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郭兴,好……好汉爷,我爹真是大顺权将军啊!”
“站起来说话,跪下干嘛?”朱由检面色不豫地瞪了他一眼。
郭升如此刚烈的一个汉子,怎么生个儿子这么怂包?
“哎!”那人扶着马尸,在左右两个同样面无人色的亲卫的搀扶下,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家妹子和家奴没有回家的?”朱由检问到。
“昨天,天一黑,我娘就派我出门来找了。”郭兴说到。生怕朱由检不信,他又赶紧说到:“别看她只是个女子,我爹和娘都特别宠她,干什么都由着她,当个心肝宝贝似的。所以这才看得这么紧。”
“既然你爹和娘看得这么要紧,为何就放心让她只带一个老奴就出来瞎晃悠?这是什么世道,她一个小姑娘不知道,你们这些大人还不知道吗?”
“知道的,怎么会不知道!”郭兴说到:“那老奴乃是从辽东退下来的夜不收,一身都是本事。更何况还有大堆人马在她们身后远远地缀着,又是在济南府这地面上,本以为出不了什么事……”
“是你撺掇她出来玩的吧?”朱由检问到。
“不是!不是我!我怎么会……”,郭兴急忙否认到,眼神乱瞟,一不小心看到朱由检的眼神,连忙又跪了下去。“……是我。”
“为什么?”
“她说一直呆在家里,城中又臭又不好玩,她想要出城来透口气……”郭兴急忙说到。
“你想趁此机会,杀了她?”朱由检冷冷地问到。
“不是!怎么可能!她是我妹妹啊,我怎么会想杀她……”
“所以你就怂恿她出城来!因为你知道城外兵荒马乱,靠一个夜不收,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护不住她!”朱由检咄咄逼人地问到。
“没有!我没有!”郭兴大声说到:“我只是告诉她,城外没那么臭!春天到了,草都发芽了,田野看上去和老家一样,是她自己非要出来的!我拦过了,没有拦住!”
“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对吗?”朱由检大吼到。
“没有,是我自己这样做的!没有人让我这么做!”郭兴不由自主地跟着朱由检的声音拔高了音调,极力辩解到:“我就是不服气!明明我才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他们宁愿喜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也不喜欢我?我才是他儿子啊!他将来只能靠我!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因为你太怯懦了!”朱由检盯着郭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到。
“我怯懦?哈哈,你居然说我怯懦?”郭兴跪在地上,大声说到:“我比所有人都勇猛!我杀人从来不皱眉头!在他率军入城那天晚上,我砍卷了十把钢刀,你居然说我怯懦?”
“那你敢站起来吗?”朱由检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将他踢翻在地。
“有什么不敢?”他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
“那你敢说出指使你这样干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郭兴张了张嘴,愣在了原地。
……
徐胜和朱由检一前一后走进营帐。
“可以啊,老朱!你怎么这么会的,几句话就把这小子给掏出来了!”徐胜说到。
朱由检笑了一下,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问到:“你觉得,一个人寒窗苦读二十载,最后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进士及第。这样的人,算不算聪明?”
徐胜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答案倒是显而易见的。“当然算是聪明啊!”
这可是进士及第啊!三年才一次,比全省的高考状元都牛鼻了!他自己一个连大学都考得跌跌撞撞的学渣,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人不够聪明?
“从这群聪明人中,再挑选前二十名,进入翰林,你觉得这二十人算不算人中翘楚?”朱由检问到。
“当然算!”
“再让这二十人,去官场摸爬滚打,从地方到庙堂,最后从其中选最好的一个出来。这一个人水平会怎么样?”
“那还用说?人精了都!”徐胜说到。
“在朕的庙堂上,有几百个这样的人精!”朱由检说到:“他们个个都想糊弄朕,无论是忠臣还是奸臣,贤臣还是小人,各有各的糊弄办法。朕和他们玩了十七年!”
朱由检端着水杯,怅然说到:“你说,朕会不会对付不了一个只会虚张声势的纨绔公子?”
这倒是!
论狡诈奸猾,朝堂上就没有一个差的。
即便是徐胜不怎么看得起的候恂,人家是堂堂户部尚书,兼兵部侍郎,出身也是显贵。放在后世,徐胜只能在电视上看见这种人物。
至于实际能力怎么样,就这几天看来,那还真不是吹的。
人家现在管着后营的一千多流民,每天都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然后躺在板车上晒太阳就行了。都没到动脑子那一步。
朱由检和这群老狗斗了十七年,再怎么也练出来了点东西的。虽然说,郭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幕后人的名字,不过这已经不是靠嘴皮子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也就两人喝了一杯热水的功夫。
一个面色阴森的男子走了进来。“陛下,徐先生,他什么都招了!”
男子的手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鲜血,他似乎感觉到了,反手在自己衣襟上横竖抹了两下。
他叫王时,乃是从白洋淀浮岛上幸存下来的十三人之一。命是保住了,但是一张被冻僵后的脸,却再也恢复不过来了。整个人看上去都阴森森的。
“哦,是谁指使他的?”朱由检问到。
“一个叫刘良臣的人!”
刘良臣?
徐胜和朱由检对望了一眼!
带路都带得这么积极吗?
“根据郭公子的招供,刘良臣是想绑架了郭家小姐,然后逼迫郭升降清。而郭公子之所以上咱们这里来演这么一场,是想把自己摘脱出来。他既不想背上戕害自家妹子的罪名,也不想背上个叛明又复叛顺的名声。”王时说到:“他想的是,让自己的父亲先降过去。这样一来,他既可以骂一顿自己的父亲,涨涨威风,也可以就势投降,拿个好前程,两全其美!”
“也就是说,他不但想做汉奸,还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汉奸,对吧?”徐胜问到。
“对。”王时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