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间赖慧一死,这一万多一向一揆顿时成了没头苍蝇,没有僧官的蛊惑和激励,他们也没有那股视死如归,勇往直前的勇气,退回到一群胆小怯懦的农民。
“主公,怎么处置这些人?”本多正信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都是笃信佛教之人,怎么能枉添杀戮呢?”银次郎双手合十,口呼佛号,然后一挥手,说道:“让他们渡过矢田川,往桑名城去吧!”
“可是……他们没有船只,如何渡过矢田川?”本多正信差异地问了一句
“他们的神佛会保佑他们的。”银次郎一脸的一本正经,完全不想在开玩笑,“如果连一条小小的河川都奈何补了,那么这些人誓死捍卫的,又是什么呢?”
本多正信内心一惊,暗叹这个主公真是……怎么形容呢?
狠毒?有点贬义,毕竟主公没有下令杀死这些一向一揆众,这是不尊重自己的主公阿!
仁慈?好像有点不对,让这上万人孤身涉水,渡过丰水期的矢田川,这和把他们推到河里淹死有什么区别?
想了半天,本多正信总算找到了一个词——虚伪,嗯,这个词比较贴切。
于是乎,马逥众们来回传令,下令大军让开一个缺口,让这些一向一揆众随意渡河,能过河的算你命大,过不了的也不能怨别人,说明你被你的神佛抛弃了。
结果,这将近两万人的一向一揆众像飞蛾扑火一样涌向矢田川,矢田川里顿时沸腾的如同下饺子。
“救命!”
“救我!”
“神佛保佑!”
各种祈祷和惨叫声在矢田川响起,丰水期的矢田川是冷酷无情的,它湍急的水流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跳入水中的人们直接冲向矢田川的尽头,也就是入海口。
只是半天的功夫,滚滚的矢田川就将一万多一向一揆众吞没。
两天之后,在长岛愿政寺周围的水面,就被密密麻麻的尸体所覆盖,乌鸦、海鸥聚集到这里,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美餐。
而愿政寺证慧看到真实的阿鼻地狱就这样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且是毫无准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当场就昏厥过去。
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得,又或者其他原因。
一众僧人们赶紧给愿政寺证慧又是肉胸口,又是掐人中,总算把愿政寺证慧给救星了。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愿政寺证慧声音和勉强举起的手臂都在颤抖。
一众僧人们也是一脸茫然,直到2天之后,放弃了桑名城而退入长岛的下间赖成带来了消息。
“这是鹰司信久那个恶魔造下的罪孽,他逼迫信徒们跳入矢田川,这才会尸横遍野。”下间赖成恨得牙根痒痒。
“佛敌……又一个佛敌出现了。”愿政寺证慧声音带着颤抖,“火烧比睿山的织田信长是第六天魔王,他鹰司信久淹死数万我宗信徒,他也是魔王……”
众所周知,织田信长被佛教徒称谓第六条魔王,这个第六条魔王又称波旬、摩罗、六梵天主,梵文名叫“婆罗维摩婆奢跋提”。佛教欲界天魔之首,喜欢阻挠佛教中人修道,总是以诱惑、胁迫等方法企图阻碍行者修道。
在佛经故事中,释迦牟尼佛在修行时曾多次拒绝摩罗的诱惑。而这个摩罗还分为四个——烦恼魔、阴魔、死魔、他化自在天子魔,这他化自在天子魔就是第六天魔王。
如今,第六天魔王的名头已经被织田信长用了,所以银次郎撑死了也就是次于织田信长的死魔。
因为在佛教里,死魔指的是用死亡来阻挠人们修行成佛的魔鬼,银次郎一次淹死一万多一向一揆信徒,这不是死魔是什么?
于是,鹰司信久是死魔的外号,通过长岛一向一揆众口口相传,很快就传到了东面的北畠信雄和西面的佐久间信盛那里,自然也很快就传到了还在北近江攻打小谷城的织田信长那里。
“殿下,鹰司大人造下如此杀孽,亵渎神灵,对织田家的名声也是有损的。”佐久间信盛当初就反对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后来织田信长执意要火烧比叡山,一把大火烧死七八千僧俗。这是佐久间信盛难以接受的了,如今银次郎一战光是水淹就淹死了上万了,还不算在合战中被杀死的,估计至少有两万人直接或者间接死在银次郎刀下。
于是乎,再也忍不住的佐久间信盛就连夜写了书信,派人日夜兼程送到小谷城前线,狠狠地告了银次郎一状。
“此等恶行,必须严惩,佐久间信盛奇穴叩拜。”林秀贞将佐久间信盛的书信在织田信长的幕府里念了出来。
“信忠、长政、权六、五郎左、秀吉、十兵卫,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织田信长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妹夫、重臣们。
织田信长的目光第一个落在儿子织田信忠的身上,织田信忠轻咳一声,说道:“不直到信雄是否有书信前来?”
织田信长一瞪眼,喝骂道:“我问的是你,你提信雄干嘛?”
“嗨!”织田信忠赶紧低头认错,过了片刻才说道:“儿臣以为,鹰司大人确实杀戮过重了,但是杀得是一群叛逆,无妨的。”
织田信长没有表态,又望向浅井长政,浅井长政则是很坦然地说道:“鹰司大人是义兄您的家臣,长政作为一个外人,岂能胡言乱语?”
“但说无妨。”织田信长还是要浅井长政表态。
浅井长政想了想,说道:“作为一名武士,只有自己需要尽忠的主君和需要杀死的敌人,其余的事没必要多想多在意!”
织田信长还是没表态,又看向柴田胜家,“权六,你呢?”
柴田胜家之前被长岛一向一揆众打伤过,银次郎这等于是在替他报仇,柴田胜家自然不会说银次郎的坏话。
“主公,臣以为鹰司大人杀得好,是在为之前讨伐长岛时死去的同僚们报仇。”柴田胜家笑着答道。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丹羽长秀点了点头。
身份稍低一些的佐佐成政也表示同意,毕竟他的儿子也是死于长岛讨伐的。
其余有家人亲戚朋友死于长岛讨伐战的家臣们也纷纷表示同意几位大人的说法。
“你呢?猴子?”织田信长又看向木下秀吉。
“……”木下秀吉没有马上回答
“无礼!”柴田胜家喝斥道
“赎罪。”木下秀吉这才如梦方醒一般,赶紧平伏在地,“猴子只是想起一件事,请主公赎罪。”
“什么事?”织田信长问道
“当初殿下要火烧比叡山,佐久间大人也是极力阻止!”木下秀吉答道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明智光秀接下话茬。
“明智大人,我记得当时你也是极力反对的呀?”柴田胜家说道,他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什么。
明智光秀坦然地答道:“柴田大人,在下只是一时糊涂,被殿下醍醐灌顶之后,立刻幡然醒悟了。”
木下秀吉也跟着说道:“明智大人可是火烧比叡山的主力,执行殿下的命令是最彻底的。”
织田信长笑骂道:“八嘎,你们扯到比叡山干什么?那么你都认为银次郎做的是对的,而右卫门尉(佐久间信盛)是错的咯?”
“恕我直言,是的。”木下秀吉再次平伏在地。
明智光秀也赶紧平伏,表示他同意木下秀吉的说法。
“但是……”丹羽长秀似乎觉察到了一丝异样,还想替佐久间信盛说情。
“既然如此,做对了要奖赏,做错了要处罚。”织田信长根本不给丹羽长秀开口说情的机会。
“在三方原,佐久间信盛擅自撤退,导致大败。这次在长岛,银次郎和信雄都在取得了战绩,而唯独佐久间信盛没有。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责问他的意思。”
织田信长的面孔开始变得阴冷起来,“可他不知道进退,居然还写来这样的书信。哼……”
织田信长将佐久间信盛的书信扔在地上,“天下布武需要的是勇往无前的武士,而不是婆婆妈妈的懦夫,佐久间信盛太让我失望了。传我命令,让他立刻滚到小谷城来领罪。前线的大军分给信雄、银次郎和胜三郎(池田恒兴)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