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裴清让可以吗?
空气在这个瞬间停止流动。
林?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清让,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那就是裴清让的脑子坏掉了。
几天前,她和他还是不太熟悉的高中同学,虽然高一短暂同桌,但之后分班渐行渐远连联系都没有。
而现在,她和他先是被妈妈误会、她拜托他帮忙,又是被奶奶误会,他问她可不可以成为她假结婚的对象。
祝余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裴清让的确很符合她的审美,肩宽腿长也很戳她的xp,她也的确觉得他会是个不错的“结婚搭子”,但这一切停留在见色起意的层面。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是主动开口的那个。
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玩世不恭,他的语气和眼神都认真,高高在上的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轻声问她,你觉得裴清让可以吗?
恐怕没有人会觉得裴清让不可以。
抛开身份地位长相学识,他作为高中同学知根知底,是再好不过的合作对象,但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一样假结婚?
他身边应该不缺女孩子,独角兽公司创始人,单身且身价不可估量,除了同学朋友家里人介绍,合作伙伴也会想尽办法往他身边塞人。
她必须要问个明白:“为什么?”
朗月悬在天边,落他一身清辉,男人的声音格外清冷:“奶奶已经误会了,不想她白开心一场。”
“她催你催得很紧吗?”
“跟崔阿姨差不多。”
不应该啊,奶奶明明看起来很通情达理很慈祥,竟然也会像妈妈一样催婚……
林?对于这样的痛苦感同身受,人被催婚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比如她自己。
“反正我也不可能再找人结婚,所以我们,合作一下?”
林?抿唇,那这样的话,他们确实可以合作一下。
找个高中同学,比找陌生人合作安全系数高太多。
林?敲定商务合作一样利落,目光清透没有一丝杂质:“那就合作一下吧。”
裴清让说“好”。
这个人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清心寡欲、对任何人和事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到底什么能让他失控,金钱、权力、地位,还是……情欲?
“对了。”
林?想起拿错手机那通电话、问他是不是见到白月光了,猜测他虽然现在没有女朋友、没有正在喜欢的人,但是有喜欢过的人。
“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需要的话,我会配合你做好解释,毕竟我们只是互相不喜欢的合作关系。”
裴清让勾着嘴角,声音却无半分笑意:“那我提前谢谢你了。”
“应该的。”
他这样教科书级别的禁欲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会牵手拥抱接吻吗?男人的下颌线很漂亮,喉结清晰锋利,接吻的时候应该很带感。
裴清让也就是遇到她,最多最多白嫖一下美色,实则对他没有任何图谋,万一遇到个图财的或者图色的,到时候不肯分手就坏了。
思及此,林?觉得自己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于是迎着裴清让的目光点头,欣然接受他提前的感谢。
-
春末夏初,白昼渐长。
这栋别墅的落地窗足有整面墙大小,日落十分天空如同打翻油彩的调色盘,窗外高楼大厦和江上船舶交相辉映。
也许是因为高中同学的关系,林?总忘记裴清让是个有钱人。
这会儿,他换下衬衫西装裤,把奶奶从厨房请出来,自己去做饭,哪有半分小说里霸道总裁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白手起家和纨绔子弟的区别,更何况他还是研发出身,融资投资都交给其他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生活非常干净纯粹。
裴樱怕林?无聊带她参观家里:“只要哥哥在家,都是哥哥做饭。”
林?低声感叹:“他竟然会做饭。”
裴清让看起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尤其是穿西装的时候,冷着脸贵气逼人。
裴樱重重点头:“我是哥哥带大的,他不做饭,我俩就都饿死了。”
那妈妈爸爸呢?奶奶爷爷呢?为什么是哥哥带大妹妹?
林?脸上的诧异太明显,裴樱不解:“哥哥没有跟你说过吗?”
林?摇头,不管高中还是现在,她对裴清让知之甚少,相信裴清让对她也是一样。
裴樱平静得像说起别人的事情:“爸妈离婚的时候都想要哥哥,但哥哥谁都没跟。”
“从高中一直到大学前的暑假,哥哥都在乐队兼职鼓手,赚我俩还有雪糕的生活费??雪糕是哥哥捡的流浪狗。”
“后来哥哥的手受伤了,就不怎么打鼓了,”裴樱捏了捏自己无名指指根位置,给林?看,“现在这里还有疤痕。”
某些画面蓦地浮现脑海??酒吧后面的巷子,打架的一身戾气的少年,后视镜里自己包扎伤口的沉默身影,以及他们说的那个、巨帅的鼓手……
所以那天,他为什么要打架?
对于鼓手来说,不是应该非常宝贝自己的手吗?
林?问:“雪糕呢?怎么没有见到它?”
裴樱:“已经不在了,不然姐姐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它。”
高三的时候,林?也捡过一只流浪狗,后来被爸爸瞒着她送走,只养了一个星期,可每每想起,就很难过。
“哥哥心软,那段时间总喜欢坐在狗狗的小窝前发呆,我怕他太难过了,说我们再买一只可爱更聪明的回家。”
“但是哥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小狗,只有一只是他自己的小狗。他再也不会养狗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一下击中。
如果他的小狗听到这句话,一定很开心吧。
被珍视,被放在心上,被妥帖照顾,就算离开,也不会被取代。
所以,裴清让是这样的人吗?
那副冷淡拽哥、百无禁忌的外表下,藏着一个非常温柔长情的灵魂。
就是这时,裴樱被人敲了脑袋,男人没有情绪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我再不过来,你要给我出本自传?”
裴樱笑弯眼睛,哥哥手下的人怕他怕得要命,但她不怕:“嗯,就叫《我那老父亲一样的亲哥》。”
林?无声笑了笑。
走廊被裴樱布置成照片墙,大多都是女孩子的自拍,裴清让出境的,要么是侧脸,要么是手,要么是被裴樱拉着,青年眉眼间是淡淡的不耐烦,嘴角却又勾着纵容的笑意。
相纸有其独有的沉静和岁月感,林?一张一张看过去,却在某个瞬间脚步一顿。
隔着照片,伦敦的阴雨天气扑面而来。
那是剑桥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五月舞会,一票难求且价格高昂,舞会期间可以穿着礼服蹦迪狂欢。
林?的学霸同学们对此十分热衷,仍记得同班同学前一天爬山摔断腿,为了不错过舞会,拄着拐杖也要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镜头前的裴清让双手抄兜,站姿随意但肩背挺直,下巴微扬起,下颌线刀削笔刻般锋利,整个人像一把沉默的剑,和热烈疯狂的舞会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西装外套不知道哪去了,身上单一件白色衬衫,从质地剪裁就能看出价格不菲,领口没有戴舞会要求的黑色领结,甚至松了两颗扣子,平直清晰的锁骨露出一点端倪,喉结冷淡凸起,更显不羁。
而这个英俊男人身后,是林?再熟悉不过的、她们学校的康河。
她转身问他:“你研究生不是在波士顿读的吗?”
他应声:“是。”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我们学校,那天是剑桥的五月舞会,”林?指着照片,“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从波士顿到伦敦,七个小时航程。
而他不像是喜欢凑舞会热闹的人。
裴清让散漫回了句:“同学在那。”
“原来如此,”林?没有问这个同学是谁、是男是女,这不在她关心的范畴,“你可能不知道,我本硕是在这里读的。”
说起母校,她的眼睛很亮:“你的同学有没有带你去康河坐小艇?去看《再别康桥》的石碑?开学时最让我惊讶的是,学校正门门口右侧的苹果树,真的是牛顿家乡的苹果树分支……”
裴清让回:“没有。”
大老远来了,都没有好好转一转吗?
林?替他遗憾:“你这个同学不太称职啊,如果你联系我就好了。”
裴清让垂眼,瞳孔又暗又沉,因那一点点蓝灰更显清透:“如果我联系你,你会怎样?”
作为老同学,理应尽地主之谊,让他七个小时的航班物有所值。
“来了剑桥,当然要带你去康河坐小船,校园的景色特别美,还有一家网红餐厅,她家的柠檬sorbet我现在都很怀念……”
“可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哦,也是。
高中时崔女士对手机管控严格,每次用手机电脑都要说明缘由,甚至还要时不时检查她在做什么。
有一次她登录微信没有退出,去个卫生间回来,妈妈已经在看她的聊天记录,刚好有男生写了小作文表白,被念出来的尴尬难堪,现在想来,记忆犹新。
妈妈非常坦然地告诉她??你现在太小,分不清好人坏人,还有这个好友申请是哪个男生?我给你拒绝掉了。
无力、委屈、被窥探隐私的羞耻堆积成爆发前的火山,她不知道这个节骨眼是哪个男生加她好友,却已经对他心生埋怨,为什么要加她好友、让她被妈妈说?她明明已经很烦了。
可是,所有烦躁,在看到妈妈拿出胰岛素、自己往自己肚子上扎针的时候,硬生生被咽下去,变成一句死气沉沉的:“我以后不用手机了,学校通知你帮忙看吧。”
“那你来就只参加了五月舞会?”
“嗯。”
“太可惜了,起码应该去康河坐一次船的。”
“不可惜,我不是为了风景去的。”
“我只是,”他看着照片的某一处,冰冷嗓音难得有些软,“想见人一面。”
林?没有问这个人是他的谁,是好朋友、好兄弟、前女友还是白月光,她不感兴趣也不在意。
看到什么,她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盯着照片的某个位置,怀疑是自己看错,甚至因为太过震惊,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英俊青年身后,有个女孩的背影??
盘发,墨绿礼服裙及脚踝,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男士西装外套。
伦敦的天气堪比变脸,前一天的气温还在三十多度,第二天就可以冷到颤抖,舞会那天的半夜更是到了十度以下。
林?没有做好功课,去舞会也只是意外??她心情不好想要喝酒想要看烟花,好让自己忘记那天是外婆的忌日,而她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没想到毫无经验冻得不行,直到同学叫她名字,递过来一件西装外套。
她理所当然以为是同学好心相助,没想到直到舞会结束也没找到外套的主人。
照片里擦肩而过的两人,人生如同两条平行线的两人,现在竟然并肩站在一起。
林?的语气里,是明显的不可思议和兴奋:“这个人好像真的是我,这件西装现在还挂在我的衣柜里……”
因为时至今日,都没有找到西装外套的主人。
而裴清让还是那副不羁又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任何时候都可以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他似乎并不感兴趣,垂着长长的睫毛看她,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毕竟她只是一个匆匆路过的行人,是这张照片不起眼的背景板,照片的主人公没必要因为她的出现惊喜。
可她却为命运里不为人知的奇妙际遇感叹。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里,她曾经无意闯进他的镜头。
他就在她的身后。
只要回头,就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