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灼红夜空,黑烟随风席卷蔓延开去,整个玉山军营燃起大火,厮杀声沸腾一片,人的身影在火光里奔走厮杀,带着火焰的箭矢如雨般不停落下,着火的军营士兵嘶声惨叫,冲出帐篷,随后被冲过来的骑兵一刀劈死,地上的尸体延绵开去,四周全是冲入军营的敌人。
辕门熊熊燃烧,弓手的尸体倒挂在哨塔边缘,一队骑兵护送着几人骑马缓缓步入辕门,厮杀当中,一骑拎着敌将飞奔过来,将人掷到地上,“末将王彦章,生擒玉山军容使杨守信在此!”
“东平王东平王”杨守信翻滚爬起,铁盔早已不知掉去了何处,披头散发颇为狼狈的望去对面,“我愿降我愿降,我也可拜您为义父。”
入辕门的众骑相视笑起来,朱温促马缓缓出来,火光映在他脸庞,抿着嘴唇低头看了眼从地上艰难爬起的敌将,口鼻冷哼了声,抬手:“认阉宦为父,你也配做我义子?拉下去砍了,省得碍眼。”
“东平王开恩啊开恩啊,让守信”
地上杨守信又拜又是磕头,朱温不耐烦的挥了下手:“牛存节!”声音之中,身后一个材魁梧雄壮的将领,跳马下来,跨步冲去前面,‘锵’的一声拔刀,斩在杨守信颈脖,正张嘴说话的脑袋便‘咚’的落在了地上。
“临死,话还如此多!”名叫牛存节的将领,一脚将人头踢飞,落去远处燃烧的帐篷里,浓须舒张哈哈大笑的回朱温马前复命回到队伍里。
旋即朱温领着众将踏着地上那具无头尸身步入军营,此时营中战事已入尾声,大量玉山军营兵卒此时选择了投降,被发配去灭营中大火。
“殿下,不该杀这杨守信,若是借他之手,将杨复恭笼络过来,入主长安后,其各地义子也能归顺,待收拢手中,再除宦官也不迟。”
说话之人,乃朱温右边骑马的文士敬翔,如谢瞳那般也是长安科考进士未中,而流落汴州,后为在汴州的朱温赏识,当时谢瞳已去滑州,身边无出谋划策之人,便招来身边问计,此次出兵长安,朱温本还有些犹豫,敬翔分析利弊后,方才决定让葛从周为帅、杨师厚为将、王彦章为先锋,闪袭长安,首要目标便是玉山军营。
原以为会碰上稍硬一点的抵抗,没想到半个时辰,玉山万余兵卒全线崩溃,朱温望着一片片投降的身影,目光扫过周围将领,望去长安。
他如今早已不是当初来长安的那个朱温了,身后谋士谢瞳、敬翔,一帮将领如葛从周、杨师厚、王彦章、刘鄩、牛存节、庞师古、张全义、王重师、王景仁等等,哪一个都能独挡一面,兵马更是多达十五万,放眼天下,曾经那位砀山大盗,如今谁也不敢轻视了。
“哼,从宦官手中得来权柄,惹人耻笑,孤若想拿,自会去长安向天子讨要!”火光里,朱温眯了眯眼,声音威严:“传令,速招降俘虏,随我兵进长安——”
“是!”
众将拱手,齐声大喝。
不久之后,七万兵马加上降兵将近八万涌去夜色,向长安蔓延。
与此同时,长安皇城,接受百官朝贺过后的李晔,正带着人巡视皇城城段,望着北面映红的半边夜空,脸上也有些惊愕。
“李顺节何时这般兵贵神速”
“陛下,大将军出城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应该是东平王的兵马。”刘崇望小声提醒,他将营救天子的计划此时才一五一十的讲出,毕竟若无外援,倘若营救失败,则百官难以幸免,外面有东平王兵马在,到时阉贼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刘相用心良苦,日后朕重重有赏。”
才得以脱困,当着众文武的面,李晔不好发火,东平王朱温之流,这些年他哪能不清楚脾性,引到长安来,恐怕比那些宦官更加可怖。
语气顿了顿,皇帝转过身来,继续说道:“东平王勤王长安,其心可表,但,宫中混乱才定,不适外军入驻,以免惊扰百姓,生出事端,传令长安各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除非有朕手谕!”
话音落下,城墙下方,神策军指挥使董彦弼带兵上来,“启禀陛下,一支骑兵入了长安,说是东平王麾下。”
“什么”李晔脸色大变,之前受阉宦惊吓还未恢复,此时听到这消息,整个人变得又有些恍惚,硬撑着墙垛,“进城了?传朕旨意,立即命李顺节带兵回援长安,驻扎春明门!龙武军把守各”
“报——”
下方,声音再次传来,“启禀陛下,东平王率兵马八万已近春明门两里,麾下兵将已将城门守着了。”
事情到的这一步,城上文武百官如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看向宰相刘崇望,后者眼眶瞪圆,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脚。
“东平王狼子野心汉之董贼!!”
“陛下,臣拳拳忠心,不知其野心,陛下今日处境,臣之过”刘崇望几乎哭嚎出来,“臣乃罪人呐!”
刚将天子从狼窝救出,哪知又推进了虎群,一时间悲愤羞愧难当,喊出‘罪人’跪去地上朝李晔磕去一记响头,一起身,不等众人反应,爬上墙垛直直跃下了城头,黑暗里远远传来‘嘭’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刘相!!”李晔俯身朝墙下悲戚喊出一声,咬牙流泪,“朕并未责怪于你,怎就如此想不开!!”
秦怀眠、周承诲等文武过来劝慰,皇帝深吸了口气,“立即着人去春明门,给东平王传朕旨意,他若想踏进长安,先拿杨复恭人头来见朕,否则不得入城。朕也不见他!”
杨复恭逃窜出城,早已不知去向,众文武当即明白了李晔的用意,有了这道圣旨,朱温若杀不了杨复恭,他便没了进城的条件,硬来的话,便是乱臣贼子,这个名声可是不好听了。
当然若是像之前陇右那般,只是进来几日,放天子归朝后就退去,那便无所谓。
快马冲出皇城,到了春明门后,这边把守城门的将领已换成名叫王重师的将领,此人乃朱温账下少有的猛将,不比王彦章差多少,看到圣旨后,并未多想,便让人放行离开,随后传去正兵进长安不到半里的朱温手上。
“呵呵一个圣旨罢了,孤就当没收到,不用管它”
“殿下,不可!”敬翔连忙阻止,“圣旨当着众文武递出,岂能无人知晓,那杨复恭也不难捉住,不妨试上一试,若真找不到,再硬闯长安也不迟,反正春明门已被王重师把守,这座繁华巨城,殿下随时都能进。”
“嗯,那就听你的。”
不久,成百上千的侦骑游散出去,籍着月色以长安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地毯式的搜索起来,到的后半夜寻到了正在附近林子里休整的杨复恭几人,交手片刻,发出信号,不到一个时辰,大量的骑兵朝这边奔涌而来。
杨复恭心胆俱寒,几个武艺出众的心腹与纠缠的侦骑厮杀一阵,便护卫他仓惶纵马逃命,东南北三个方向很快就被封锁,只得调转方向往西朝凤翔过去。
“驾!驾!该死的畜生,再跑快啊!!”
马鞭疯狂抽响,杨复恭不时回头,后方黑暗里,全是延绵的火把,在追兵手中蔓延而来。他口中不停谩骂坐骑,马匹也是少有的良驹,连夜奔行百里而没尿崩,已是最大的极限了。
“上将军,那边也有追兵——”此时跟随身边的心腹仅剩两人,其中一人指着前方道路,有兵马拦在那里,同样火光林立,清一色的骑兵挺枪跃马排开,像是专门在等他。
“完了”
杨复恭脸上爬上绝望,正要调转马头冲去旁边的林子,陡然瞥到骑队中还有不少马车,他心思活络,当即明白若是追兵岂能有车辆同行?
再仔细望去,那车辇上,一道身影颇有些眼熟,纵马逼近的一瞬,他眼睛顿时发亮。
“尚书令,奴婢杨复恭!!”
原本挽弓的骑士听到来人呼喊都愣了一下,符道昭也望去车上的身影,“先生,这人身后还有追兵若是救他,必然一番恶战。”
耿青没有说话,只是走下马车,来到队伍前面,骑马过来的杨复恭见到耿青过来,一勒缰绳缓下马速,不等马停,急匆匆的下马,还摔了一跤,顾不得狼狈、疼痛,连滚带爬的冲过去。
“尚书令,奴婢杨复恭,还望救我一命!”
宦官身形跌跌撞撞靠近,视野对面,站在两个骑士中间的青年泛起微笑,只是抬手伸去旁边像是仆人,像是拿什么东西。
“尚书令”
走近几步,杨复恭欢喜的喊出口的同时,耿青抬手指了过来,手中重物便‘呯’的一声巨响,火光在半空炸开。
奔行而来的宦官瞬间打成筛子。
“我这火焰掌真是越发熟练了。”
耿青黑着脸,带着微笑吹了吹六孔冒出的烟雾,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尸体,将火器抛给大春,“没用的东西,就该处理掉。”
话语里,几个陇右骑士弓弩射出,将宦官两个心腹钉死。随后,耿青负起双手走去尸体旁站定,保持笑容的望去追击而来的一拨骑兵。
追兵过来,为首一将抬枪暴喝:“尔等何人,速将这阉贼尸首交来。”
“呵呵东平王的部将?”
耿青看着他,并没有要动的意思,只是话语到了后面,嗓音拔高,“还是让东平王过来向我讨要吧。你还不够格!”
身后,符道昭拔出短矛,两千骑兵在黑暗里‘哗’的挺起了长矛,准备发起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