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层塔

古老的大地出现了裂痕，死者从缝隙中爬了出来，燃尽的灰烬重新化作灰色的枯骨，带给他们血亲的确是一个又一个噩梦。

在古老的死亡之神的照顾下，在灾难达到第六场高潮的时候，生和死的循环被颠倒.....那些以为死亡就是终结的受害者们，被迫重新站了起来，再度享受这可怕的灾祸。

有的尸体还没有失去所有的记忆和灵魂，他们流着血泪冲向自己的亲友，把他们一同拉入地狱......这种源自血脉、灵魂的指引，让一切的隐蔽手段变得失去效果，最后的幸存者在绝望之中被拖了出来。

“.......难受，前辈你干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噢，由于一点小意外，一些幸存者的灵魂记忆在我的脑袋里反复播片，灵族和剑主可以共享记忆，一不小心就流失过来了。”

“.....前辈，你真的不知道情绪也会共享过来？您的谎言也未免太不专业了，再退一步，为何只有我一个灵族被分享，按理说，我们之间的链接是最薄弱的，这种特殊待遇只有可能是故意的，您为何要我看这些？”

一脚踢开那个拦路的鬼族的尸体，从它的残骸中抽出修长的银色长刀，再接着一抽一抖，无数根银色细线回到了刀柄之中，郑礼叹了口气。

这的确是一把好刀，功能性和战斗性能都极强，也难怪会被鬼樱当做主武器长期使用，就是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他有些无奈了，都给你放了这么久的播片，这家伙怎么还不能悟到呢？非要自己说清楚？有些事，不是自己主动而为，那效果就会差很多啊。

“诗雨，你怎么看复仇的？”

“复仇？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问，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杀人者死，伤人者刑。一切律法的最初原型，就是源自血亲复仇、对等报复，在相当长的历史中，他被视作一种天然的正义......但由于社会组织的完善，私人的复仇变成了公义的审判，也是为了避免复仇的滥用。”

郑礼默默的点了点头，这公务员的基础功扎实，真不愧是秘书科的前头号秀才.....但或许就是这过于理性化的知性思维模式，限制了她的感情。

“是的，复仇其实是正义的衍生品。人们会在内心认可它的正确，就是因为它有着一定的天然正义性.......但如果有些罪恶，一直没有被审判，受害者已经只剩下残缺的灵魂和不幸的记忆，他们的亲友被追杀、被驱逐........”

“您说的，是旧日的平宁市的惨案？”

“没错，法律能够取代‘天然正义的复仇’，是因为法律的审判更加高效且公正，它完成了复仇的正义性，夺去了血亲复仇的正义基石，让其失去了继续存在的意义......而如果凶手太过强大，法律无法予以制裁......”

郑礼顺手指了指面前，在干掉那个眼睛好脑袋却不怎么好的拦路勒索者，他们已经回到了鬼族城镇的主干街道上，在胡同出口的是一个肉摊，一个这里最常见的“零食铺”

鬼族都喜欢吃肉，生的熟的都有，但最好是新鲜的........

“呕.....”

强烈的呕吐感从灵族那边传导过来，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林诗雨依旧无法习惯这种场景。

摊贩上是剁碎了碎肉和骨头，旁边的架子上还有一个个待售的“商品”，为了卖出一个好价格，有的商品还活的好好的......如果被鬼族细胞强行寄生，想死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肢体被逐渐卖出依旧还算活着的话。

“......让我去死.....”

微弱的求死声，却引起了街道上“行人”的哄堂大笑，还有鬼族主动跑过去拿着刀比比划划，放在了他的脖子上......最终在“商品”期待的眼神下，却什么都没买。

然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玩弄猎物，似乎是他们贫瘠的精神文明之中，最拿的出手的娱乐方式。

郑礼也笑了，就如他现在骇人的鬼族外形，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现在的他都是一只强力战鬼.......只不过，他笑的东西，大概和它们不是一回事。

“这只兔子怎么卖？我二龙帮可是这里的.......”

“这是给鬼王的顶级贡品，你买的起？傻货，给老子滚蛋。”

郑礼直接一巴掌拍过去，那个鬼族就直接倒地，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却看都不敢看郑礼，低着头跑了。

这次，却没有笑声......大概其他的低阶恶鬼，也担心惹恼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打交道的高级鬼族。

似乎，在经历了很多后，郑礼也很擅长鬼族的潜伏工作了。

此时，郑礼是一人一马行走于这个城镇的。

长着鬼角的小马驹林巧翼倒是没有被人怀疑，她各方面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新生鬼族，还是品种比较高级的那种，一路上她低着头有些沉默，似乎也是被吓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家两位妹妹灵族虽然天生强战，但的确缺乏实战经验和经历，需要进一步的打磨.......有她们的大姐存在，这似乎并不现实。

而她的剑主，现在正被绑在马背上，手臂上缠绕着丝巾，嘴里塞着丝袜，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呜呜呜抱怨。

“忍着点，鬼族城镇很少有外族出现的，你看起来又像是一个食草动物，活蹦乱跳的话我没法掩饰。”

郑礼轻轻的拍了拍，却惹得这只“贡品”更加激烈的反抗......他拍的地方是“贡品”的长耳朵，上面挂着的“放心肉”的标识满满的恶趣味。

说着，郑礼看向了前面木质高楼，那是一座看起来就早该自然垮塌的超级高塔，也是自己一行的目标——灵魂之匣将军楼。

郑礼却把注意力重新投向了林诗雨，他希望她能尽快想通。

“回到正题，历史上的平宁市比现在还惨，这之后几百年、几千年发生的一切你也能够猜到，但没有任何一个法律能够制裁它，受害者的灵魂还在哀嚎，受害者的后代过的比他们祖先更惨........”

郑礼说着残酷的话语，嘴角却露出了笑意，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迟早要清算的。

或许现在，就是“迟早”了。

“......其实，类似的事情人类的历史也在发生，恶徒没有被惩戒，受害者到了最后都无法完成自己的复仇。这个时候，人类就期望有一个东西，或者一个存在，会让该来的审判进行到底，让正义得到执行，让加害者得到他们应该有的遭遇。”

在得到那一份宝藏之前，郑礼是看不清先知到底在做什么的，即使一切都在眼皮底下发生。

但现在，他懂了，是真的懂了。

梦境并不是仅仅一层，它们往往彼此连接，相互套娃.......这里的梦境更是三层世界。

外在的梦境是自己经历的一切，这是过往的历史之梦。

内在捕获秋日庆典灵魂的，是无数先知之魂构建的现实之梦。

最核心处，确是外面两层梦境构建的摇篮之梦.........这看起来繁琐无比的过程，确是孵化新生的摇篮，是过滤、提纯后的群体潜意识的造物方式。

外在梦境很重要？他最大的作用，是重现当年的惨剧，让无数的先知之魂回忆起当年的真实悲剧，激活他们对外敌的仇怨，对复仇的渴望，对人类复兴的梦想。

上面两层的精华坠入最下层，被筛选后的仇恨、渴望、梦想汇聚到一起，让所有的意识归一，最终成为了“新生的复仇之神”的摇篮。

在这个世界，意识即是力量，当无数的灵魂燃烧自己的一切去渴望复仇......那么，复仇就真的会来到。

郑礼笑着，似乎说着无关紧要的东西。

“在古老的神话历史之中，总会有无人能够审判的重罪和恶徒，被受害者呼唤而来的复仇三女神会代替他们完成复仇，她们会追踪他们、杀死他们、折磨他们，完成受害者无法进行的复仇。”

时光在一刻再度停滞，郑礼看了一眼周遭那无形无影的灵体，随手招了招，让不幸者归于尘土。

“虽然这段神话听起来有些可怕，但这的确是人类发自内心的渴望，是对正义的渴望，是对善良的渴望，是对公正被执行的渴望。如果凡人做不到，那么，就让超越凡人的存在去做吧。”

他停顿了片刻，代替“幸存者”们询问出了一个问题。

“林诗雨，现在‘受害者’们需要一个复仇女神，请谨慎思考后回答我。因为他们不仅需要这里的复仇，更需要现实中的复仇........你愿意吗？愿意替无辜者完成他们的未尽的正义吗？愿意把自身化作复仇之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