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九天!
姜山听得心绪翻滚,如潮起伏。
这厮图谋广大,横要囊括寰宇九方,竖要贯通过去未来,还要掌控一切命运,不合意的都要消亡,合意的也要化作它的一部分。
这完全是不给人活路啊!
这厮之强横霸道,由此可见一斑。
若无先天人族,它多半能够得逞,把这宇宙一切的一切,横的竖的,死的活的,都化作它成就全能的养料。
惜乎它撞到了先天人族的手中。
三世被截断,九天被诛杀,如今被困死在宇宙的最深处,却还不肯甘心,还把触手伸到了姜山家中。
——非得弄死这厮不可,否则无有宁日。
姜山道:“听你这么说,这厮仿佛真个是宇宙本源所化的主宰。”
女魃嗤笑:“若它是宇宙生就的主宰,又怎么会败?不过是个自私至极的野心家,图谋成为宇宙主宰而已。”
说:“似这等人物,便连那微尘里的蜉蝣,都比他高贵。主宰?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主宰,万类霜天竞自由,如是而已。”
说:“你若想探寻它的根脚,有朝一日能见到我的父亲,你向他询问就是。”
姜山笑起来:“若能见轩辕,生平之大幸。”
旁边成唐便道:“早晚有那一日。”
然后又说起东海。
成唐道:“归墟曾是东海之眼,为天下万水轮回之处。汤谷便在归墟之盼,汤谷是羲和之地。”
“万水入归墟,先要经过汤谷。汤谷之中生了一株扶桑,羲和的宫殿就在扶桑之中。”
女魃笑道:“扶桑乃建木之子。”
她说:“鸿蒙时,祖先们聚居于都广之野、建木之下,有一日,建木落下来一些种子,祖先们把这些种子收集起来,将之撒播四方;譬如人巢的大椿,便是一颗建木的种子化生而来。”
“汤谷的扶桑,也是羲和用一颗建木种子培育出来的。只因环境相异,生出来不是建木,而是扶桑。”
姜山便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女魃和成唐皆是颔首,深以为然。
女魃说:“天下万水流经寰宇诸地,带来种种污秽,最终汇聚于海之眼归墟之中,于此万水轮回;长此以往,其中一些污秽难以自净,衍生邪物,羲和见之不忍,于是她建造了汤谷,培育了扶桑,把居所搬到扶桑之上。”
“每每驾驭大日沉入汤谷之中,以其阳刚灼烧污秽,洁净海水。”
“便是传闻之‘浴日东海’。”
羲和浴日东海,传说是洗太阳,实则太阳哪需清洗?却是她以大日之刚阳,灼烧天下万水带到归墟的污秽,过滤海水,清洁环境。
女魃又道:“在鸿蒙时代,羲和便迁居于汤谷。最初是因为追逐混鲲,一路追到归墟,看到归墟沉积污秽,这才有了汤谷。”
成唐便道:“混鲲的巢穴,曾经便在归墟之中。”
女魃说:“非是它巢穴在归墟之中,而是它被羲和拘束在归墟之中。”
到这里,女魃有些叹息,说:“羲和性子阳和,虽执掌大日,却不暴躁。她因念及毛犊等四祖的情谊,没有对混鲲下杀手。这却导致在与第八沉天激战之时,被混鲲偷袭,这才受了重创,本源离散化作十日。”
成唐叹息:“祖先们还是太过仁慈啊。”
女魃道:“非是仁慈,而是有情。”
成唐道:“羲和所化十日为彤弓素箭所射杀,实是我等后人对不住先祖。”
女魃笑道:“司羿不也射杀了十头金乌么?十换十,并不吃亏。”
又说:“连女娃仅剩一缕执念,也有复生之期;我本源几乎尽丧,如今不也好好的么?羲和未死,而是被龙伯带入归墟,放逐到宇外虚空去了,早晚有回来的一天。”
成唐和姜山都露出惊讶之色。
姜山道:“羲和未死?”
女魃说:“这是自然。”
说:“第八沉天虽强,混鲲虽然恶毒,但羲和毕竟是鸿蒙时代走过来的先天人族,你说的,先天人族本身就是奇迹。”
姜山拊掌笑道:“没错,我们本身就是奇迹。”
又说:“每一个生命,都是奇迹!”
“先天人族个体是奇迹,群体是奇迹;普通的生灵,个体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合在一起,用双手创造时代,推动世界滚滚向前,是更大的奇迹!”
女魃笑起来,眼中似有回忆之色:“你说的这些话,我曾在先辈们口中也听到过。虽然未必字字相同,但其意皆然。”
姜山笑道:“本当如此。”
然后便说:“那次大战过后,汤谷被打入归墟之中,归墟被放逐到宇外虚空;却不知这次如何才能找到它?”
女魃道:“这就要靠你了。”
“靠我?”姜山诧异。
女魃说:“归墟虽被放逐,却并非不能寻找。若有办法与归墟内汤谷之中的扶桑产生感应,以扶桑的建木之性,可贯通诸天、穿梭宇宙内外。”
姜山听了,顿时心下明光。
是了。
建木是世界之树,有贯通诸天,从宇外虚空转化元气的伟力。扶桑乃建木之子,若以建木沟通,必定能感应到扶桑的存在。
而这个世界的建木,为绝地天通而被伐断。可姜山身上,不就有一棵建木么?不但有建木,还有扶桑呢!
当初那金乌在太阳里衍生,伴着一株扶桑幼苗;姜山吞杀了金乌之后,把扶桑幼苗也收了起来,眼下置于第二重本体宇宙当中,已渐成长。
他失笑摇头:“祖宗们好像把什么都算到了。”
建木之种,是人巢所获,是有巢氏祖宗专门留给姜山的。对姜山开辟本体宇宙、壮大本体宇宙,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连天神族也因为建木的缘故,彻底倒向姜山。
姜山能劈里啪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本体宇宙开辟到近三百重,若没有建木为之稳固,哪里能做得到?
现在要用建木沟通扶桑,送女魃去归墟,正是应有之理。
女魃笑起来,就像是凛冽悬崖上的一朵红花,说:“我知道你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