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次郎说道:“就像明智大人刚刚说的,比叡山延历寺之前确实是镇国之寺。但是时过境迁,如今的比叡山延历寺,可以说是天下恶僧的藏身之所。”
这话语出惊人,顿时大家都来了兴趣。
“大桥大人,你何出此言?”明智光秀问道:“比叡山延历寺乃七百年前,传教大师为传播天台密宗奉了圣命开山,历来备受朝廷尊崇。”
“明智大人,你是和尚吗?”银次郎问道
明智光秀摇头,“我并非和尚。”
“既然不是和尚,为什么要替恶僧们求情呢?”银次郎反问
“大桥大人,你说的恶僧们是指?”明智光秀再问道
“就是比叡山延历寺的恶僧们呀!”银次郎说道
明智光秀说道:“大桥大人,他们可都是和尚啊!”
银次郎不急不慢地说道:“最澄法师之后,延历寺在义真、圆澄、圆仁等优秀座主的带领下进一步发展壮大,成为京畿地区名副其实的第一宗,但与此同时,随着势力的不断增强,延历寺干涉世俗的倾向越来越强烈,处理问题的手段也变得愈发暴力。”
这时候,银次郎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泽彦宗恩大和尚,于是灵机一动,问道:“宗恩法师,你还记得享禄四年,比叡山延历寺和本愿寺一起攻击日莲宗的事嘛?”
泽彦宗恩被织田信长请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比叡山延历寺只是庇护过浅井家和朝仓家,并没有像本愿寺一样和织田家正式宣战。所以要讨伐比叡山延历寺,家臣中笃信佛教的家臣的会反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所以织田信长把泽彦宗恩请来,是打算如果有必要,就让泽彦宗恩出马,用专业的佛教知识来说服自己的家臣们。
泽彦宗恩虽然不是日莲宗,而是临济宗。但是比叡山延历寺围攻日莲宗的事,临济宗也深受其害。所以泽彦宗恩对此事也是有所了解的。
自良源座主起,比叡山延历寺凭借着充足的领地收入和强大的群众号召力建立了常备的僧兵武装,一开始是为了保护延历寺的佛堂和领地,但这支力量很快就变得异常狂暴。一旦比叡山延历寺的天台宗和其他宗派起了争执,以前也就是大家开场法会论战一下,光动嘴,不动手的。
现在则是一言不合就开打,比叡山延历寺会派出几千名全副武装的僧兵裹挟着数万不明真相的信徒气势汹汹的杀到你家门口,二话不说要把你家整个儿给砸了。
这种做派和希特勒的冲锋队不遑多让。
“享禄四年比叡山僧兵再次攻入京狂暴地袭击日莲宗,并将它旗下所有的21座只要主要寺庙全部被夷为平地,整个京都几乎都沦为了战场,造成大量无辜伤亡。”泽彦宗恩说完,双手合十,口呼“南无阿弥陀佛。”似乎是在为死于那场灾难的人超度祷告。
银次郎说道:“你们看,这种人还是侍奉神佛的僧侣嘛?”
柴田胜家和明智光秀一时语塞。
银次郎继续说道:“我在摄津都听说了大量比叡山僧兵的恶行。最澄法师当年对于修行的要求却是非常严格的,他要求天台宗的弟子在完成受戒之后,在比叡山闭关12年修习天台宗和密宗学问,期间不得踏出山门一步,延历寺的僧人们也渐渐从阴冷潮湿的比叡山上迁居到了坂本,许多佛堂也随着僧人们的移居搬到了坂本町内,作为清修圣地的比叡山反而被荒废了。”
银次郎继续说道:“我还听说当年最澄法师把杀、盗、淫、妄语、售酒等列为十重戒,而将饮酒戒、食肉戒等列为轻戒。可是如今呢?比叡山延历寺僧侣们几乎无一不犯,他们早已懈怠了在比叡山研究佛学的本职工作,直接搬到了山下和城下町的居民一起生活,饮酒、赌博、娶妻、甚至嫖娼一样都不落下。如此行径,岛国恶僧之名或许实至名归。”
“再者说来,馆主殿下也不是第一位讨伐延历寺之人。”银次郎说道
从平安时代以来,延历寺的和尚们经常因为看朝廷不顺眼,或者与某些权贵起了冲突,就抬着“神轿”进京抗议。之所以抬着神轿,主要是用来作挡箭牌的,万一真有武士前来暴力执法,他们便将神轿推到最前头。神轿代表着佛祖,冲击神轿就等于对佛祖不敬,即便事后完成了阻止强诉的任务,很多武士也都会沦为接锅侠,替领导背黑锅被处分。
然而,延历寺的这招到了室町幕府时代就完全不管用了,室町时代的武士连“上皇(已经退位的天皇)”的轿子都敢用弓箭攻击,更别提看不见摸不着的佛祖了。
实际上,室町幕府的初代将军足利尊氏、六代将军足利义教,都曾攻打过延历寺,教训过这些和尚。
这下,彻底没有人敢或者愿意为延历寺的和尚们说话了。
织田信长见银次郎有理有据,说的头头是道,心里顿时大喜。同时织田信长也在观察家臣们的表情。
家臣们对于讨伐比叡山延历一事,一开始是反对和抵触的。但是随着银次郎的叙说,他们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从一开始的抵触变成惊奇,再从惊奇变成愤怒。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织田信长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快感。他觉得自己事先也没有和银次郎通气,但银次郎一来就为自己说话,还这么有说服力,这个大外甥和自己真的是太有默契了。
泽彦宗恩这时也来添了一把火,“如此恶行,怎么可是侍奉神佛?完全是亵渎神灵啊!”
织田信长也说道:“诸位,这就是窝藏在比叡山延历寺恶僧的真面目。他们不思侍奉神佛,未果祈福。整日以敛财、享乐为目的。过着荒淫的日子,这样的恶徒是天下之害。”
银次郎还故作义愤填膺状,说道:“馆主殿下,请让我当先锋吧!”
“臣也愿意当先锋!”前田利家也出列。
话都已经说道的这个地步了,家臣们也明白过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木下秀吉也出列说道:“请让我担任先锋吧!”
刚刚被提拔为佐和山城城主的明智光秀醒悟过来,这次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
“殿下,光秀愚钝,到现在才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请殿下任命光秀为先锋,将功赎罪。”明智光秀平伏在榻榻米上。
“很好,光秀!”织田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你就担任先锋吧!”
当天晚上,织田信长秘密召见了银次郎。
“银次郎,你对明智光秀此人怎么看?”织田信长问道
银次郎想了想,按说我总不能提前告诉你,将来你可能因为明智光秀的背叛而在本能寺殒命吧?
于是,银次郎想了想说道:“此人是为了一个达到自己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明智光秀反对和赞成攻打延历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
“那么,你认为他会用心去执行我的命令吗?”织田信长问道
“一定会,因为眼下舅舅您是他荣华富贵的保证呀!”银次郎笑笑,“明智光秀当时是原本侍奉幕府,而后转侍织田家的新参,他之前劝阻攻打延历寺,会让舅舅您认为其对幕府、朝廷仍抱有好意,而舅舅您显然不会接受自己的家臣怀有二心的。”
织田信长笑笑,等着银次郎继续往下说。
银次郎继续侃侃而谈,说道:“所以舅舅您没有任命织田家的老臣担任先锋,反而将比叡山烧讨任务交给了光秀,这无疑是要求光秀用违背本心的方式,向舅舅您表忠心,并且也是让光秀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
就在银次郎说完这番话,望向织田信长的时候,忽然吓了一跳。
因为银次郎在织田信长的眼神里没有看到丝毫的赞许,而是看到了浓浓杀意。
但是,织田信长很快就恢复了一副“和蔼舅舅”的表情,笑道:“总是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真是不好啊!幸亏你是我的外甥,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虽然织田信长是笑着说这番话的,但是银次郎依旧是被吓得后背冷汗直冒。
“舅舅,你真是爱说笑。作为织田家的连枝众,我的荣华富贵都要仰仗舅舅您,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银次郎赶紧平伏在榻榻米上,连续叩了几个头。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说道:“这次你说服大家赞同攻打延历寺,功劳不小。说吧,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什么样的奖赏都可以吗?”银次郎抬头问道
“对!”织田信长点了点头。
“希望舅舅您允许我组建水军。”银次郎小心翼翼地说道。
“为什么要组建水军?”织田信长问道
银次郎一本正经地说道:“一是为了对付三好家的水军,二是为了切断本愿寺的海上运输线。”
“但是,组建水军,需要优秀的水军将领。本家可没有人擅长水军呀!”织田信长说道
“这个我自有办法!”银次郎说道
“准了!”织田信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