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啊!”候恂坐在地上,手里还提着刀,但是双腿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大势已去了!
“陛下啊,老臣对不起你啊!”
由此往溯400年,有一位名叫陆秀夫的老臣,抱着大宋最后一位皇子蹈海。候恂一想到这里,便泪如雨下,没想到,这大明的陆秀夫,竟然是自己!
冯则清和另外几名死士遮挡在他们身前,死战不退。
朱由检手里提着刀,并没有上前搏杀!事已至此,他的最后一刀只能留给自己了!
宁死于乱刀之下,勿沦为阶下之囚!
“候卿,起来!”
“陛下啊!”候恂只是哭,双腿无力,站不起来。
“侯卿,你我君臣今日毙命于此,千古之后,未尝不为一段佳话!”朱由检说到。
“陛下啊……”,候恂用刀柱着地面,背靠着着墙壁,用力想要站起来,但是连着几个趔趄,又倒了下去。
哀莫大于心死,伤莫重于绝望!
大势已去!
大势已去!
“陛下,王承恩误我……”,他痛苦地哀嚎到。直到此时,他依旧认为,是王承恩没有按时攻城接应,才导致了今日之祸。
“王承恩误我!王承恩误国!王承恩误我大明!”候恂拼命嘶吼到。
“侯卿!”朱由检一声厉喝,将候恂吓了一跳。“站起来!”
“陛下啊……”
“朕命令你,站起来!”
候恂一惊,又继续双腿用力,正挣扎的时候,却见朱由检伸出手来,搀扶着他的胳膊,终于让他靠着墙壁站稳了。
“候卿,你我君臣一场,也是缘分。朕非明君,你也非明臣,但能为大明天下尽心尽力者,就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朱由检说到。
“陛下啊,老臣有罪……”
“朕恕你无罪!”朱由检说到:“天下人人皆可有罪,唯为大明殉节者,无罪!”
“陛下啊……”候恂泪如雨下。
他不是怕死,他是真的承担不起今日的后果。
站稳脚跟之后,感觉力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往事种种如电光火石般映射入脑海之中。
如果,当日自己能死保袁崇焕,一如初见时那样,那个白马单骑的蛮子是否能够存活?
如果,当日自己在黄河边上,死命一搏,是否真的就有可能拿回开封?
如果,自己不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城外王承恩身上,是否可以避免今日之祸?
“陛下啊!”候恂用力喘了一口粗气,说到:“罪臣思及以往,追悔莫及。臣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便是入了阿鼻地狱,也时刻不忘托梦子孙,复兴大明!”
“侯卿,朕先去了!”朱由检调转刀锋,架在自己脖子上,便欲一划!
此时冯则清和一众死士已经抵挡不住,露出了缺口。
……
“轰!”
只听见一声浊浪排空的巨响,就在朱由检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座金黄色箱子垒成的小山。
小山的旁边,一个浑身雪白如蚕蛹一般的人站在那里。
‘蚕蛹’在拼命地挣扎着,一跳一跳地往朱由检跳过来。
一下子摔倒在地面,脑袋却从蛹壳里钻了出来。
“陛下,快,帮我脱衣服!”
正是徐胜!
朱由检大惊,又大喜,急忙蹲下来,“徐先生,你来啦!”
“别废话了,帮我脱衣服!”
“啊?这……怎么脱啊?”朱由检手足无措!
“拿刀割开!”徐胜急忙说到。
航空服是借用的航天员的,单靠自己的力量光是脱下来就得十几分钟,现在明显不是那个时候。
候恂经过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似乎一下子变聪明了。上来抓住徐胜的两脚就往下拉,朱由检也反应过来,一刀割开徐胜胸前的束缚,抓住他往外扒。
三两下就将徐胜从沉重的宇航服里脱了出来。
徐胜一个翻身爬上子弹箱,脚上还挂着未完全脱落的宇航服残骸。
拖过那只毫米重机枪往子弹箱上一架,用他只训练过30分钟的机枪射击技术往外一扫!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
冯则清浑身浴血,已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多少刀。
他的脑子中混沌一片,只知道凭着本能往外挥刀。
今日死则死矣,只恨不能保着老家主逃出北京城去。
想当年大凌河畔,连祖大寿那样的豪杰都受不住投降了,他都没有投降。今日这阵仗,比之大凌河又算得了什么?
对手是一千还是一万,又有什么区别?
大顺军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一刀下去,该死就得死!
“那汉子,可敢与我决一死战!”他朝对面那个显眼的蓝袍大将喊到。
可是那蓝袍大将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看,就转身收刀走了!
“懦夫!混账!”冯则清大骂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爷爷我在关外打建虏,你们这些贼寇反而偷了爷爷的家!那贼寇,有本事来与我决一死战!”
他的口里不住地喷涌着鲜血,可是手上的功夫却一丝一毫没有耽搁。
作为一名积年老卒,没有一边打一边骂的本事,那可就是要吃大亏的!
即便身上挨了一刀又怎样?
“老子入你娘!”
拼着再捱一刀也一定要将这一刀还回去!
“当年在大凌河,你这样的龟孙子老子一个可以打八个!”
冯则清的悍勇,一时搅和出一片血雾。将刚才因为有人倒下而出现的缺口又重新补了起来。
“龟孙子!别走啊!有本事你别走!”
对面似乎因为他的悍勇而连连后退……
冯则清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个虎扑就冲入对面人群中,拼着身上又挨了一阵乱刀,将对面杀的七零八落。
却陡然发现,对方的阵型一空!
“来啊!来杀啊!来杀啊!”冯则清大喊到:“来试试是爷爷的脖子硬,还是你狗日的的刀硬!”
冯则清还想继续追杀,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人抱住了。
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大吼着:“别追了,老哨总,敌军退了!敌军退了!”
什么?
敌军退了?
老子一个人把这么多敌军都杀退了?
冯则清一愣——
这时,他才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新年时的鞭炮!
又像是被撕烂的布匹!
还像是千万只火铳一起放枪!
更像是,那齐天大圣舞弄着十万八千只金箍棒山呼海啸般兜头朝他的脑袋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