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半夜被吓醒,又搞了一个早晨,徐复生困得直打哈欠,他对身边众人说:“我先回去补个觉,反贼不会再来了。”
孙扬怀还是有些害怕:“府尊,这赵贼奸诈无比,就怕他杀个回马枪。”
徐复生一边打哈欠,一边指着城南码头:“我现在想明白了,赵贼只是想抢船,连抢钞关都是顺带。”
孙扬怀朝码头一看,顿时恍然大悟,由衷佩服道:“府尊高见!”
“府尊高见!”
旁边十多个官员,纷纷开始拍马屁。
吉安府城很奇特,虽然城高池深,但城墙围起来的面积不大,是在唐朝旧城的基础上建造的。
城墙之内,除了民居以外,几乎全是官府衙门。
城北是参将官邸和县学,城西是守备衙门和仓库,城南是庐陵县衙和府学,城中心到城东归吉安知府管辖。
真正的菁华之地在城外,绕城建了许多民居。
特别是南城墙到码头一带,面积竟然比城内还大,商业繁荣,货物云集,各种店铺鳞次栉比。
如果把城内城外算作整体,城内面积约占五分之二,城外面积反而超过五分之三。
赵瀚若是为了财货,昨晚其实不用抢钞关,直接抢城南码头赚得更多!
因此,徐复生非常笃定,赵瀚的目标是抢船,抢劫钞关只是顺带的。此时此刻,怕是已经坐船远遁,不知流窜到那个州县了。
知府、知县心中有底,各自安排一番,便回家补觉休息。
就在他们路过参将署时,突然听到城上大呼:“张镇守回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太监强行把卫所兵调出城,被搞得几乎全军覆没。徐复生和孙扬怀自然生气,可他们更怕张寅死了,不好向江西镇守太监交代。
“这阉贼倒是跑得快,居然没被反贼砍了。”徐复生讥讽道。
孙扬怀也在打哈欠:“看来还睡不成,得去把这阉贼迎回城里,看能不能让他美言几句。”
……
城楼上放下箩筐,赵瀚扶着太监,低声说:“还想活着,就别玩花样。”
张寅当然在想着耍诈,一旦城破,他就失去利用价值,还不被反贼给一刀砍了?
赵瀚拍拍太监的后背,贴在他耳边说:“破城之后,我会杀死知府和知县,到时候不但把你放了,还会派船送你去南昌。记住,丢城失地,都是知府、知县的责任。巡抚解学龙养寇自重,故意把兵力调去安福县,将府城留给反贼趁虚攻占!而你张镇守,奋勇杀敌,一度击溃贼寇,还因此身负重伤。”
张寅顿时目瞪口呆,随即心头狂喜——我还有用,我还有用,反贼不会杀我!
而且,他不但能够活命,还可以把责任推到文官头上。
想通此理,张寅顿时求生欲无限,开始了自己的炸裂表演,他以最嚣张的语气大喊:“爷爷腿摔断了,快把城门打开,谁不听话就弄死他!”
守城官员和士卒,根本不敢开门,依旧是把箩筐放下。
赵瀚和费如鹤披头散发,脸上和身上都是灰尘。他们扶着太监坐进箩筐,故意抬着太监的断腿,用力往箩筐边缘撞去。
“啊!!!”
太监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疼得额头直冒汗珠子。
这根本不用再演,他脸色苍白的呼喊着:“快开城门,我的腿断了,快去找接骨大夫!”
守城士卒面面相觑,陆续有官员赶到这里。
一些官员想要开门,少数官员不敢冒险,在那儿闹得不可开交。
徐复生和孙扬怀姗姗来迟,见太监不似作伪,否则不可能演得那么真。于是,徐复生说:“开门,迎张镇守进城。还有,把最好的接骨大夫请来。”
城门开启,赵瀚和费如鹤左右搀扶,拖着已经快要痛晕的太监进去。
进门之后,众人都心惊胆战,反而比在城外还紧张。
因为除了临江的城门之外,其他几道城门全都筑有瓮城。赵瀚他们此刻就在瓮城内,一旦被发现有问题,就等于被人瓮中捉鳖,那是想跑都跑不了的。
总算有惊无险,顺利穿过瓮城,来到真正的府城内。
“哎呀,张镇守,你总算回来了!”徐复生笑着走下城楼,快步过来迎接。
孙扬怀则说:“张镇守是有福之人,区区几个反贼算什么?”
吉安府、庐陵县的诸多官吏,也全都前来拍马屁,只希望太监能帮忙说好话。因为本地民乱闹得太大,朝廷多半要治罪,也就太监还能在宫里吹吹风。
张寅已经不想其他事了,他的断腿痛得死去活来,有气无力道:“找大夫,快找大夫。”
活该!
诸多官吏嘴上拍马屁,脸上全是讨好笑容,心里却都在幸灾乐祸。
徐复生推开赵瀚,亲自把张寅扶住,安慰说:“镇守放心,接骨大夫很快就来。”
孙扬怀也把费如鹤推开,搀着另一边说:“镇守昨夜指挥若定,竟将贼寇击溃远遁,真乃朝廷之栋梁也。”
张寅汗如雨下,哀求道:“唉哟……慢点,慢点,腿断了。”
知府和知县也坏得很,故意把太监往前拖,就是要让这厮活受罪。
“啊呀,”徐复生连忙收住脚步,一脸关切道,“张镇守没事吧?是在下鲁莽了。”
“不……不碍事,慢点就…寅已经快说不出话,一张脸痛得完全扭曲变形。
说话之间,吉安府、庐陵县诸多官员,已经陆续围到太监身边。
“杀!”
赵瀚一枪戳死知府徐复生,又抽刀砍死一个府同知,接下来便是挥刀乱砍。
这里人挤着人,彼此的距离很近,长枪不如短刀好使。
反贼?
徐复生捂着胸口缓缓倒下,他致死都想不明白,反贼怎么可能还没走?
城里又没什么好抢的,为何不去抢城南码头,竟然冒险跑来诈取府城。这实在是说不通啊!
就在赵瀚动手的同时,费如鹤也将知县砍翻,又挥刀砍死县丞,闯进官吏堆里所向披靡。
张铁牛提着斧子,把官员杀穿之后,又去杀守城士卒。
此时此刻,吴勇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贼还是兵。他只能硬着头皮冲杀,一枪戳死试图爬起的通判,接着又戳死正在挣扎的推官。
连杀两名官员,吴勇兴奋莫名,仿佛什么东西觉醒了。
他是军户,实为农奴,比佃户过得还惨。
杀杀杀,当官的都该杀!
吴勇越战越勇,他也不杀兵,专杀当官的。地上躺了一堆,总有人还没死透,但凡还在动弹的,都逃不过吴勇一枪。
真是爽快,吴勇浑身酣畅,顿觉前面二十年白活了。
如今这样子,才算是个人,以前只是牲畜。
“杀呀!”
吴勇双目通红,朝着守城士卒冲去,甚至忘记了恐惧和死亡。
赵瀚一边往城头冲,一边喊道:“如鹤,你带人守住城门。铁牛,不要再冲了,带人过来跟我守城楼!司号手快来!”
司号手飞快跑到赵瀚身边,从布袋里掏出唢呐。
“嘟嘟哒,嘟嘟哒嘟哒嘟哒,嘟嘟嘟呜~~~~~~~~~~~~”
“嘟嘟哒,嘟嘟哒嘟哒嘟哒,嘟嘟嘟呜~~~~~~~~~~~~”
尖锐刺耳的唢呐声响起,城外太监的豪华宅邸,大门突然被推开,江大山带着五百士卒朝府城冲来。
司号手还在吹个不停,他以前只吹婚丧嫁娶,如今站在府城的城楼上,欢快的给府县两级官员集体送葬。
“反贼杀来了!”
“快跑啊!”
守城士卒惊慌逃窜,官员都被一锅端了,他们哪里还有战心?
太监张寅摔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打斗之时又被踩几脚。其中一脚,正好踩在他断腿上,如愿以偿的痛晕过去。
等江大山带领五百士卒入城,守军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城外街市很快混乱起来,商户和居民纷纷关门,码头的商船也连忙起航。有些逃出城的士卒,以及流氓混混,趁机在城外烧杀抢掠,而且还打着反贼的旗号。
赵瀚立即下令:“如鹤,你带一百人,去码头那边平乱。大山,你带五十人,占领吉安府衙。铁牛,你带五十人,占领庐陵县衙。黄顺,你带五十人,占领府县仓库。李正,你带人前往县学,让那些秀才不要惊慌。记住,除了趁机闹事者,不准随便杀人!”
陈茂生此刻躲在小山梁里,负责管理粮食、牲口和政工人员。
黄幺带着两艘抢来的商船,跑去北边十里外靠岸,约好了中午时分再开船回来。
赵瀚亲自带人前往府学,由于他动手太快,里面的秀才有些还没跑。
眼见反贼杀来,秀才们端起板凳要拼命。
赵瀚笑着跨前一步,突然有秀才扔下板凳就跑,还有秀才吓得直接跪地求饶。
“放心,我不会乱杀人,我也是读过书的。”赵瀚笑道。
秀才们惊魂未定,但总算不那么怕了。
赵瀚问道:“就剩你们几个?”
一个秀才提醒道:“还有些在县学,江中尚有白鹭洲书院。”
“我倒是把那里忘了,”赵瀚笑了笑,突然喝令,“来人,把白鹭洲书院围了,一条船都不准进出!”
白鹭洲书院,与白鹿洞书院、鹅湖书院、豫章书院,并称江西四大书院,想必那里还能捞到几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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