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魔鬼

周一一大清早，路明非披上校服，叼着块吐司，一只手拎起书包就出了家门。

现在是仕兰中学高二补课时间，路鸣泽还是高一正常放假，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因此婶婶就没有特地早起做早餐，只是提前留了面包，叔叔也早早出了门，没有接送。

路明非就一个人这么慢悠悠地晃荡着走向学校。

“嘀——嘀——”

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路明非转过头去，一辆通体黑色的奥迪A8停在自己身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有些眼熟的俏脸。

“哟，路明非？你怎么还在这慢悠悠地晃荡着，马上要迟到了！”

路明非微微一怔，他其实是有些迷路，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还有个问题是。

女侠你哪位？

“叫声姐，我就捎你一程。”

“呃……你哪位？”

女孩的面容一点点僵硬起来，她原本还想等路明非上车后，狠狠取笑一下这个成天在陈雯雯面前膈应自己的家伙。

结果没想到路明非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女孩咬紧银牙，留下了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然后对主驾驶说道：“刘叔，我们走。”

黑色的奥迪扬长而去，冲着路明非留下一阵尾气，仿佛诉说着少女的不满。

路明非则是愣在路边回忆了半天，脑袋才灵光一闪。

哦，这丫头是苏晓樯啊。

那个开学第一天给自己狠狠来了一脚的女生，从此两人成了走上了互怼的欢喜冤家之路。

不就是在她面前说了句表示陈雯雯是班花嘛。

真小气。

路明非望着远去的那辆黑色轿车开始思考，如果自己现在一个二段跳拦截下来，女王大人能否展示一下她博大的胸怀，不计前嫌带他一程。

这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路明非还是不想太张扬了。

不过虽说是这么想，路明非藏在了旁边一个没有监控的小巷子，然后昨天凝结出的灵石给自己上了个隐身术，然后悄咪咪跟上了苏晓樯的座驾。

路明非曾经在安倍晴明传授阿秀阴阳术时试图偷学，可惜实在没什么天赋，只学回了最粗浅的几招，隐身术便是其中之一。

在苏晓樯的“帮助”下，路明非近乎踩点进了班，以至于苏晓樯看到路明非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路明非，中午放学别走啊。”一对孪生的小胖墩拦住了路明非去路。

“干嘛？”

“文学社有活动，陈雯雯喊得。”另个一个小胖墩颇为自信地讲出来，他相信路明非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同意的。

路明非打量了这两个胖墩一眼，借着陈雯雯，他想起来他们是徐岩岩和徐淼淼，赵孟华的跟班。

至于赵孟华，是什么谁谁谁第二，反正人生只需要两个字来形容牛掰，出行有超跑接送，手腕上年年换着金表，腰间别着大哥大，成绩好，长的也不差，自然身边有大批的人捧。

与他相比，过去的路明非称之为米粒光华都可以说是赞美。

“不去。”

陈雯雯于他而言已没有什么特殊的地位，只是在无比久远的年少时期一段不成熟的幻想而已，对于秀吉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路明非拒绝的倒是干脆利落，徐岩岩和徐淼淼则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甚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愣在过道前。

路明非走到了二人面前，见他们还是纹丝不动，声音终于冷冽了起来：“让开。”

二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连忙让开，一股莫名的感觉让他们下意识服从路明非的话。

他们甚至没有为路明非这个衰仔敢说出这种话而诧异。

一旁的苏晓樯更是瞪大了眼睛，等到路明非坐下后，她隔着过道轻轻踢了下路明非的鞋子。

“喂，你今天转性了？”

“什么？”

“你居然不去找陈雯雯？你对她那么死心塌地。”

路明非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分明记得，自己是暗恋啊，哪像这位姐一样那么勇，拉着一桌子女生吃必胜客，然后当众表示要自己要追赵孟华。

“我怎么对她死心塌地了？”

苏晓樯撇了撇嘴：“某人都暗恋到全班皆知了，连班主任都知道，甚至不管，你说让人羡慕不羡慕。”

路明非眉头挑了挑，自己的记忆可是信誓旦旦地认为这是可歌可泣的暗恋来着。

“你知不知道赵孟华中午也去，他们最近越来越近乎了，你不急？”

“我无所谓，他们怎么样与我无关，倒是你，不急？”

“我当然不急。”苏晓樯一字一句地说着，“就凭她陈雯雯也能跟我抢男人？”

“好吧。”

路明非耸耸肩，他是觉得苏晓樯能信她自己说的就行。

中午放学后，路明非思量了下，还是去了趟图书馆，不是为了陈雯雯和文学社的事情，而是打算借两本书，关于丰臣秀吉和后续历史的。

路明非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丰臣秀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滴，学生卡。”

路明非进了图书馆之后，顺着日本历史找了过去，这里的图书是按照年代排序的，路明非索性一本本翻了过去，然后在战国史部分抽了两册出来。

从封皮上看就是两本戏说历史的杂志，不能算作真正用于研究的正史史料，但路明非的目的是简单的了解一下而已。

路明非找了个靠墙的座位，翻开了第一页。

“丰臣秀吉出生年月不详，出身贫苦，关于其身世也是众说纷纭，有认为是尾张国的商贩，有认为是明人偷渡而来……”

“丰臣秀吉出生于1537年3月17日，出身贫苦，一般认为他出生自尾张国的一家农户……”

时空不知何时被禁止了，一个穿着黑西服、系着白领带的俊俏男孩，拿着和路明非手上一模一样的一本书捧读着。

然而，他们记录着截然不同的内容。

仿佛，这是另一个时空的历史。

“你是谁？”

路明非有些警惕。

小魔鬼将手中的书籍放下，露出了他那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脸颊，一举一动都轻柔而高雅，像极了仪礼得体西方传统贵族。

“我叫路鸣泽。”

路明非心说谁家小孩用这么低级的手段骗人，自己家那个泽太子身高160体重160的正方体水桶身材，怎么想也和眼前的人对不上号。

“夕阳？你上来啦？”

路明非悚然一惊，这是他用那个用来调侃堂弟的qq小号的昵称，每当路鸣泽看到这个头像闪亮就会发出这句问候。

只是，同样的口吻，路鸣泽却突出一股猴急般的期待，而这个男孩，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就像是，他知道你一定会来，在那里，在那一刻。

“你到底，是谁？”

路明非的声音有些冰冷，瞳仁的颜色开始朝着澄黄色转变，体内沉寂下的妖鬼之血开始逐渐沸腾起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路明非并不能算是人类。

在伏见鬼城这些年，路明非的身体在这些从怨恨和哀嚎中诞生的灵石强化下，已经和妖鬼无异，甚至，他超越了绝大多数妖鬼。

但代价是，每当他动用力量时，那无尽的痛苦和恶意会涌上心头，腐蚀自己的信念。

“我说过，我是路鸣泽。”

小魔鬼路鸣泽似乎并不在意路明非的敌意，而是慢悠悠地走到了路明非面前，然后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拍了拍路明非的后背。

“哥哥，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想要驾驭这种力量还是有些困难。”

路明非并没有躲开眼前这个自称路鸣泽的小男孩的手掌，不知怎的，在男孩轻轻拍打他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残缺的画面。

冰天雪地的无尽荒原之中，无数的尸骸将他和男孩簇拥着，路明非和路鸣泽相互拥抱，相互温暖。

那时，少年也是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那些折磨路明非数十年的怨憎之气也在此刻被稍稍压制下去了。

“你……”

“哥哥。”路鸣泽打断了他，“你知道吗，就在昨天，时间线产生了改变，有一段历史被更改了，不，确切的说，是有一个人被更改了。”

路明非心中一凛，他仿佛猜到路鸣泽要说什么了。

“一个……名叫丰臣秀吉的日本人变成了明国人。”

“！”

路明非的表情陡然惊悚起来，自己回到的，居然是这个世界的过去？

此时，远处的天边突然打响了闷雷，阴沉沉的云层开始在天空中凝结。

“不速之客来了。”

路鸣泽将手中的书籍甩出砸在玻璃上，然后从那里的视角阴云仿佛被暂停了。

紧接着，空间开始坍塌，路明非坠入无尽的深渊。

黑暗中隐约传来：“哥哥，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这里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