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州,只要有系统,就不可能突破到永生境?
这个说法很奇怪。
项北飞能够掌控所有系统,但从来都没有去思考过这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是事实,因为他确实没有在九州遇到任何境界为永生的修道者。哪怕是九州战力最强大的骆老,也只是天通后期!
“这是为何?”项北飞道。
骆山游微微摇头:“具体原因我们一直都在寻找。”
“那师伯是怎么发现的?”
“当年我离开了九州,想要看看荒境之外的世界,也想要去追求所谓的永生。但一直没有成功,直到遇到清德道人,也就是你爷爷。他告诉我,系统虽然让我们修炼得更快,但实际上更像是我们人类的枷锁,它让我们人类变成了系统的傀儡,操控着我们的人生。你难道没发现吗?”
骆山游询问着项北飞。
项北飞微微皱着眉头。
这是他一直思考的问题。
整个九州,他是唯一能够看见别人系统界面的人,也正因为能够看见他人系统,他才意识到九州人拥有系统的弊端。
每个九州人都在为了“系统任务”而活着,他们每天生活的目的,就是去努力地完成自己觉醒的系统所分配的任务,无论自己愿不愿意。
有些人从小想要当一名医生,却因为自己觉醒的是养花系统,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理想,去从事养花相关的职业,因为不做这些事,他无法修炼,无法变强!
有些人受到的明明是三观正常的教育,可是十八岁那年却觉醒了坏人系统,他想要修炼,只能尝试去昧着良心做坏事。当他尝到甜头后,就会渐渐与自己奉行的原则渐行渐远,在行恶的路上无法回头。
在九州,一个人的未来,从他们十八岁觉醒系统那年开始,就已经被定型。
系统等级,注定了他们的社会层次,高等级系统的人,高高在上,低等级系统的人,只能在底层被高等级系统的人压榨着。
因为系统等级的压制,底层的人,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无数人在拥有自己的系统之后,就被迫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成为了系统的工具人。
系统发布任务让他们去做什么,他们就去做什么,失去了作为人的主动权。
当然,在九州,也有一群人想要摆脱系统的束缚,这些人被称作不羁。可是与系统作对的人,在九州压根没有办法立足。
让项北飞印象最深刻的,是不羁中,一位名叫常荣福的老人。
他觉醒的乃是【SSR级恶贯满盈】系统,这样的高等级系统,在九州联盟里,完全可以享受着特权,成为九州高级领导,为所欲为,便是犯错,都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可是常荣福这位老人无法忍受自己去做坏事,他不愿意顺着系统去完成恶贯满盈的任务,穷尽一生都在寻找摆脱系统的方法。
常荣福活了现在,已经八十多岁,别的SSR级觉醒者,八十多岁,完全可以达到天通境的修为。
而常荣福,只有开脉期!
“我爷爷是怎么帮师伯摆脱系统的?”项北飞问道。
“斩道!”
“斩道?”
“对,就是斩道!”
骆山游解释道,“我们都知道,系统实际上就是天道孕育的道胚,与其他种族修炼的天道并没有什么不同。想要不受系统控制,就必须学会斩道,斩掉自己被强制修炼的天道!”
“如果斩掉天道,你们又该如何去修炼?”项北飞问道。
“修炼人道!”
骆山游声音十分坚定!
修炼人道?
项北飞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鹤族人,修炼的是鹤道。
虎族人,修炼的是虎道。
可他一直都没有想过,人,应该修炼的是人道!
“人道,是世间至高的一种天道之一!你来到涯角空域这么长时间,也应该明白一点,无论是什么种族,他们修炼的最终形态都是人!虎道族,犬道族,禽道族,兽道族……这些种族所修炼的天道,在踏入永生期之后,外形必定会蜕变成完完全全的人,与我们无异。
他们一直认为,自己也是人,可实际上,‘人’这个称呼永远都属于我们真正的人族,并非是他们!哪怕他们成为永生期,也根本不能算人,他们修炼的道,仍然是原先的道!他们只有人的外表,却没有人的内在,因为他们无法修炼人道!”
骆山游的声音显得极为肃穆,他对人的定义,与项北飞当初所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初次来到涯角空域时,鹤道族的鹤青跟项北飞解释的是,人不是人族的专属,而是一种形态,人族只是生来为人而已。
旁边的黎千洛忽然笑嘻嘻地插嘴道:“骆伯伯,其他种族实际上也是可以修炼人道的。”
“但那个要求很苛刻!阿黎,你应该清楚,怎样才能修炼人道。”骆山游严肃地说道。
“怎么修炼人道?”
项北飞倒是不懂得这一点。
“祖道境!”黎千洛解释道。
“没错,其他种族想要修炼真正的人道,就得步入祖道境!问道,是需要确定自己下一步往哪个方向修炼。升道,是把自己的道胚等级提升上去,比如雀道族,他们升道之后,修炼的就是飞禽道,飞禽道往上,还有青鸾,大鹏鸟,金乌之类的神鸟道,最后就是凤凰、朱雀之道——但是凤凰和朱雀远远不是升道的终点!”
骆山游顿了顿,缓缓地说道:“升道的终点,就是人道!”
原来是这样!
这个说法,让项北飞的认识有了一个新的提升。
他仔细地听着,自己一直都是独自修炼,从来都没有人跟他讲述过这些,将来或许有用。
骆山游继续解释:“大部分种族,想要真正修炼人道,都得踏入到祖道境!严格来说,任何种族,在没有修炼到祖道境之前,都不能称作人!但是我们人类,生来就是人,完全可以靠着修炼人道来变强!”
——这就是涯角空域的人族,没有系统界面的原因么?
项北飞看着骆山游那满是雪花的屏幕,又环顾着四周,四周的人族,系统界面都是一片雪花!
“涯角空域的人,从小就进行斩道吗?”项北飞问道。
“对,他们在觉醒道胚的时候,我们就会对他们进行斩道,专修人道,不用按照系统定下的方向修炼,而是靠着自己的意志修炼。”
“这样的修炼方式,也有弊端吧?”
项北飞记得刚才进来的时候,沿途看见的人,修为大都很低。
骆山游点头:“人道,是自由的,有无限可能去探索,去修炼,不用成为系统道胚的奴隶,可是这也等于是让部分天赋不够的人,无法找到修炼的方向。系统可以让人修炼得更方便,但严重束缚了我们的上限!它根本不会给我们踏入永生大道的机会!”
“清德道人说,他一直都在寻找,人族为何会觉醒这些奇怪的道胚,那就像是被某些恐怖的神秘强者,故意赋予的远古诅咒,把人类的意志都用系统给限制住,用系统任务操控
每个人活着。清德道人一生都在寻找这种诅咒的来源,但到目前为止——”
骆山游重重地叹了口气。
很显然,清德道人没有成功,反而给人族招来了杀身之祸!
道宫要对人族赶尽杀绝,把这个种族从涯角空域彻底抹去。
也就是说,道宫绝对清楚什么!
项北飞听完也是颇为诧异!
原来这就是他爷爷系统雪花的原因?
系统,就像是人族的诅咒,爷爷就是为了寻找诅咒的源头?
——
骆山游将项北飞带到一间相对像样的屋子里,说是像样,实际也很简陋,人族目前的情况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将自己的住所装修得好。
这里还是黎千洛的神黎铸造的房子,神黎有限,要最大化利用,简陋也再说难免。
“条件有限,没有桌椅,只能坐在地上,简陋了些,只能先将就。”骆山游说道。
“没事。”
项北飞并不在意,他入乡随俗坐在地上。
半晌,他又问道:“师伯既然知道斩道对人族如此重要,为何不回九州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无论怎样,我觉得我师父必须知道这一点!”
项北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骆老,骆老实力很强大,强大得离谱!
但显然也被系统束缚住,无法踏入到永生境!
如果骆山游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踏入到问道中期,那么大闲鱼也绝对可以!
骆山游摇头道:“我不能回去了。”
“为何?师伯是大荒境过来的,不需要靠着道鞘应该就能回去的。”项北飞不解。
像黎千洛这种涯角空域土生土长的人,她不能去大荒境,需要压制实力,靠着特殊的道鞘过去。
但大荒境的人没有限制才对!
“不知道为何,当我斩道之后,大荒境隐约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排斥我,就好像……我也成为了涯角空域的一员,不再属于大荒境,一旦回去,很危险,我无法把这些消息传回去告诉骆云闲那个家伙。”
骆山游虽然对自己的那个弟弟各种不满,但大是大非问题上,他也希望骆云闲明白。
“可我爷爷回去了!他就在九州,他就可以回去!”项北飞说道。
“但是……我听你父亲提起,清德道人的状况似乎不是很好。”骆山游迟疑道。
项北飞眉头皱得很深。
确实,他爷爷一直处于很迷糊的状态,经常动不动就拍碎堠,什么事情都没有记住的样子。
“当年我爷爷去共谷做什么?”
“他说要去寻找答案,或许人族身上背负的上古诅咒——关于系统的答案,就在共谷。他说那里太危险,没让我们跟着,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项北飞问道:“那我父亲呢?他是否也去共谷寻找答案了?”
骆山游沉默下去,没有立即回答。
“共谷在哪里?”项北飞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骆山游沉声道。
“不知道,还是不肯告诉我?”项北飞问道。
骆山游坚毅的面色出现了些许异样。
“你不能去!”
“师伯应该清楚,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他!”
“从你刚才的语气来看,你并不待见你父亲,为何非得去找他?”
“看不惯他是一回事,要不要找他是另一回事!”项北飞冷静地说道。
“他不会希望你去找他的!”骆山游
道。
“师伯我且问你!你也不待见我师父,但如果我师父有性命危险,以我师父的性格,肯定也不会希望你去冒险,可你知道了,你怎么做?”
“这不一样!”骆山游提高声音。
“为何不一样?你看不惯你弟弟散漫不拘的样子,你瞧不起他的精神力,可他若是有危险,你不可能看着他出事!你一定会去帮助他,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嘴上嫌弃一两句就可以推干净的!”项北飞道。
“你不懂!这两件事无法类比!你父亲他——”
骆山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些字来的:“他已经死了!”
“你凭什么这么认定?”
“因为生命火种!你父亲和你爷爷,在离开之前都留下生命火种,你爷爷的生命火种还在燃烧,但是——你父亲的生命火种已经熄灭了!”
项北飞握紧了拳头。
可是很快,他又松开了。
“哪怕是死了,我也得把他拎回来!”
项北飞口气出奇地平静。
“够了!”
骆山游低沉地喝道,“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出事!你根本不懂得涯角空域这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我们整天活得提心吊胆,活在阴暗里,我们都等待着人王,因为人王是我们的希望,我们坚信人王能够保护我们!可是你爷爷出事了!你父亲出事了!人族的信念崩塌了两次,我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三次!”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项北飞,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身上的气势威猛得可怕。
“难道阻止我去,就能够改变整个人族的状况吗?总有人必须去改变,我爷爷、我父亲他们前赴后继去寻找答案,师伯就应该清楚这个答案有多重要!如果找不到答案,人族如何改变?”项北飞问道。
骆山游愤怒至极,大发雷霆道:“去!尽管去!你爱去就去!我没资格管你!没资格管你们一家人!我本来就没求过你什么!趁着他们还不认识你,还未把信念建立在你身上,你现在就离开!免得给他们希望又让他们绝望!你可以不顾及这些人的感受,但我必须要顾及!”
他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项北飞看着骆山游离去的背影,他明明在生气,可是背影却显得那般萧瑟,萧瑟中带着坚毅,就像是一座坚实的脊梁,努力抗着整个人族最后的希望前进着。
项北飞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