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文比

老人一只手抓住鱼儿，没想到那条鱼儿居然一个跟斗从手心里面翻了出去，掉进河里去了。老人对着河水道：“算了，今天算你走运，下次碰见你可没有这么客气了！”

老人跳上岸边指着沈思桓尖着嗓子道：“你再跟他打一架，未必他就会输！”

沈思桓半信半疑地望着老头，老头须发虽然有些白，但精气神十足，像一个得道高僧，摸着下巴几个整齐有点类似戏曲老旦粘上去的胡须笑道：“要不来个文比，你先打这小子两拳，然后这小子再还你两拳，如何？”

沈思桓也不知老头底细，只觉得这老头有些奇怪。

“不敢了？”

沈思桓撸起袖子，指着老头道：“我先来，不把他打趴下就是狗娘养的。”

老头把宋湉扯到大路中央，正对着沈思桓，笑道：“站好了，你出拳吧！”

这下沈思桓运了运气，将劲力集中在右手，缓缓握紧拳头蓄势待发，沉默良久后“呼”地一声打在宋湉左侧肩膀，只见宋湉的肩膀如弹簧一般将对方的拳头反弹回去。

原来老头站在宋湉身后右手贴在宋湉左侧后背，宋湉立马感觉一股气流向左肩充盈，瞬间觉得左肩鼓胀得如充气轮胎似的。打在‘轮胎’上的拳头自然就反弹回去了。

沈思桓抚摸着发烫的拳头，吹了一口气，心里吃惊不小，但还是运气继续下一拳。这一拳打着胸口下的气海穴，只见宋湉臀部后翘肚皮突然凹进去了，生生地将沈思桓的拳头像蚂蟥一般吸附在腹壁上。老人右手从宋湉屁股移开宋湉肚子突然鼓气，将沈思桓的拳头弹开，沈思桓连连后退两步才站住脚，气喘吁吁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老人笑道：“功夫不错啊！现在该轮到他打你两拳了。”

沈思桓歇息了一阵子，站好马步桩，闭着眼睛等着宋湉出招，宋湉本来就不想得罪他，用了四五成力气缓慢地朝他腹部打去，那知这一拳不听他使唤，竟然突然变成掌拍打在沈思桓的胸口上，沈思桓握住胸口便栽倒地上。原来老头子口里在叨念什么‘收腹提气，变拳为掌，当胸一拍…’沈思桓爬起来哪敢再接招，带着一帮人灰溜溜地跑开，边走边骂道：“今天见鬼了，碰见这么一个糟老头。”

等宋湉回过神来，刚在那个钓鱼的老头也不见踪影，宋湉走到河岸一个溪口边去洗洗手，一个黑黑脑袋像西瓜一样从河岸边冒出来，这神奇的一幕居然将宋湉吓了一跳，那冒出来的西瓜头“嘿”的一声，像个定时炸弹一般突然爆破。

“矮冬瓜，原来是你！”

李沐阳扶着满脸泥巴，咸蛋似的脸蛋，露出两只黑黑的眼睛。原来他在河岸下蹲了好一段时间，腿脚发麻一时间走路都不听使唤了。

李沐阳告诉宋湉那老头是玉面书生崔顾的伯父。宋湉脑袋快速过滤一遍老头的举止形象，倒是有几分像太监，他说话尖声细气倒是有些不男不女，胡须应该是粘上去的。

宋湉问道：“朝中的太监不是在京城？为何跑这里来了？”

“回家呗。”李沐阳道：“他们也有放假的时候，再说每年皇宫向底下采购朝贡的东西也得派太监下来的。总之前头我来找你看见一个老头钻进崔顾家里去了，想必就是他了。”

李沐阳还告诉宋湉道：“这个老人也喜欢弈棋，说不定还会找你下棋的呢？”

李沐阳说笑着提着一个袋子上了河岸，袋子里装满了河蚌和螃蟹，足足有四五十斤重。原来他闲来无事便在河边拾河蚌抓螃蟹，随便走到这里等宋湉，没想就瞧见这一曲。两人走了一会不知何时那钓鱼老头从何处又冒出来，要崔促宋湉早些回家去。

他笑道：“小子，今天老夫帮了你，你可要帮我一把，咱们一礼还一拜，互不相欠！”笑着将钓竿往后背一插，拽起宋湉胳膊拖着走路，宋湉只觉得轻飘飘的。双足离了地面似的御风而行。

李沐阳在后面一路小跑，送上一句话：“今日你欠他人情，只怕要用下棋还他！”

“快等等我！”李沐阳说这话的时候，已明显跟不上步伐了。“慢一点，你这个老不死!”终于听见李沐阳爆粗口了。

那个崔老头将钓竿往地里一插，估计他觉得钓竿碍事。把宋湉的手臂放下，对后面的李沐阳嚷嚷道：“还不快一点，天快黑了，真的还要我秉烛下棋吗？”看见李沐阳像个乌龟在跑步，老头子又拽去宋湉手臂飞也似往前走，边走边抱怨李沐阳步伐太慢。

等到李沐阳赶回家的时候，宋湉与张老头子已经摆起象棋在棋盘山厮杀起来。老头子一会儿捏着花白胡须，一会儿吹一口气，吹得须发尽乱。眼看天要黑下来了，老头子命李沐阳点亮蜡烛。

宋湉落子如风，这个快人快语的老头子下起棋来却慢条斯理，生怕走错一脚全盘皆输，看他冥思苦想的样子。宋湉早已看到五步棋以外了，眼看时机成熟了，于是右跑移至中央，左跑在象脚，欲弃车砍象。李沐阳只觉宋湉棋势不可挡，笑道：“崔老道，你输了！快投子认输，否则你这张老脸羞不羞哟!”

崔老头子赶紧将车回防，只见宋湉虚晃一枪，将七路炮前进六步威胁中士，真是顾此失彼。李沐阳喊道：“你老输了！输了又要惩罚，不然谁还跟你下棋啊！”

棋下到这样子，宋湉似乎舒了一口气，略微填补了今天的不快。

老头子点点头道：“有点道理！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输了，给你一点什么好处？”

他坐在棋盘边对着残棋冥思苦想，虽然大势已去，但他思索自己是哪一步出现问题了，才导致如此被动。叹了一口气道：“再来一局！我若是输了就不再缠你。”

“你输了叫宋湉一招拳法如何？”

崔老头一股气流从玉门似的牙缝吹出，须发在嘴唇两侧整齐地散开。鼻腔里出来一个声音：“那就来一盘吧！”

打乱的棋盘又重新排兵布阵，对面一个橘黄色灯笼渐渐向这边靠近。崔老头手里拿着的马还悬在空中。

“家叔，饭菜凉了，明天再下吧！宋兄弟在此并非一日，你看人家也要饿着肚皮！你常说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叫崔老头家叔的正是催顾。

“嗯，吃饭比下棋重要！”老头子拿起的棋子又放回原处，打着哈欠，站了起来。

只见鬼鬼祟祟两个人躲在房舍后面，虽然黑夜人影不清，但他们的呼吸暴露了他们潜藏的位置。“谁，鬼鬼祟祟的！还不给我出来？”

这声音中气十足，震得李沐阳耳朵嗡嗡作响，足足有一炷香之久才回神过来。那人探头出来，笑嘻嘻的，有点尴尬。橘红的灯光映照着有几分英俊却玩世不恭的表情，他居然是沈思桓。

“各位老师，我是来请宋湉的！”

李沐阳冷笑道：“你请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沈思桓跟赵世在墙壁像牛皮糖似的粘在一起，手中的灯笼也熄灭了。

老头子一阵风去了，又一阵风将沈思桓拉了过来，赵世像个竹鼠似的跟在后面，这个怂样，真是要痛打落水狗了！

崔老头道：“说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没啥勾当，我是真的来请宋湉去家里吃饭的！”因为惧怕崔老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李沐阳最恨他以强欺弱插话道：“鬼话连遍，谁信？”确实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几个人相信，

“我说的是真话，沈家与宋家皆为世家，当年令尊在世时与家父结为异性兄弟，还有指腹…”

崔顾问道：“还有指腹为婚？宋翔升何等光明磊落，怎么会与你们这等持强欺弱德行有愧的人结亲？”催顾说这话不过是见风使舵，他是跟着他伯父思想走的。

“别说的得那么难听？沈家也是书香门第，广施钱财的，是故德不孤，必有邻！”

催顾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也有些造次，他知道沈家是名门望族，家族中几个小姐，简极是美若天仙一般，也是心向往之。突然又听沈思桓所谓指腹为婚之事，不免说道：“沈公子所言不假，可不知指的是哪门婚事？”

沈思桓因说话太快以至于说漏嘴了。他略作思索便道：“当年我娘怀着我，宋湉的母亲也怀孕，可当时不知道是是男还是女，若是一对男女便结婚夫妇，若为一对男孩便皆为兄弟，我与宋兄弟打打闹闹都不伤和气的，若我伤了你也不是有意的，今日特向你赔个不是！祖母说要请你过去吃个饭。现在我已告知兄弟，兄弟若是不想去，我这便回话就是！”

李沐阳道：“你欠的钱呢？”

其实李沐阳是诈他的，具体每天多少钱宋湉也没有告诉他，这次沈思桓反应快立马将袖中铜钱倒出来，数了数整整五十枚，铜钱与铜钱碰撞发出金属声音，他故意将这声响弄得很大，而且像孔乙己一样将铜钱一五一十数的清清楚楚，亲手奉上。大伙都要回家去了，李沐阳望着宋湉还有几分担心，其实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沈家毕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既然是世交故友有什么去不得，且莫说一饱眼福，好吃的填饱肚子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