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斗殴,最怕的是黄毛小子,不知轻重,拿着刀说捅就捅。
凝翠阁中,临淮候世子莫名其妙捅出这一刀,不但杀得那北地豪客惊怒而起,连徐胜都想去揪住他打一顿。
二万两,恰好就是他现在兜里的数额!
你临淮候府上的钱真是大风刮来的是吧?好,明天就去抄你的家!
徐胜在心中暗暗发狠。
可是那北地豪客竟然也不是个吃素的,一拍桌案,说到:“应天府又如何?”
“哈哈!”临淮候世子笑了一声,说到:“应天府倒也不如何,只是陈兵八十万,天堑二百里,你狗鞑子打不过来而已!哈哈!”
“八十万土鸡瓦狗,二百里纸糊泥墙!”那豪客冷冷一笑,说到:“我不与你比兵马,本来便是让着你!你偏要与我比银钱,我岂能怵你?”
说吧,一拍桌上铃铛,叫了一声:“三万两!”
随着他一口叫出,身后一个长随便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叠会票,往桌上一拍。
便有船上的老账房上前验看,一张张取在手中,又是核对印契,又是拿出样板对照,忙活了半天,最后恭恭敬敬地退下,表示会票没有问题。
过程虽然漫长,但是金额到了这个数目,再怎么小心也都不为过了。
临淮候世子将手中玉骨扇将腰上一插,与身边伙伴低声商量了一下,便又报了个三万一千两的数额出来!
只压着那北地豪客加了一千两。
看上去不少,气势却是萎了。
大概这临淮侯世子也知道自己这样表现得不爽利,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那北地豪客大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狗屁公子,没想到这么小气!你们这南人啊,欺软怕硬……德行!”
他身后的长随便又往桌上拍了一张会票。
豪客轻蔑一笑,说到:“四万两!”
……
徐妈妈坐在阁楼上,半截身子都瘫软在桌上。
“我的儿呢……”
“拿着这么多银子,便是给鞑子睡上一晚又怎地了?”
“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啊……”
他的脸上竟然浮现一抹嫣红,那白簌簌的水粉似乎便要噗嗤噗嗤地掉了下来。
……
那北地豪客拍出四万两银子的会票之后,眼见无人再应,便大笑了一声。
“哈哈,果然还是银子好使!这美人,今夜便将由我带走了!”
说罢,他自己却不上前,只一挥手,身后长随便往台上走去。
只是大堂中那白衣公子恰好坐在那里,挡住了那长随的路。
“慢着!”
白衣公子冷冷出声到。
场中的空气骤然一凝。
有知道白衣公子身份的,便都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这左梦庚左公子,却不是等闲的‘公子’可比!
其时的江南,‘四大公子’之名盛传,冒襄、方以智、侯方域、陈贞慧,个个都是读书人,家世煊赫。
但在这乱世,最没用的便是书和家世这种东西了。听着好大的名头,其实也就和所谓的‘秦淮八艳’一路货色,文化人互相吹捧,其实没个卵用。
有用的是刀和银子!
当然,‘四大公子’家里也算是有银子的人。但那也要看和谁比。
比如眼前这位左公子,还真就可以将这‘四大公子’一个个拎出来扇耳光,扇完再吐一口唾沫到他们脸上,说一声类似“兜里有两个钢镚就敢出来嘚瑟”这样的话。
而且,人家左公子家里不但有银子,而且还有刀!
二十万柄武昌刀,如今就悬在铜陵!
一旦有事,顷刻可至。
如今左公子说‘慢着!’谁又敢乱来?
——唔,这位北地豪客敢!
“你想如何?”北地豪客冷笑着问到。
左梦庚坐在椅子上,斜觑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轻声说到:“我出十万两!”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在认真听。
并且也没有账房上去验他的会票,左公子甚至都不用掏会票出来证明自己的财力。他说有便是有。
那位北地豪客顿时便噎住了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
十万两银子!
好大的手笔!
就为了替凝翠阁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花魁娘子梳笼,左公子便开出了这样惊人的价码!
要知道,这位徐翠翠可不是两年前那位寇白门寇姑娘!
寇姑娘那是什么地位?
秦淮河上,公认的艳压群芳!无论是才学,相貌,唱词,歌舞……任何一样,寇白门都敢称自己为吴中翘楚。
金陵城里的公子哥,没有一个不认。
十里秦淮上的姐儿们,也没有一个不服。
这才有崇祯十五年,保国公以二万两黄金迎得美人归的一段佳话!
可这徐翠翠呢?
又凭什么?
值得左公子眼也不眨地砸下十万两银子?
就在左梦庚开口之后,大堂中一静,众人彷佛都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阵,才“嗡”地一声,各种声音爆发了出来!
“十万两!我的天爷啊!”
“我没有听错吧!”
“啧啧啧,不愧是宁南侯世子,慷概气度,远超同侪啊!”
……
“啧啧啧!”徐胜连叹了好几口气,才说到:“这些公子哥儿,可真有钱啊!”
这一次他兜里揣这二万两银子的巨款,放在后世,那就差不多是二百万了。本以为还能大大地装一波,结果到了地头,发现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临淮侯世子出价二万两的时候,徐胜还不慌,因为沈长渊又抄家去了,马上就能有银子进账。
可是台上这姑娘转眼就被哄抬到了十万两!
这涨价的速度,抄家都搞不赢啊!
“你说,他们的钱到底从哪儿来的?”徐胜看着阎应元,问到。
阎应元冷冷地看着徐胜,“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纠结他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徐翠翠的身份可能有问题吗?”
“哈!”徐胜轻笑了一声,说到:“我要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徐翠翠的身份有问题,自入南京之后,早死了七八遍了!”
阎应元一愣,问到:“那你有什么办法,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心中却又藏了一半话:要是不靠谱,老子现在就得动手了!
却见徐胜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尺许长宽的小木箱走了过来,将小木箱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又低身退开。
徐胜单手将那小木箱箱盖掀开,推到阎应元的面前。
“这里有一亿两会票,都是山西老字号,阎兄你拿去随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