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沙摩柯借给的两千蛮兵和许多蛮夷服饰后,关索便带领四千将士,启程前往交州。
离开壶头山后,关索命所有人全部都作蛮夷打扮,他麾下的蛮兵自然不会介意,兴高采烈地换上麻衣兽皮,回归野性。廖立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也没有拒绝,只好尽可能地将头发散下,虽仍顶着发冠,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汉族儒者。
“想我廖立竟做出这等事,日后定不可告知他人……”看着自己过肩的凌乱长发,廖立郁闷地连声叹息。
“将军的打扮,真比夷人还像夷人!”
这时,身后响起了蛮兵们惊叹的声音。廖立转头望去,只见一群蛮兵围在关索身边嬉笑。廖立走近一看,也吃了一惊。
只见关索身穿一件虎皮袄,摘去发冠,只用藤条把头发捆了几个鞭子。披头散发不说,关索更用不知从那里找来的朱砂,将自己的眼窝、鼻梁及嘴唇涂得鲜红,两颊分别用木炭画了三条黑杠。若非廖立反复确认,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狂野夸张之人就是那个英俊的关索。
“如此随性不拘小节……”廖立看得微微摇头,却不知如何评价。
关索显然对自己的乔装也十分满意,他自我欣赏了好一会,方才对廖立说道:“我等已伪装完成,廖公以为,接下来又该冒充何人身份前往交州?”
“沙摩柯曾言,萨拉牙与巴天逵麾下蛮兵皆不过四千余人,我等冒充其中任意一人,难免让敌军怀疑。”廖立徐徐分析道,“不如将这四千将士分成两部,将军与我各领一部,同打他二人旗号。”
“此言极是。”关索点头称善,随即让一千蛮兵与一千五溪兵组成一部。关索自率一部,廖立那一部虽有葛宪统领,但关索让廖立多听葛宪之言,不可怠慢。
虽然廖立眼下尚是白身,但关索也清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凌驾到他头上的,好在葛宪知道廖立往日身份,也是礼敬有加,廖立对此倒也接受。
分兵完毕后,关索与廖立两路人马,相隔数里,往交州分头进兵。从沙摩柯那里得知萨拉牙与巴天逵所在的位置后,廖立认为可以借道零陵郡,如此便不容易被察觉。
只是越发临近交州,汉军也逐渐遇到逃难的汉夷百姓,甚至还有从战场上逃命的士卒,关索与廖立也获得了一些交州军情。
且说交州士徽自起兵以来,先后聚集了过万人马。为了早日全踞交州,士徽率领七千交州兵攻打南海郡。吕岱、戴良等交州官吏仅率三千余名吴兵与其周旋。只是南海郡仍有不少叛乱份子响应士徽,故而局面对吴军仍是不利。至于苍梧郡,士徽的大将甘醴领兵五千也在攻打广信县,太守薛综麾下兵马不过千余人,正苦苦抵挡。
而徐盛自辞别孙权后,便率领五千精兵一路南下,经历月余终于临近南海郡。指引江东一带的海岸这段时间风浪极大,故而孙权没有让徐盛冒险坐船走海路,时间虽然用得久一些,但更为安全。
抵达交州后,徐盛分析了一下战局,认为应该先去救援更为危急的苍梧郡。五千吴军随即调转方向,往东而去。甘醴素知徐盛之名,顿时大惊,不知是继续围攻广信,还是撤走。
但眼看即将到达广信时,徐盛却命士卒四处扬言,吴军即将从合浦郡截断士徽的归路,并做出即将南下的举动。就在甘醴犹豫要不要支援士徽之时,徐盛突然领兵突袭,趁夜杀入甘醴营寨,杀得甘醴大败而逃,交州兵死伤惨重,广信之危于是解除。
而徐盛的疑兵之计也成功骗到了位于南海郡的士徽。士徽担心后路被截,也赶紧撤退,吕岱趁势从后追击,小胜一仗。士徽不敢恋战,且战且走,徐盛又从苍梧郡直扑而来,两面夹击,又在合浦郡给了士徽一场大败。合浦太守士壹本就是被迫造反,又见徐盛如此厉害,便再次投降吴军,不放士徽进城。士徽气得无可奈何,只好率领剩下的四千余人逃回交趾。
徐盛与吕岱合兵一处后,先软禁了士壹,然后一致决定应尽快平定交州之乱,于是兵分两路。徐盛率兵进攻交趾,吕岱与薛综领本部人马前往郁林追击甘醴。
“看来士徽才能仅此而已,这么轻易就被徐盛打得落花流水。”
大概清楚交州的形势后,关索立刻与廖立碰面,商议对策。廖立此番为了极力表现自己的才华,多次积极提议,当下也不例外,说道:“将军,徐盛与吕岱若是合兵一处,则实难击破。今分为两路,对我军则大为有利!眼下应先破吕岱,再战徐盛!”
“好!便依廖公之言!”关索点头道,“来日遇见吴兵,廖公且谨言慎行,切莫暴露自己身份!”
汉军进入与武陵接壤的郁林郡后,便改变行军策略,关索在前开路,廖立领军在后,依旧仅隔数里。交州虽不像凉州山峦起伏,但丛林广茂,尤其是郁林郡的树木之多,比五溪之地更甚。加上秦汉时期对郁林郡经营有限,就连人为修造的道路都极为罕见,与蜀郡、南郡等人口大郡相比,郁林郡更像是一个原始森林。
为了早日抵达郁林郡所治布山县,关索命士卒留意居住在丛林里的土著夷民,一旦发现便要以礼相待。而五溪蛮兵和交州夷民语音多有相似之处,在关索的重赏之下,果有一位夷民愿作向导,指引汉军走出丛林。
有了向导引路,汉军行军的效率也有显著提高,唯一让关索感到烦躁的是这丛林里的各种飞虫,所幸现在不是盛夏,否则更是苦不堪言。而蛮兵的优势在这个时候也体现的淋漓尽致,比汉人更加适合野外生存的他们,除了能够忍受飞虫的袭扰,更用生火后的碳灰涂抹在四肢,靠异味驱虫。
三日后,丛林中的树木已不像前番那般密集,也渐渐出现宽敞的道路。关索询问向导,方才知道前面不远处便是潭中县。此地背靠驾鹤山,傍临潭水,面向平原,若不是在交州这种偏远之处,倒是一个军事要地。
就在关索回忆穿越前后所学到的关于交州的知识时,前方道路上忽然隐约出现了一辆马车。关索心中疑惑,便命几个士卒将他们请到这边来。
“这,这位番王!”驾车的是一个四旬男子,他一见到关索这个模样,便吓得腿脚发软,赶紧伏拜于地,“小人家有七旬老父,下有七岁小儿,恳请番王高抬贵手,留些钱财给小人一家活命!”
眼下关索既要冒充五溪蛮夷,就必须拿出该有的架子和德行,他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即大喝道:“哪个要你钱财!本王问你,你等从何处来,又欲去往何处?”
“不瞒番王!”男子急忙回答道,“我等是从交趾而来,只因交趾太守士徽起兵反吴,家父知其绝非吴军对手,早晚败亡。唯恐那时受战火波及,故而小人举家逃难前往荆州。”
因战争避难的百姓,关索一路上也确实见了不少。只是一听这男子的父亲竟这般有远见,关索不由得大为好奇,当下忍不住说道:“汝父何人?若让本王见上一面,我便放你等离去!”
那男子赶紧回到马车旁,向其父说与此事。很快,一名鹤发童颜的老翁在男子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关索面前,只是未曾下拜,而是面不改色的作了一揖。
关索心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刚想下马回礼,便赶紧忍了下来,只是在马上高声道:“汝乃何人?”
“老夫陈郡袁徽。”老翁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袁徽……”
听到这个名字,关索略绝耳熟,他下意识地问道:“本王尝听汉人说,陈郡有个袁家好生显赫,不知你与其可有关系?”
老翁面色微变,如实说道:“老夫确是出自陈郡袁氏,只是四十年前已避难至交州。”
“原来是他!”这下,关索方才知道眼前的老翁究竟是谁了。
此人便是曹操臣子袁涣的族弟,精通儒学。汉末大乱之时,袁徽避难至交州士燮处,荀彧对其也是十分尊敬,屡屡书信往来。朝廷也多次派人请袁徽入朝为官,但袁徽却请愿在交州做一名隐士,先后婉拒朝廷的任命。
提及往事,袁徽不由得神色黯然,长叹道:“当年天下将乱,我已交州为世间净土,故而到此。未曾想中原杀伐尚且不够,交州又大起兵戈,乃至生灵涂炭,狼烟遍地,实不忍见矣!”
“庙堂之官,利欲熏心,但若不行仁道,焉能久存?如武安君战功赫赫,亦知其长平杀降之罪足可一死!”袁徽说到痛心之处,更是连声感叹,也不管眼前这个蛮王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袁徽一番话,倒也让关索默然不语。他多年来布局交州,无非是为了搅乱东吴后方,好让季汉从中取利。但正如袁徽所言,原本太平数十年的交州,也发生了规模空前庞大的战乱。而关索此行的目的,更是让交州越乱越好……
当然关索也知道,此举必然会导致不计其数的军民枉死交州……
“汉末三国本就人口锐减之乱世,妇人之仁又有何用?倒不如早日一统天下,结束战乱!”但关索早已下定决心,自己坚持的道路和夙愿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不过袁徽最后提到白起之事,却让关索不是滋味……
快速平复一下情绪后,关索又问袁徽的儿子:“这前方郁林郡,可有战事?”
“回番王,小人前日途径潭中时,闻知士徽大将甘醴抵挡不住吴军,已然退守潭中。”袁子赶紧恭恭敬敬地说道。
“已经退到潭中了吗……”得到有用的情报,关索精神不由一振。
“你们两个汉人既是坦诚,本王自当有赏。”关索淡淡地向袁徽父子说完,便唤来了前日为大军引路的夷民向导,通过蛮兵向其告前方已经用不到他,只是返家途中,要把袁徽一家顺利带出丛林。
快速安排完事情后,关索不再耽搁,领兵往潭中而去,很快便留下了一脸诧异的袁徽父子。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蛮夷,为何要去交州?”袁子十分不解地连连摇头。
“从北而来……必是五溪蛮夷……”一念至此,袁徽更是长叹一声,“只怕交州再无宁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