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礼仪很盛行,天地为尊,再就是宗庙祖宗,然后便是一些健在的人,爷爷奶奶叔伯等亲属。
宋湉如今归来了,宋翔英本就想着择期告慰祖宗和弟弟,今日借着宋湉上学读书之事,带着宋湉去坟头祭拜一番,顺便告知九泉之下的弟弟说宋湉已然归来。
宋翔英早已备好三牲和三茶五酒。坟头在郊外不远处一个小山头上,曾祖、祖父还有父母都葬在这个小山头,整整齐齐。而且都有石碑镌刻着名字,书写端庄。比方有什么“故父宋公本清行四老大人之墓”这几个大字放在碑文正中央。行四是排行,按家族同辈年龄次序排在第四,也就是说上面有三个哥哥。左下角有几行小字,什么不孝男载贤、载能、载康等岁在癸丑清明镌刻等等。
他爷爷的墓碑镌刻着‘故父宋公载贤行二大人之墓’左下角的小字写道:不孝男翔英、翔升,率孙清、泠、湉等岁在壬子年清明镌刻。宋湉父母坟前还是一个光土堆,两边的草木已经相当繁茂,也有墓碑。墓碑的青石看上去相对要新些。
至于前面几位老人的墓碑,上面青苔斑驳,字迹不清,已经没有红漆了,字迹清洗以后方可辨认。
他父母的碑文上的红漆还在。碑文字体为颜体楷书厚重,融合有宋体字端庄结构。宋公翔升行六老大人之墓。右下角的小字分明写道:不孝男泠、湉庚子年清明镌刻。从字面上看宋湉的父母亲生下两个小孩子,一个宋泠,另一个是宋湉。
他对哥哥的情况知之甚微,甚至一无所知,兴许他哥哥已经亡故了。难怪只要有人提及宋翔升街坊邻居就摇头叹息,看来宋翔升一家是非常悲催的。
至于眼前坟茔里的父母也是知道那么一点点,也就是说当初他父亲为读书人,考取进士及第,曾经在西南做过官,听说被奸臣所杀。
父亲去世前已经准备了自己的碑文,说明父亲有深谋远虑的打算。如果是他伯伯给他父母立碑的话,首先时间上对不到,今年是辛亥年,庚子年宋湉大约是五六岁左右。刚好是他父亲宋翔升去世前一年半载。兴许他想到了自己有朝一日被人暗害可能,才回来嘱托他的兄长,或者留下什么文书。当地还没有这种哥哥给弟弟立碑的习俗。
宋湉似乎明白其中道理。他站在灌木丛中,秋风掀开衣襟,感到一丝丝寒意。张谦正在山头躬身忙着采草药,山上各种野草都入张谦的法眼,蒲公英虽然已经枯萎,野菊花却正开的旺盛。
满山偏野黄澄澄菊花香。长着绒毛的茵陈,千层矮、白山艾、金黄的栀子,以及那些蟋蟀、有毒的蜈蚣、斑蝥都是神奇的中药成分。
张谦背上的竹篓已经装了一些草药,每次去一个新地方采摘草药他都要品尝一番,首先是品尝土质,抓一把黄土放入嘴中,咀嚼,尝尝泥土的滋味。
泥土的味道不一样他的酸碱性也有差别,矿物质组成也有所不同,在该地所生产的草药性能也有所出入,按现代的话说就是产地证书。
在品尝不同产地的草药味道截然不同,譬如说宁夏枸杞它的味道就非常纯正,还有云南的三七、茯苓;四川的黄连,川芎。山东的阿胶,浙江贝母,他们都打有产地的烙印,只见他手里扯住一个草根慢慢品尝。
宋翔英正按照古代礼仪手中执着六寸长的香三炷点燃,香火发着红光,三缕青烟从香火顶上袅袅升起,在空中优美地扭动卷曲身姿,然后在头顶上空慢慢飘散,香的气味渗入到鼻孔神经,让人感到非常舒适。
宋翔英在载贤墓碑前躬身举香跪拜,三叩首,非常虔诚,脸色严肃,口中念道:“岁在辛亥子翔英摔孙湉儿告知地下爹爹,孙湉儿已经归来,今日外出求学,爹爹在九泉有知保佑家业兴旺,家族平安,孙儿学有所成。今备薄酒和三牲供家尊品尝,略表寸心,以尽微礼…”
念完后递给宋湉三炷香火,宋湉接过香火用火纸点燃,对着石碑祭拜。按理说也要口中念念有词,宋湉也不知道如何念,茫然望着他的伯父,宋翔英于是乎将这些繁琐词句一句句告诉宋湉,词句有些晦涩难懂,张谦将草药已经捆好,站在一旁道:“不念也罢,湉儿带着诚意来祭拜也就是礼节到了,他爷爷地下有知,自然不会计较。”
于是跟着叩头,又将香火插在坟堆上。摆上三牲,三个杯子排在三牲下面,先将茶水斟满,片刻之后茶水洒在坟破上,然后斟酒三次,依然将酒泼洒在坟前,以示先人已经享用。
然后在宋翔升墓碑上磕头祭拜,这次全由宋湉执行,宋翔英在旁边陪着。宋湉心虽然有些茫然,但也只得依照宋翔英指令去做。
山下是田野,秋日的稻田已然收割的大半,显得十分空旷。残留着部分金黄色稻田,稻穗黄澄澄的在微微的阳光下摇晃脑袋。农民们挑着箩筐,拿着镰刀开始出来收割。他们有些还哼着民间小调。一路下山的时候还听见农民朋友们议论着,今年年成好,稻子丰收了,亩产可达350斤,好的田地亩产可达400斤。看见这么高的产量农民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虽然肩膀上担子沉甸甸的,但脚步很轻松。他们的欢声笑语多少让宋湉感到一丝惬意。
他还梦想着有朝一日将袁隆平爷爷杂交水稻引进来提高粮食产量,大伙的日子一定蒸蒸日上。且莫说其他的,温饱问题得到大大的改善。
古代社会挨饿的人很多,特别是荒年,年成不好水利条件也差,很多人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贫困家里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饱饭。
经过张谦家门的时候他将草药交给来旺,自己换了一件衣服,三人便赶往龙山学堂。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龙山学堂四个大楷书字才映入眼帘。牌楼两侧古木参天。有人在打扫地下的落叶。张谦向打扫落叶的一个老汉通报介绍道:“在下张谦,特陪故人之子宋湉前来贵府龙山学堂求学,麻烦大叔通报一声!”
那老汉把扫帚放下,揉揉昏花老眼,突然笑道:“呵呵,张郎中,我方老汉老眼昏花了,差点认不出来了。今天是听家盛说有客人要来,原来是你们。请在这稍候片刻,老汉这就去通报。”
那老汉将扫帚靠在大树下,慢慢走近一处房舍,便跨上房阶,缓步走进去,不一会儿方老汉果然从那房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个子较高,国字脸的中年人。中年人衣着是上等布料加锦做成的直裰,头顶扎个儒巾,浓眉方唇,原来是管理学堂的沈家盛。
他走过来对张谦拱手行礼道:“贵客远来有失迎迓!”
张谦笑道:“只怕要劳烦先生了,在下受人之托今日带来一个学生,原本也是你们沈家的故交之子,被人贩子拐卖出去八九年,没成想经历坎坷逃回故里。”说罢把宋湉往前一推道:“便是这个小孩,原本是宋翔升之子,单名一个“湉”。前些日子我在沈家腾家办事,顺便提及湉儿读书之事,他说可以帮着打扫庭院,顺便也在龙山学堂求学读书。”
那位先生笑道:“昨日听家兄说宋家公子回来了,要来龙山学堂打扫卫生,我说这怎能能行呢,于是便安排他上午跟着学生读书,下午有空浇灌花木,不过一个时辰就够了,也不影响他的学业。”
张谦笑道:“敢情再好不过!先生儒雅又兼怜惜孤贫之士,在下甚至钦佩!”
沈家盛笑道:“尊兄不必客气!弟能帮衬也就这些,微不足道!”
张谦然后对宋湉说道:“湉儿,这就是你的师尊,还不行礼?”
宋湉象征性的拱手算是行礼,因为他对古代礼节还不熟稔。
张谦一脸严肃对宋湉说道:“初次见先生要行跪拜之礼!”
沈家盛带着他们进入学堂里面。学堂中央处一间大房子里面,供奉着一尊木雕神像。头戴儒巾,大眼睛炯炯有神,两腮膀子下及下巴胡须细丝一般垂下,双手交叉于胸前。两个袖子又大又长跟五庄观镇元大仙的长袍有得一比。宋湉多少也见过孔子像,想必这就是孔子牌位。
只见沈家盛站在牌位前点燃三炷香递给宋湉,宋湉自然明白其意,双手十指及拇指拿着三炷香火,左手贴前右手在后,双手掌心对着自己胸前微微弯腰叩头拜了几拜。
张谦见了立马脸色严肃起来道:“见圣人更是要跪拜的,快快改正去!”于是又对沈家盛道:“先生莫怪,只因着孩儿在外流浪,以至于对礼仪有些陌生!”
沈家盛微微一笑道:“也无妨,不过重来一次罢了!”
宋湉看出来了,这人虽说是笑着说话的,可语气肯定,毫无商量余地,不跪拜他是不肯罢休的,于是三跪九叩的磕头行礼。礼毕,沈家盛这才扶起宋湉,这一关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