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的话语还在街头徘徊,长街两侧围满的一道道身影,看着敲鼓扬旗走来四人,陡然一片哗然,拥堵的人群隐隐有些躁动。
“刚刚听到了吗?”
“那么大的声音,谁还听不到?!”
“这是真发现铁矿了?”
当中有人不信,挤开前面的几道身影,甩着两条膀子下了街沿过去,朝着快走近的四人喊了声:“可当真?在牛家集何地?”
敲鼓扬旗的中间,耿大春上前想要拦那人,反被对方随手给掀到一边,走在后面的耿青看到那人面容,皱了下眉,顷刻又舒展开,嘴角泛起笑意连忙上前叫住大春,颇有礼貌的抬手一拱。
“窦兄,可还记得那日说包山打柴之人。”
“是你?!”
那人看着面前彬彬有礼的青年迟疑了片刻,大抵也是记起来了,浓须都舒张开来,露出一口大黄牙,哈哈大笑的在耿青肩膀拍了一下,“记得记得,想不到才月余,比之前病怏怏的模样好了不少,差点没认出。”
“若非当日,窦兄豪迈慷慨,放我爹和我,怕难有今日,当受耿青一拜。”
说着,耿青向后退出半步,双手相拱一抱,朝面前的魁梧汉子躬下身去,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面子里子都是互相给的,那窦威也是混江湖出身,那日所谓的善举,不过是互利罢了,眼下倒是让他觉得自己真做了这么一件好事的错觉。
何况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的青年可是给足了面子,岂能无动于衷,也重重抱拳回敬过去,。
那张粗犷大脸,笑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多亏小兄弟那日出的主意,让我在帮主面前露了脸,如今我在帮里多少有点脸面,往后在城里有甚麻烦,尽快来金刀帮寻我便是。”
“呵呵,到时候窦兄可不要推脱才是。”
耿青知道这些混江湖的最吃这一套,毕竟求对方帮忙,就更显得对方有实力,果然,那边的窦威笑容更盛,又在他肩膀拍了拍。
片刻,汉子这才想起自己下来是要做什么。
“牛家集真有铁矿?”
“有的,我昨日在山中发现的。”耿青语速较快,不等对面的窦威再次开口,拱起手朝周围看热闹的城中百姓、商贩转了一圈,“我乃耿青,牛家集耿家村人士,发现铁矿千真万确,诸位莫要质疑,稍缓,我便去县衙向县尊禀明此事!”
此时长街上的变化引来巡逻的衙役,拿着水火棍驱散人群,远远听到耿青这番话,急忙赶了过来,其中有人认得耿青,问了事情是否属实后,便护前面开路,让四人跟着他们去往县衙。
趁着离开的空当,耿青越过窦威半步时,他小声传去一声。
“窦兄,你我交情不浅,我不会害你,速回金刀帮告诉你家帮主,让他去叫高县尉也一起来县衙。”
说完,像个没事一样,朝左右看热闹的城中百姓拱了拱手,便跟着前面的衙役离开了这条坊街。
那汉子虽然不明白这话里全部意思,但想来也绝对没什么坏处。
“真仗义啊!”
朝远去的背影又供了下手,窦威带着手下人一刻也不停的返回帮派驻地去了,与此同时,周围百姓之中,忽然有人回过神来。
“你们刚刚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他叫耿青,不是刚才那支丧队的孤儿寡母叫喊的那个恶贼吗?”
这话一出,四周不少人跟着激动起来。
“哎哟,对方白丧事,他还挂红敲鼓,红白对冲,简直可恶。”
“两家对着干,这下有好戏看了!”
“走走,一起去看热闹!”
一片吵吵嚷嚷之中,原本有些准备归家的百姓见到人潮唰的涌上街道,向衙门那边过去,看了看天色,家何时都能回,这种热闹可不是天天能见的,索性也跟上去瞧瞧。
一时间脚步声、说话嘈杂传去前面,敲鼓扬旗的大春三人听到动静回头,眼皮跳了跳,就见一道道身影乌泱泱的跟在后面。
‘咕~’
大春咽了咽口水,他可是头一次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迈开的双腿都有些打颤。
“大柱,你发现铁矿就发现了,悄悄告诉县尊便是,何必弄的满城都知晓,你看后面,一大帮人跟着,我脚都有些发软。”
耿青回头看去一眼,又转回来,笑了笑:“你走你的,别看就是。弄出这般动静,我也不想,但必须这么做,盐铁乃官营之物,常人碰不得,放到县令手上,那可是可不小的功绩,若他两袖清风,公正严明,悄悄告诉也无妨,可贪得无厌之人,我们四人怕是走不出这县城了,毕竟城里还有一个县尉。”
就算这番话明说出来,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耿大春也是听的一知半解,不过有好处他还是明白的。
“大柱,那咱们将功绩送到他们手里,会不会赏我们好东西?”
“想得倒是美,赏咱们不能要。”
耿青见二狗和石头也看来,催促他俩继续敲鼓扬旗,将刚才自己喊的话大喊出来,脸上保持着笑容,盯着前面开路的几个衙役,轻声道:“他们吃肉,汤,我们也不能喝,隔着灶头闻闻气味就成了。”
“那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岂不是白忙活?”
“谁说的?咱们有了这一层关系,往后做什么事怎的也好上许多,何况”
穿过前方的街口,耿青负着双手越过了迷糊的大春,衙役说着前方就到县衙时,耿青看着那边哭嚎妇孺、飘荡的白幡,敲鼓叫冤的身影,嗓音低沉的接上未说完的话。
“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先做。”
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去敞开的县衙大门,有典吏捧着文书出来,先是请了那边一个管事打扮的老者进去,便拉开讣告站在石阶上向下方愤慨不平、哀声哭喊的妇孺,高喧出声。
“知本县乡民百姓,本县秉公执法绝不包庇嫌犯,然,罪案还未查明,尔等不可聚众闹事,扰城中太平,暂且外面等候。”
典吏的声音落下的同时,也有两口箱子从衙门侧门悄然抬了进去,穿过侧院,抬入后堂,一身官袍的县令抚着光溜溜的下巴看着手中诉状,沏好的茶水热气升腾,拂过圆圆大脸时,狭长的眼眶,眸子瞥去堂**手躬身的刘家管事,目光随后越过对方,看去敞开的门扇,抬着两口箱子的几个仆人。
“县尊,这是我主家送的一点微薄小礼。”
那管事笑眯眯的躬身退到一侧,伸手一摊,并排的箱子打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银光,旁边另一口,各色绸缎一卷一卷的堆积,一看便是上好之物。
县令放下手中那篇诉状,圆圆大脸笑的如同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