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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
她这是死了?
钟觉浅最后一段记忆,是她和男友过马路时,一辆银色轿车突然闯了红灯。
不知车主是突发恶疾还是故意报复社会,那车速度不减反增,气势汹汹地朝人行道上碾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男友将她护在了怀里。
砰!
他们俩相拥着被撞飞到半空中,又重重地砸在护栏上,滚进血泊里。
这里是哪儿?
钟觉浅眨了眨眼,视野中仍然是浓黑一片,但她已经能感觉到脚下平整的地面了。
如果她是在医院里醒来,就算她神经受损、双目暂时失明,人至少该是躺着的。
很快,钟觉浅就推翻了刚刚的猜测。
她的其他感官开始一点点恢复过来,她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柠檬香氛味儿,听见头顶音响里传出了优美的纯音乐。
音乐声并不大,她还能听见一些杂音。
年轻女性讥嘲的笑声、不断鼓气泡的水声、肢体扭动引起的衣料摩擦声、人类因呛水发出的痛苦呜咽声......
等等,呛水?
钟觉浅心下一惊,眼里忽然透进了光来,她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个装修奢华的公共卫生间,极宽敞也极干净,地面与墙壁上的每一块瓷砖都被擦得光可鉴人。
她正抱着胳膊站在洗手台边上。
在她身前,两个女生正合力把一个少女的头往接满水的洗手池里按,脸上挂着的恶毒笑容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少女拼命挣扎扭动,但双拳难敌四手,一张脸被迫埋进了冰冷的水里,喉咙不停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洗手池里水花激溅,震荡的水面上浮出大串破碎的气泡。
每过十来秒,其中一个女生会揪着少女的头发,让她昂起头控控口鼻里的水、喘息片刻,紧接着就又把她按了下去。
节奏把握得相当好,不至于真把人怎么样,闹出严重的后果;又能让人感受到十足的侮辱和痛苦;还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
聪明又恶毒的折磨人法子,和容嬷嬷扎针有的一拼。
钟觉浅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发现包括她在内,这些女生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制服。
白衬衫、领带、西装外套加短裙的经典套装,面料考究,剪裁流畅,看着很是贵气,像是贵族学校的校服。
她这是来到校园霸凌的现场了。
这个霸凌小团体一共有四个女生,除了她和两个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女生之外,还有一个女生守在紧闭的大门旁。
一个守门的。
两个干脏活的。
那么,她这个不亲自下场、只是从容旁观的人,应该就是老大了。
“小贱人,以后给我离周星照远点儿!”
“也不照照镜子,我们浅姐的人你也敢肖想?”
两个女生当起狗腿子格外敬业,她们手上忙活不停,嘴巴也不闲着,难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浅姐?
听到这个陌生又奇怪的称呼,钟觉浅挑眉,望向洗手台上方的镜子。
镜中映出一个五官艳丽、肤白貌美的少女,浓密柔顺的黑色长卷发自然披散在身后,垂到腰际,宛如夜空中的流云。
这的确是她的脸。
确切地说,是她年轻好几岁的脸。
她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那她男朋友呢,他也穿越到了这里,还是去了和她不同的平行世界,还是、还是为了保护她,彻底死掉了?
强压住心底浓烈的不安,钟觉浅深吸一口气,说了穿越以来的第一句话:“停下。”
两个女生闻言稍微松手,让少女直起身子来,接着她们又死死钳住了她的臂膀,把她架到了钟觉浅面前。
少女的头发和外套都湿透了,整个人落汤鸡似的狼狈不堪。她许久没能自如呼吸,此刻正垂头大口喘着气。
钟觉浅用指尖托住她滴水的下巴,动作轻柔地向上,让她抬起头来,便于她打量。
只见这少女并不特别貌美,但清秀耐看,一双眼睛明亮又灵动,让人联想到晨间青草上滚动的莹莹露珠。
她被磋磨许久,面色和唇色都十分苍白,黑发湿漉漉的黏在颊上,更显得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
一瞬间破碎感拉满,小白花本花。
钟觉浅视线下移,定格在少女胸前的金色名牌上,条形金属上刻着她的名字,路遥。
有点熟悉?
周星照,路遥......
钟觉浅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突然,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她。
这不是她写的狗血校园文的男女主的名字吗!
钟觉浅的职业是网文作者。她打小就有强烈的创作欲,早在小学六年级就踏上了激情创作之路。
那时网络还不发达,她心怀梦想,一腔热忱,为爱手写。
记录着她无数狗血作品的厚牛皮本子现在还在她家呢,装在一个写着“黑历史永封”的纸箱子里。
她居然穿进自己以前写的校园文里了,还成为了恶毒女配?
钟觉浅作为网文作者,什么新奇设定没见过,她对“穿书”的接受能力很强。
令她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些人会叫出她真正的名字,为什么她会看到自己的脸。
虽然年头隔得有些久了,但她还记得这本书里的主要角色都叫什么,女配的名字本该是夏沐云。
她也记得,这本书里对女配的描写是“高贵优雅、清纯柔美”,她本人长相明媚艳丽,与柔美不搭边。
就好像,她既不是突降异世界的身穿,也不是获得陌生躯壳的魂穿,而是直接“成为”了女配,取代了她。
“浅姐也觉得没意思吧,这点小打小闹怎么能让这贱人长记性?”
钟觉浅的思绪被一道女声给打断了。
她抬眸望向声源处,只见负责守门的女生伸手摸进袖口,掏出一把崭新的美工刀来。
咔哒,咔哒。
女生把手里的美工刀推出几节,微笑道:“不如我们划烂她的脸吧,她毁了容,以后就再也不能勾引人了。”
可别。
瞧着女生指间寒光闪烁的刀锋,钟觉浅皱了皱眉。
别说她厌恶霸凌,就算她此刻真是恶毒女配本人,也不会听从这个建议。
太蠢了。
一旦她们动手,就留下了证据,之前小心谨慎的操作不都白搞了?
就在此时,卫生间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了。
那人似乎很心焦,推门的动作也有些粗暴,门板旋转到极致,撞到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将几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就连路遥也清醒了些,艰难转过头来。
看到来人的瞬间,路遥沉寂的眼眸一下子就有了光亮。她眼里水光闪烁,声音哽咽,“知白!”
两字入耳,钟觉浅瞬间掀起眼皮,也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少年的模样。
是个相当高挑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碎发之下,样貌俊美秀丽,神情清冷疏离。
“终于找到你了。”少年皱眉扫了一眼屋内,见路遥并无大碍,表情缓和了下来,“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他轻声安抚着路遥,嗓音悦耳而微冷,仿佛玉石相碰,随即一双黑眸望向钟觉浅,略带敌意地眯了起来。
“钟大小姐,我过来的时候动静闹得有点大,招了不少人在外面,你应该不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做的事吧?”
少年边说边缓缓向钟觉浅走来,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感。
见他越逼越近,两个女生怕挨打,纷纷放开路遥躲到钟觉浅背后,又觉得这狗腿子当得不够称职,便出言嘲讽。
“哎呦喂,我当是谁来英雄救美呢,原来是小贱人身边的穷酸小子啊!”
“笑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敢对浅姐这么说话,信不信你明天就进不了诺顿的门了?”
少年并不理会二女的挑衅,他将路遥护到身后,定定地看向钟觉浅,不卑不亢道:“钟大小姐,你觉得呢?”
守门的女生眼疾手快重新关上了门,过程只用了几秒,却已足够让外面杂乱的人声传进来。
情况确实如他所讲。
钟觉浅仰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目光深深落进他漆黑的眼底,又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下来,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秒。
她忽然笑了一下,神情中看不出喜怒。
少年感受到了钟觉浅那并不安分的目光,意外之余也有些羞恼。
“你……”
他刚要说什么,就见钟觉浅走近洗手台,单手抽了两张干净的洗脸巾按在他胸前。
“好,我停手。”
钟觉浅正在思考这场霸凌该怎么结束,眼下有人给了她台阶,她自然要顺坡下驴。
她瞥了一眼满脸水的路遥,对少年道:“你留在这里,把她脸上、身上的水都弄干净,等外面人少了再走。”
“你既然拿我的名声威胁我,自然知道如果这件事走漏了风声,我会怎么处置你吧?”
少年没有回答,钟觉浅也不需要他回答。
她潇洒地与他擦肩而过,领着三个女生走出了卫生间。
卫生间门口果然围了好些人,都是听到了些风声,想来凑个热闹。
他们并不关心是否有人被霸凌,只想看看,一向高贵优雅的钟大小姐,是不是真的会因为嫉妒而对人动手。
因为卫生间门上贴了象征钟觉浅身份的特殊蓝色纸条,除了刚刚的少年以外,没人敢闯进来,就都在门口守着。
乌泱乌泱的人,看了让人心烦。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钟觉浅只是眉头一皱,她身旁的一个女生就十分有眼色地站了出来,对围观群众们吼道。
那些人立刻化作鸟兽散了。
钟觉浅揉揉额角,对三个女生道:“你们也都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三个女生看出她心情不好,以为她是因为“好事”被打断而不满,听话地离开了。
钟觉浅回过身,合上卫生间的门。
透过逐渐变窄的门缝,她看到那个少年正弯下身来,为路遥擦干脸上的水。
他的动作极轻,极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眸子里全然不见刚刚凝视她时的锐利冷漠,流转着细碎明亮的光泽。
他是褚知白。
他是她相处了二十来年的青梅竹马,相恋十几年的男朋友,即将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夫。
他是当危险来临时、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的人。
【怎么样,看到爱人对自己极其厌恶,对别的女人却温柔体贴,很痛苦吧?】
一道声音冷不丁地在钟觉浅的脑海中响起,打断了她的情绪波动。
那声音听着十分奇异,明明是无数道女声混合出的声线,却如合唱般和谐统一,表达的情绪也出奇的一致。
是怨恨,是嘲讽,是报复,是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