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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几乎想都没想:“我当然是幕兰人!你快放开我,简直太无礼了!”
霍遇安手上用力,直接发问:“你一个幕兰国的贵族小姐,怎么会功夫?说,来长安有什么目的?”
青青怔了片刻。自从病重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好像会点拳脚功夫,也曾问过使节大人。
使节大人说,去了魏国公府,根本不会有人关心你会不会武功,出身如何。
你长得美,只要站在那里笑,国公爷就会很爱你,给你漂亮衣服穿,昂贵首饰戴,你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
可使节大人没有说,若除国公爷之外的男人问起,该怎么应答。
青青只能结合自己脑子里有的,现编:“我爹爹是皇城司的校尉,我会几招稀奇么?再说了……”
她生生挤出几滴泪,“幕兰夹在两个大国之间,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侵略!学点功夫,不说能上阵杀敌,恶人来的时候自保不可以吗?”
霍遇安低笑:“哦,听出来了,学功夫是防我这种抢了你们城池的恶人,对吧?”
青青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挣扎:“你快放开我,很疼。”
霍遇安稍稍松开些,他指头轻划过女孩脖子上的剑痕,鬼知道他为何好奇:“伤怎么来的?”
青青只觉得他指腹粗粝冰冷,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惊诧地问:“我脖子有伤?”
“对。”霍遇安颔首,这两道剑伤一旧一新,长短深浅还有触感完全一样,能看出使剑的人功夫极高,手法奇快。
“是两道剑伤,你竟不知道?”
青青真的忘了。
忽然,她脑中闪个画面,好像是许多年前,她十来岁,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男人牵着她,指向湖边的少年,说:从今后,你跟着他,他就是你的师父。
师父?
青青闭上眼,使劲儿回想。她看清了师父,年纪不大,只十六七岁,穿着松松垮垮的青布长袍,头发也随意用布条绑在身后,但那张脸却好看得惊为天人,苍白而冷漠。
少年正蹲在湖边擦他的剑,仿佛对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关心、不感兴趣。
她蹦蹦跳跳跑过去,甜甜叫了声:师父。
谁知这时,那个少年忽然将剑掷出来,剑奇快,她只感觉脖子一凉,咚地声闷响,剑就生生钉在柳树上,入木三分!紧接着,她就发觉脖子好像汩汩流出些什么,黏糊糊的。
一摸,竟是血。
很快她感觉到了刺骨般的疼痛,哇地声哭出来。
少年走到柳树跟前,拔出剑,面无表情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不收徒弟,再来,必杀。”
第二句:“滚!”
……
青青倒吸了口冷气,她脖子上的剑伤,这么来的?是那个冷漠少年弄的?
霍遇安看到女孩一脸的迷茫惊恐,“怎么,想起来了?”
“没有。”青青挣扎了下,想要逃离他的桎梏:“我真忘记了,或许小时候跟师父或者爹爹练剑,不小心伤的?”
“你自己的事,居然在问我?有意思。”
霍遇安无语地笑了声:“最后一个问题,今日在国公府花厅,你为何要问魏国公那句话?”
就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娄宿掀开车帘,“公子,到了。”
他看到车中画面,顿时惊住,公子此时钳制住那个幕兰美人,单膝抵在女孩后背。而那美人又羞又恨,脸红透了,连脖子都泛着浅浅的粉色,头发凌乱,右边衣裳被撕破。
怎么看都是公子发了兽.欲,强迫人家姑娘,可小姑娘宁死不屈,反抗无效后,任命般屈服,哭得可怜。
娄宿尴尬地咳了两声:“抱歉,打扰了,请继续。”
他放下帘子后,又贴心地补了句:“公子,已经到家了,要不进去再搞?”
“搞你大爷!”
霍遇安松开岳青青,自顾自下了马车,昂首阔步走在头里,见后头没动静,皱眉,“还不下来,等我过来请你么?”
青青紧抿住唇,将破碎的右袖子往起拉了拉,下了马车,紧跟在霍遇安身后,进了朱门。
她低头抽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噗哒噗哒往下掉。在擦泪的时候,她转动眼珠,打量着这里。
这是个精雅小宅院,绝对的安静偏僻,看上去长久未有人住,地上有不少落叶。
青青唇角勾起抹得意的笑,看来她今日的选择是正确的,跟着霍遇安,果然就想起了些过去的事。
忽然,霍遇安停下了脚步。
青青低头走路,撞到了男人身上。她嗳呦了声,捂住了头,这人是铁做的?身上怎这么硬!
青青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抬眼,小心翼翼地往前看。这姓霍的男人把她带到了后厨院子,巴掌大的地方,院正中有口水井,墙根堆了不少木头。
身后传来阵脚步声,青青扭头看去,是那个凶巴巴的娄宿来了。
“岳青青。”霍遇安声音慵懒。
“我在。”青青赶紧走上前去。
霍遇安上下打量着女孩,“你到长安做什么来了?”
青青愣住,转而低下头,语气愤怒中又带点无奈,老实说:“王后以我爹娘性命相逼,要我来长安服侍有权势的男人,换回五王子殿下。”
霍遇安接着问:“那你到我家干嘛来了?”
青青声音都抖了:“做,做您的女人。”
“错。”
青青抬头望向男人。
霍遇安指了指女孩的耳朵:“你是聋子么?难道今儿没听到你们的使节大人说,你到长安是为奴为婢来了。”
青青檀口微张:“我……”
“什么我,以后要自称奴婢。”
霍遇安打了个哈切,指向墙根的木头,直接给女孩指派任务:“刚我在车里试探过了,你会几手功夫,身上想必有点子力气。去把柴劈了,烧火煮水,我要沐浴。”
说罢,霍遇安头也不回地走了,路过娄宿的时候停下,剑眉微挑:“你来监工,别让她偷懒。”
他潇洒地挥手,大步离开了。
青青一脸惊愕,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袖中的拳头渐渐硬了。亏她刚才还觉得跟在霍遇安身边好。
这、这人也太坏了!在外头受了白家小公子的气,屁都不敢放一个,却来欺负她一个女人。
咚地声。
娄宿将一把斧头扔在女孩脚下,冷冷道:“愣着作甚,干活儿了,我们公子不养闲人!”
青青看向那堆木头,心里犯愁。
算了,干活儿总比被老男人睡要好。
……
*
马车气氛压抑,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幕兰使节,另一个戴着青铜面具,周身被黑色长袍裹住,看不清样貌。
幕兰使节胖脸通红,用袖中擦了下额上的热汗,不敢与晋公子直视,陪着小心道:“原本魏国公看到她真容,都已经反悔将她赠人,可属下不知阿九为何忽然问出那句话,”
晋公子冷眼横过来。
幕兰使节立马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晋公子蹙眉:“虽然失忆,但她没傻,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可为什么是霍遇安?”
幕兰使节试探着说:“姐儿都爱俏,霍遇安比国公爷年轻多了,而且又英俊。”
晋公子冷哼了声,拳头不由得攥紧。
幕兰使节小心翼翼地问:“如今阿九被霍遇安带走,咱们要把人抢回来么?”
“什么屁话!”晋公子叱道:“霍遇安武功高强,天机门除了那位能和他抗衡一二,剩下的人过去全都是白送死。”
幕兰使节赶紧低头称是,后脊背生寒:“那位就这两日回来,他若晓得阿九被送入国公府,又落入霍遇安手里,怕是得发疯。”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晋公子想起那个疯子,也是愁云满面,但阿九入国公府,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任谁都不可改变。
幕兰使节手心全是汗,犹豫了半天,才壮着胆子道:“公子,属下为天机门效忠多年,奉您若天神,这……属下母国五王子的事?”
“放心,我会让朝廷的言官说话,近期放五王子归国。”
幕兰使节连连磕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忙道:“那阿九这事,既然不能抢夺,那需不需要属下以使节的身份,讨要回来?”
“不需要。”
晋公子食指轻轻点着腿面,“魏国公已经对她起了兴趣,迟早会带走她,霍遇安不傻,看出来了。他和白家姑娘青梅竹马,又不喜女色,必不会碰阿九,况且……”
男人唇角勾起抹篾笑:“我会安排轻功极好的人远远盯,绝对不会被他发现。这厮刚被魏国公整治,这会儿正夹着尾巴做人,这半年低眉顺眼得很。”
……
*
圆月被乌云遮住,夜半的野林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白秉谦头上罩了个黑布袋,身上被人用麻绳紧紧束缚住,蜷坐在一棵树下。他醒了有半个时辰了,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却能听见夜枭和虫子的鸣叫声,像鬼哭一般,而且他也能感觉到,那个绑架他的人就在不远处。
“知道小爷是谁么,我可是魏国公府的小九爷,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绑我!”
“赶紧放了我,否则我爹定把你五马分尸!”
骂了会儿,白秉谦有些口干舌燥。他想不出惹了谁,若说得罪……今儿中午倒是和霍遇安起了点龃龉,但那孙子没敢把他怎样,甚至还让随从云谏将他送回家。
他踹了那个云谏几脚,赶牲口似的把人赶走。
父亲今儿过寿,家里虽热闹,但很烦。他在家睡了个午觉,偷摸溜出去,和好友去了趟双喜楼。听说近日来了两个白嫩得能掐出水的小戏子,能把人魂勾没了。
他出了火,心情愉悦了很多。
当时天擦黑,他正回味着床上的滋味儿,忽然眼前蹿出个黑影,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打晕。
“你到底是谁!”白秉谦咬牙切齿:“连皇帝都得看我爹眼色,敢绑我,我爹晓得我没回家,肯定派人搜寻我,你完了!”
忽地,白秉谦头上的布袋被人掀开。
白秉谦正骂着,看见对面的人,忽然说不出话。
借着惨白月光,白秉谦完全能看清眼前这张俊脸。
此人眼神玩味,高大强悍,笑得很坏,是霍遇安!而在不远处,立着个斯文清隽的男子,是霍遇安的随从云谏。
“傻小子,瞎看什么呢。”霍遇安宠溺地拍了下白秉谦的头,“今儿去双喜楼了?毛长齐了没,会玩女人么。”
白秉谦心咯噔了下,喉头滚动,恐惧油然而生:“是你绑了我?”
霍遇安好笑地捏住白秉谦的脸:“说你傻,还真是。这还用问么,当然是我了。”
白秉谦呼吸有些急促:“你敢碰我一根毫毛,我爹绝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杂……”白秉谦生生把脏话咽进去,“快放了我。”
霍遇安眼里玩味更胜,低头看少年:“我呀,还是更喜欢你骂我的样子,怪可爱的。这舌头也挺灵活的,割下来让我爆炒着吃,好不好?”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秉谦声音带了点哭腔,他只知道父亲和兄长如今处处针对霍遇安,这孙子无官无职,在白家人跟前谦卑得很。但他忘了,霍遇安可是坑杀了南沅八千精兵的阎王,靠自己一拳拳打上来的狠人。
“霍大哥,你放了我吧。”
霍遇安欣赏着少年的畏惧,笑着问:“好兄弟,我可曾在你面前辱骂过你爹娘?”
“没有。”白秉谦拨浪鼓似的摇头。
霍遇安眸子一分分变冷,却笑得温柔:“那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羞辱我娘呢?人只有一个娘,不是么?”
白秉谦现在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他浑身颤抖,眼泪都下来了,强撑着:“那,那你在我面前骂我爹娘,可以了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霍遇安像拍狗似的,轻轻拍着白秉谦的头:“坏孩子就要受惩罚,去地下和我娘道歉,好不好?”
白秉谦脸色惨白,他知道,对霍遇安来说,杀人就像碾死只蚂蚁般简单。少年眼泪鼻涕齐流,他试图和这个恶魔分析利弊:“你,你若是杀了我,我爹爹肯定不会饶了你的,所以……”
“所以放你回家?”霍遇安嗤笑了声:“放你回家跟你爹告状,弄死我?”
白秉谦身子发颤,“要是我姐晓得你杀了我,她会恨死你,你们就完全没可能了。”
霍遇安噗嗤一笑:“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白秉谦绝望了,他用尽浑身力气,冲男人吼:“我不服气,你会武功,居然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霍遇安眉梢一挑:“你不是挺会往人头上吐痰的么,来,再吐一次。”
白秉谦紧紧抿住唇,使劲儿摇头。
霍遇安一脸真诚:“真的,吐了就放你,骗你我是狗。”
一旁的云谏憋着笑,这公子啊,就会耍弄人。
白秉谦将信将疑,他不敢像白天那样往这恶魔头上吐痰,就稍稍吐了一点唾沫。
霍遇安啪地打了下白秉谦的头,“你他娘的还真敢吐啊。”
说着,他徒手扯断白秉谦身上的粗麻绳,下巴朝旁边努了努,“别说霍大哥没给你机会,给你一炷香时间逃,别被我抓住哦。”
白秉谦闻言,眼里浮起生的希望,他连爬带滚站起,头也不回地朝林子深处逃去。
跑,拼命跑。
白秉谦不知自己摔了多少次,脸好像被树枝擦伤了,他顾不得揉,拼命地往前跑。等他回家,他一定要让爹爹把这孙子碎尸万段!可万一逃不了……
白秉谦摘下腰间的玉佩,埋进一棵树下,并且用簪子树上刻了个霍字。他就算死,也不会让霍遇安好活!这玉佩是家传的,爹爹发现他失踪,定会派人搜,只要找到玉佩,就能知道害他的是霍遇安!
做完这些事后,白秉谦继续奔逃。
夜里的林子太黑,完全不能辨别方向,但他能确定,他跑了很久,跑了很远。现在只消找个藏身的地方就好,想必那恶魔找不到他!
白秉谦累得靠着树大喘气,跑太狠,弯腰猛吐一气,他没听到脚步声,想必那恶魔没追来。少年唇角浮起抹笑,忽然,有人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啊!”
白秉谦吓得尖叫,头皮瞬间发麻。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没站稳,摔倒在地。他惊恐地看到霍遇安和云谏居然追来了,这两个人神色自然,面不红气不喘,正微笑着看他。
“抓到你了。”霍遇安一步步走来,蹲到白秉谦跟前。
白秉谦眼泪大颗滚落,反正他留下了玉佩,将来爹爹发现了,一定能给他报仇。
“好兄弟,你是不是落下东西了?”
霍遇安从袖中掏出块玉佩,在白秉谦面前晃悠。
白秉谦惊恐地睁大眼,他自以为留下证据,自以为跑的很快,可自己的举动竟全在这个恶魔的掌控中,他觉得自己宛如个傻子。
“呵。”霍遇安勾唇浅笑,他一一将毒、匕首、绳子放在白秉谦面前,十分慷慨地说:“选一个。”
白秉谦一样都不想选,连连往后挪退。
“都不喜欢哪。”霍遇安眼里兴奋甚浓,忽然掐住白秉谦的脖子,慢慢地将少年举起,举高。
白秉谦脚尖够不到地,窒息感四面八方袭来,他绝望又恐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笑得温柔:“到了地下,记得给我娘赔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