡淡一笑,起了身:“祝你早日住上。”
江萌游完泳已经时间不早了,谢琢坐沙发上转着手机,正在思考着是让阿姨来做饭,还是带她俩出去吃。
结果闲不住的江萌又兴奋地指指他家地下室的方向,“这下面现在做什么用?我能看看吗?”
“台球室。”
“还有台球室?高级。”江萌挑挑眉,更羡慕了。
“我爸有几个客户喜欢玩。”
谢琢建议她去吃饭,但是江萌非要下去看看。
苏玉默默地跟在旁边,没什么话说。
等江萌跟他比试了几个回合,她输得索然,把球杆往旁边一嵌。
苏玉看着谢琢站在灯下,他弯下腰,瞄准那颗白球,然后推杆,尖锐一声碰撞后,红球落了袋。
谢琢起身擦巧粉的时候,瞥见了在一旁打量他的苏玉。
她两手握在身前,双腿并直,站在桌边,罚站似的。
谢琢递杆过去:“试试?”
苏玉像是在那放空,倏然被他点到,“......嗯?”
她身体绷紧一瞬,忙说:“我不会这个。”
谢琢说:“很简单。”
苏玉还是接过了那根球杆。
握着残留他体温的地方,她尝试推杆。
谢琢靠在桌沿,看了看苏玉的姿势,觉得她的身子与手势都很僵硬,显然是第一次玩这个,懵懂是正常的,但苏玉紧绷的指尖又难以掩饰拘谨。
“放松。”
他到她身侧,弯一点身子,试图帮她调节手指的与杆的角度。
谢琢的手刚刚伸过来,还没有碰到她??
或许他也并不打算碰她的手。
然而只在他俯身靠近的一刹,苏玉下意识地躲开了。
球杆落在台上,她的手轻握成拳,回缩到自己的身前,回到能够掌控自我的安全区域内。
谢琢落了空,手往桌面撑了一下。
他的眼睛,他的手心,他的靠近,浮在她耳后的呼吸,带来的是一股强烈的灼伤感。
竟然是那么的灼热。
因为太过耀眼了吗?苏玉觉得这种程度的接近让她好烫。
谢琢歪着脑袋,意外一笑:“这么规矩?”
她缓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
“你很紧张。”他说。
比起什么都不做,苏玉只好点头,轻轻的两下。
谢琢敛眸,看低他一节的女孩,问:“紧张什么,跟我不熟?”
苏玉说了句:“不是。
她很后悔刚才那情不自禁的瑟缩。
明明已经努力勇敢了,可是在即将接触他的瞬间,竟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逃避。
逃避什么呢?
潜意识里,她无能为力的胆怯,难以掩饰的自卑。在一个不属于她的环境里,无处落脚的牺惶。
如果这一切发生在她提前设计过的剧情里,苏玉会自然许多,她会给自己打气排演。
可是它急促地来临,让她猝然就见到了真实的自己。
江萌在旁边玩了会儿手机,问苏玉学得怎么样。
谢琢把手揣回了兜里,朝江萌走去,是背离苏玉的方向,低低一声:“你去吧,她好像怕我。”
他故意讲轻声,但苏玉还是能听见。
“怕你什么?”江萌觉得莫名其妙。
谢琢不愿细究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不知道。”
他没多想,离开台球室,往楼上走。
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三个字让她发酸。
苏玉想不通她怎么了。
没有发生糟糕的事情,她不过是个初学者,表现笨拙是很正常的。
他也没有说刺伤人的话,只不过将她放开,归还他们之间本该有的距离。
可是在那一刻,苏玉的心里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