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利和百里追魂对上视线,周榆也得到乔木传来的消息。
这场酒席本就古怪,但周榆摸不清曹利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行为像是精神分裂,因而变得不可捉摸。
周榆干脆放弃去想他要做什么,转而让乔木在酒楼的附近巡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酒楼内部整个东城衙门都在,出不了事情,如果有危险,那只能是从外部来的。
直到曹利去开窗户,周榆才有了一丝端倪,恰好这时候乔木传来讯息,验证他的猜想。
危险的确被安排在外面。
周榆让乔木悄悄接近,用最小的体型,借着夜幕与巷子里的黑暗,伪装成一条随处可见的野狗,不要打草惊蛇。
曹利和百里追魂对上视线,他开始倒数。
按照计划,百里追魂会在他转身的时候射箭,擦过他的脖子,划出一道骇人但不致命伤口。
到时候,就能虚构出一个不存在的第三方势力,成功混淆视听。
这样周榆死在今晚,曹家也能为自己开脱,因为曹家比周榆先一步被袭击。
计划里,百里追魂射完这一箭就可以撤了,这种远距离狙击,只有他这样的高手能做到。
也因为距离够远,射完这一箭就走,没人追得上,谁也查不到。
“三、二、一。”
曹利结束倒数,转过身。
随着脖子一阵刺痛,他压住内心的喜悦,表情尽可能的痛苦,捂住脖子跪到地上后,发出一声大喝:
“快趴下!”
所有人都被突然射入房间的箭矢惊到,有人立刻卧倒,有人跳出窗外去追。
周榆没有卧倒,也没有去追,而是抄起狼牙重弓,灌注气血,同时填补另一把鬼眼金雁弓,将准头拉满。
随着他拉开弓弦,气血汇聚成黑红色的箭矢。
远处,射完一箭的百里追魂就要撤退,看到跳窗追过来的人,他丝毫不担心。
他计算过距离和路线,除非对方是四练高手,不然等对方到这里,自己早就跑没影了。
周围的环境他更是时刻掌控,除了一条野狗,什么都没有。
忽然,他听到一阵风声,回过头一看,一条五米高的巨狼跳上屋檐,朝着自己直冲过来。
他极限闪避,小腿还是被撕掉一半。
“踏马的,什么时候过来的?等等……那条野狗!”
百里追魂立刻想明白,他咬牙忍住腿上剧痛,转身就要逃。
然而这短暂的纠缠,已经足够周榆瞄准。
嗖的一声,血红色的箭矢化作飞驰的狼魂,他再度极限闪避,却被预判方向。
狼魂在他腰上炸开,炸的他血肉模糊,剧痛之下,连站稳都勉强。
乔木接到周榆命令,变化身形,遁入黑暗撤走,不等百里追魂高兴,又一箭飞来,直中后脑勺。
狼魂炸开,血液四溅,他摇晃身形,从屋檐上掉了下去。
周榆得到乔木回收战利品的消息,又叮嘱她别把杀手吃了,同时把弓放下,佯装松了口气。
“曹二哥,你没事吧?那人被我射中,走不了多远。”
看到周榆过来关心自己,曹利心底是震荡不已。
“周榆,你怎么会用弓上的法术?你懂佛法?”
那把弓带有法术,他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那把弓的法术,不是上手就能用的。
至少要有足够的佛学知识,能看得懂上面的真言经文,在心底念诵出来,才能唤起弓的法力。
可周榆一上手就用了出来?
周榆看他这幅诧异的样子,想到弓的法术正常使用,应该会有些门槛,但因为自己有性命缺口,填补状态下,直接无视了门槛。
“可能我和这把弓有缘分,曹二哥你放心,伤你的凶人,腰上中箭,后脑中箭,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听到百里追魂的伤势,曹利内心直呼见鬼。
数百米的距离,他把一个能暗杀的三练高手的弓箭高手给射死了?
“多谢,我只差一点恐怕就没命了。”
曹利嘴上道谢,心底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感到高兴。
周榆这种人,留着就是大祸害,必须今晚除掉。
他相信到了这一步,周榆对曹家已经放下防备,虽然百里追魂出了意外,但他完全不在意。
他雇用百里追魂是通过中间人,百里追魂被活捉了,也查不到他头上。
曹利一手捂住脖子,不让别人看到他的伤口,他向周围人鞠了一躬:
“抱歉,我要先一步离场。”
众人都理解,曹利走了没多久,出去追的捕快回来向陶绍阳汇报,表示没能追上杀手。
陶绍阳有点意外:
“周榆射了两箭,射中了他的腰腹和后脑勺,这你们都追不到?”
两名捕快摇头:
“我们到了那里,搜寻一番后,没找到任何人离开的踪迹,只在下面的巷子里,看到了一个被扒光衣服的死尸。”
说到这儿,其中一个捕快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那个死尸腰和后脑勺都有伤口,像是被钝器打烂一般。”
另一个捕快也反应过来:
“他就是贼人,在我们赶到之前,就已经被周兄弟射杀了!”
两人得出结论后,看向坐回酒桌的周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周榆此时心底美滋滋的,乔木已经传回了战果。
有一把看着就不错的弓,一叠银票,还有一本联络册子,其中银票,是足足五张的百两面额。
不提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册子,五百两银票加上一把好弓,便是一笔横财。
乔木不认识弓,周榆也看不到,但他明白,能从那么远的距离狙击自己,用的弓怎么可能不是好弓。
只是对方袭击曹利,周榆有点想不明白。
难不成曹利摆酒席,真的是来示好的?
但很快,来敬酒的人一个接一个,让周榆无暇去细想。
因为射杀贼人时展现出的射术,东城衙门的不少人都被深深震撼,好些人已经大哥、大哥的叫上了。
酒足饭饱,众人各自回家,周榆提着弓一个人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灯火落在身后,走着走着,四周没了声音。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周兄弟,等一等啊。”
跟来的是曹坤,曹利的三弟。
“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说说。”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周榆,到了合适的距离后,突然拔刀。
寒光闪过的同时,周榆已然后撤到数步外。
看到周榆反应如此迅速,曹坤很是失望,提刀指着周榆骂道:
“你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曹家今晚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还防着我们。”
周榆哼了一声,他心里释然了:
“从酒席开始,我就不自在,你们一直不动手,我又看不透你们的计划。
刚刚出了东海酒楼,我都差点以为,你们真的是来示好,要搁置恩怨,一起解决田茸的案子。”
曹坤提着刀,耍了个刀花,朝着周榆咧嘴一笑: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搁置恩怨?我小弟因你而死!
自古以来,兄弟被杀了,就要不问对错,拿上兵器去和仇人斗个你死我活。”
看着对方一步步走向自己,周榆用余光瞄了瞄左右,没看到其它伏兵。
“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他说起整个计划:
“从摆酒席开始,先让我怀疑你们,又通过送我宝贝,曹利遇袭,拉低我的警惕,转移我的注意。
一切都是为了在回去的路上,给手无寸铁的我来上一刀,可惜——”
周榆顿了顿,说出自己没有放下警惕的理由:
“复杂的计划,反而难成功,你们送的东西太好了,好到我没办法不去怀疑你们另有企图。”
曹坤嘁了一声:
“我提醒过二哥,太好的东西可能适得其反,二哥却觉得,送的礼物份量重一些,更容易冲昏你的头脑。
不过,他还是比我聪明,不管有什么意外和插曲,只要你一个人走到这里,就算是成功。”
他说着,周身的气血爆发出来,月华之下,犹如燃烧的火焰。
“二哥从小被人夸聪明,他就有了个坏习惯,喜欢彰显才智,来讨其它人的欢心,哪怕是那些不如他的人。
我就不同,我很早就知道,力量才是这世上的一切,我从不思考复杂的问题,一身武功就是我行走世道的依仗。
他的计划出了差错,没什么关系,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我把你打死,就没问题了。”
曹坤一直保持在合适的距离,一个只要周榆敢拉弓,他就能先一步砍掉周榆手的距离。
他记得清楚,周榆的实力是二练一重,现在手无寸铁。
自己的实力是半步二练三重,现在穿着内甲,拿着一把好刀。
优势在我!
伴随心鼓敲响,他的气血达到巅峰,一步跃出,刀光划破寒风。
铿锵一声,曹坤瞪大了眼睛,他看到裂开嘴发笑的周榆,和不该存在的东西。
周榆的风雷锏,挡住了自己的刀!
“不可能,你没带兵器!你从哪儿掏出来的!”
“曹坤,有些秘密,你瞧见了,就不能让你活着了。”
周榆话让曹坤心里发毛,在短兵相接中,他还发现,周榆的实力根本不是二练一重。
他已经到达第三重,比自己还要强!
“你瞒报了实力!”
“怎么会,我刚到流水县城,确实是二练一重。”
周榆的话,在曹坤听起来就是疯话,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几天里连续突破两重关卡。
他心底感受到一股没有来的恐惧,立刻后撤,一脚扬起一阵沙尘,转身就逃。
他想的清楚,周榆弓术了得,但环境昏暗,自己再扬起沙尘,等沙尘散去,自己早就逃进黑暗的巷子里了。
就算他射箭,自己也穿了内甲,挡得住。
看到曹坤奔逃,周榆驱动风雷种,唤来强风,吹散沙尘。
手中握住狼牙重弓,拉开弓弦,又加持风雷种的法力,凝聚成一道雷霆箭矢。
箭矢射出,化作飞驰的闪电,将曹坤当场劈死。
“真是把好弓。”
周榆感慨着走上前,刚刚一套丝滑小连招,一下挖空他两成气血,但威力也非常显著。
曹坤被劈成黑炭,在夜幕下看不出人形,身上的内甲只有二阶,不算差,说不定配合横练,能扛得住狼魂,但要它来抵御雷霆,就不太可能了。
周榆扒走内甲,迅速离开,没一会儿,巡逻的更夫到了这里,被绊了一跤。
看清楚是什么让自己差点跌倒后,他的尖叫响彻整个街道。
片刻后,周榆回到家,和乔木清点战利品。
银票有五百两,着实是一笔大财,可惜曹坤身上的银票都被劈成了灰,不然还能更多。
此外,还有一把弓和一件内甲。
“云雾长弓(二阶),采用云顶山云雾灵木,配合多种珍贵材料制成的长弓,出自著名黑榜匠人岳天新之手,自带灵性,可让箭矢破风。
填补可得:破风、狙击、精准。”
“金丝内甲(二阶),以多种金属交错编织而成的内甲,十分精细,重量较轻,但相对的,防护能力有所减弱,属于送礼佳品,实用性勉强合格。
填补可得:兵器抗性、拳脚抗性、轻巧。”
“乔木,这件内甲你穿着吧。”
周榆把内甲推给乔木:
“你平日都是以人的模样在城里走动,穿上了也能预防万一。”
乔木看着内甲,觉得没什么必要:
“我不像你天天跟人结仇,谁会害我?”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收下了:
“不过谢谢啦,这件当个内衬也挺漂亮的,我明天先清洗一下。”
她又问:
“这把弓你要怎么办?你好像都三把弓了,但又没有六只手,要卖掉吗?”
周榆摇头,云雾长弓只有一个特性有用,但鬼眼金雁弓的三个特性相辅相成。
天地熔炉只能替换特性,不能增加特性,好在现在的性命缺口足够大,可以先放着。
他接着看向那本从杀手身上搜出来的小册子。
乔木事先已经看过册子,了解了这是什么。
“这个小册子全是用暗号记录的,根本看不懂,但看格式,可能是用来和人联络用的。”
周榆听到这东西还需要解密,干脆扔进了火坑。
夜晚,乔木待在书房,他提着云雾长弓进了卧室。
将云雾长弓收进性命缺口后,天地熔炉传来提示,询问有两件相同类型、相同等级的兵器,而其中一件还有空白的特性位置,要不要熔炼。
这让周榆有点意外,随后他才知道,当时鬼眼金雁弓升阶后,多出了一个特性缺口。
但因为当时的周榆只是一练,没有熔炼二阶的能力,就没提示。
如今周榆到达二练,又得到了两件相同类型的二阶兵器,提示才姗姗来迟。
如果熔炼云雾长弓,就可以把它的一个特性,直接填到鬼眼金雁弓的空白特性里,还有小概率发生突变。
“燃起心火!”
周榆没有迟疑,立刻燃起心火,将云雾长弓熔炼,提取出狙击特性,加持到鬼眼金雁弓上。
这次没有升阶,但却有了全新的变化。
除了名字改变,新增加的特性和精准融合成了一个全新特性。
周榆拿在手上,发现鬼眼消失了,弓身又变回了金雁弓原来的模样。
只是颜色变浅,多出银白色的纹路,更加漂亮。
“云雁长弓(二阶):金雁弓与血鬼眼眸经由天地熔炉,合为一物,具有远超先前的威能,两者过于契合,熔炼后的等级上升了。
二次熔炼,吸取云雾长弓的灵气,空白的特性被填补,自此焕然一新,能发挥出全部威能。
填补可得:劲射、预判、百步穿杨。”
第二天,曹坤身死的消息传遍衙门,昨晚在被更夫发现后,曹坤的尸体第一时间被运到衙门。
仵作大半夜起来验尸,最后得出一个曹家人完全不接受的结论。
曹坤是被雷劈死的。
周榆一大早来到衙门,就听到曹坤死了的消息,升堂在即,老班头让他去找曹利。
等他赶到验尸的房间里查看情况时,曹利正抓着仵作的脖子吼叫:
“被雷劈死?你到底是怎么干这行的?我弟弟是被人杀的啊!
我弟弟常年穿着内甲,但现在他内甲没有了,一定是被人杀了,又扒走了内甲。”
仵作被他吼的头晕,连忙讨饶:
“曹大哥,我已经是你找的第五个仵作了,我们只能确定死因,查不出凶手的啊。”
曹利一把甩开他:
“废物!”
被甩开的仵作险些摔倒地上,周榆从背后扶住了他。
“谢谢周大哥。”
“不客气。”
看到周榆来,曹利顿时怀疑到他身上。
“周榆!”
周榆抬起手,示意他冷静:
“曹二哥,冷静一点,我昨晚吃饱喝足后一个人回家的,我家和曹府也不在一条路上啊。
再说了,我手无寸铁,更不会什么法术,你可别怀疑我。”
看着周榆自证清白,曹利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他清楚,按照计划,吃完后,曹坤就去杀周榆,结果周榆没事,曹坤反而死了。
而且死因如此离奇,昨晚万里无云,怎么可能被雷劈死。
可他不能说,说出来更加解释不清楚,只能放两句狠话。
“周榆,只要我查到跟你有一丝丝关联,我绝不会放过你!”
周榆笑呵呵的点头,又转头看向衙门大堂的方向:
“先不说这个了,田茸的案子今天升堂,老班头让我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