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持着手枪,瞄准门外,并没有催促。
大顺军对诏狱的看守,完全继承了流寇的优良传统,那就是不成章法。
狱内的拷掠明显是个肥差,所以都一窝蜂地跑到监狱里去了。留在狱门外的,却只有七七八八几个人,一个个却都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酒肉都是外间送进来的,往日里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泥腿子,今日有了大酒大肉,也不知珍惜,残羹剩饭扔得满地都是。
还有两个身着半衣的女子,一个拉琴,一个唱戏。
监狱内的动静,他们醉醺醺的,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怎么办?”朱由检走到徐胜的身后,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守卫如此严密,我们怎么出去?”
严密吗?
徐胜紧了紧背上的背包。
要从这里冲出去不难,难的是出去之后怎么办?
总不能自己带着朱由检一路从正阳门杀穿北京城,冲出德胜门去!
“我有个办法!”朱由检说到。
“什么办法?”
“我们把监狱里的人都放出来,大家一起往外冲!”朱由检提议到。
徐胜看了他一眼。
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位亡国之君竟然还想着拯救他的亡国之臣?不是说朱由检对下刻薄吗?
不过,如果人一多的话,倒的确是个浑水摸鱼的办法!
试试无妨!
“跟我来!”
徐胜看见狱门外那几人喝得歪七歪八,没歪的几个都歪到在了那两个乐伎的身上,一时半会不会进监狱来查看,便闪身沿着另外一条甬道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迎面两个打着火把的大顺士兵,手里提着叮叮当当的钥匙走了过来。
“换值了吗?”那两个大顺士兵还没搞清楚状况,徐胜缩在衣袖里的手枪已经轻响了起来。
加装了消音器的特制手枪,开火时听起来就像是灯芯爆燃的声音一样,微不可查。
两个士兵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谁?”甬道尽头两个士兵似乎发现了不对,拔出刀来。
徐胜端起狙击枪,在红外仪的帮助下,一枪一个顺利撂倒,不费吹灰之力!
朱由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急忙上前捡起钥匙,沿着甬道一路将监狱门打开。
“都跟我听好了!”徐胜守在甬道入口,对那些不断涌过来的人说:“一个个出去肯定是死!等我数三声,大家一起往外冲!”
有个家伙不信邪,也许是在监狱里呆坏了脑子,想从徐胜的身边挤过去,被徐胜毫不犹豫地一枪撂倒。
这一幕在其它人看来,宛如神迹一般。
既没有看见火光,也没有听见声音,老郡王便被击倒了?
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为什么要劫狱?”有人开口问到。
“对,不说清楚,我们可不走!”另外一人说到。
徐胜懒得理他。
这条甬道两侧的人,明显是新进来的,衣服都还算整齐。一个个肥头大耳,有的竟然还将蟒袍玉带穿在身上。
过了一阵,朱由检才从拥挤的人群里挤了过来。
徐胜看了他一眼,这下他倒是机灵了,不知哪里找了一块抹布,将自己的脸蒙上了。
“三!”
“二!”
“一!”
……
徐胜预料中的大家伙如潮水一般冲出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这些肥头大耳的囚犯一个个像是看煞笔一样看着他。
他们不但没有往前冲,反而整整齐齐后退了几步。
有几个家伙竟然又乖乖地跑回了监牢,自个儿反手将自个儿的门给锁上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让我们去送死呢!”
“就是,这可是大顺的天下!”
徐胜一时倒是笑了起来。转头问朱由检:“这些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跟猪一样?”
朱由检脸上的蒙面巾无风自动,显然也是气得不轻。
“我们自个儿走吧,别管他们了!”朱由检说到。
“妈的,想当大顺的忠臣,现在可由不得他们了!”徐胜骂了一句。
……
就在那醉醺醺的八位看守的外面,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两侧的石墙高耸,大约有两丈高。
这种情况,要是有钩索就好了。不过此时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徐胜在甬道的门口趴了下来,架枪,瞄准。
然后解下腰上的匕首递给朱由检。“等下要是有人冲过来,就要靠你了!”
朱由检接过来,随手挥舞了两下。有此神兵利器在手,他感觉自己干倒两三个应无问题。
“咻”!“咻”!“咻”!
消音器的效果很好,枪声听起来就像是风声一般。
连续三声枪响,干倒了两个大顺士兵,有一枪打歪了。
徐胜用枪的水平太差,不过五十米的距离,用的还是精准调校过的狙击枪,开了三枪,最后还是有一枪脱了靶。
打歪的一枪,子弹落在那人的手臂上,登时就炸开了一蓬血雾。
“啊!”中弹的士兵一声惨叫,没头没脑地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有鬼啊!”两个乐伎丢下手上的东西就跑,但是大门紧闭,他们也出不去,最后只是躲在门边大叫。
剩下的五个士兵霍地一声拔出刀来,结成圆形战阵。
“是谁?”
士兵的声音颤抖着。
诏狱多冤魂,人人都知道。
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一个人突然断了胳膊,这不是凶猛厉鬼还能是什么?
他们站在光亮处,看起来那甬道入口只是黑黢黢的一团。
只可惜这几人不懂科学,也没有看守监狱的经验,不知道自己看不见黑暗中的人,却不代表黑暗中的人看不见他们。
“咻!”
一个士兵仰头倒下!
“咻!”
又一个士兵侧身倒下!
剩下的三人终于发现了不对,手中刀一挥,喊到:“他在里面!”
三人反应也是极快,话音刚落,便如恶虎一般扑了过来。
瞬间便将距离拉近了十来米!
徐胜干脆连瞄准镜也不用了,对准前方那三人的胸腹处就快速开了三枪——弹匣空了!
对方还剩一人,已经冲到了面前。
徐胜丝毫不慌,拔出腰上的手枪。
只不过还没有等他抬起枪口,便见朱由检闷声扑了上去。兔起鹘落,瞬间便在那人腰肋上,斜着往上扎了一刀。
一刀毙命!
徐胜惊讶极了!
没想到朱由检居然还有这功夫?
朱由检侧身让开从那人身上喷涌而出地血泉,身躯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第一次杀人?”徐胜问到。
朱由检摇了摇头,“第二次!只是这人……有些眼熟,似乎便是从前朕的一个侍卫……”
朱由检第一次亲手杀人,那还是十七年前。
天启帝新崩,临终宣布由他即位,那时候魏忠贤还是鼎鼎大名的‘九千岁’!
他从信王府来到皇极殿,一个人枯坐一整夜,连眼睛都不敢闭上。那天晚上有太监于帘幕后窥视,被他发现之后,也是这样一刀。
后来才知道,那个太监是魏忠贤的干儿子。
十七年后,他又亲手捅出了一刀。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个人似乎便是之前奉天殿前值守的一个大汉将军。
“朕……想不明白,为什么?连这样的人都会背叛吗?”
徐胜叹了一口气。
“陛下,别想了!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忠诚,用我们那时的话来说,他和你只是雇佣关系而已。当你拿不出足够的筹码的时候,也别怪人家换个雇主。你给出的东西,不值得人家替你卖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