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惟愿人长久（4k）

街道口，屋檐上，老人踏碎瓦砾，提刀来。

“小儿，吃这一刀！”

周榆和陶枕刚刚清理完一条街，就看到了从屋檐上飞过来的老头。

比老头更加醒目的，是他手里的刀，足足三米长的长柄大刀。

随着老头的起跳，他的身影与明月重叠，挥下的刀刃犹如落下的月华。

皓月之下，响彻一声：

“千里，共婵娟！”

铿锵！

周榆的大脑宕机了一秒钟，他听过许多狠话，但唯独这一句，他做梦都想不到。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只能硬抗，即便硬抗，也来不及提气。

万幸，陶枕拉了他一把，风雷锏被打飞，但周榆自己没什么事情。

“呼，呼……”

周榆深呼吸平复心情，他看着提刀上前的老人，大声发问：

“你刚刚喊的话，哪里看到的？”

老人边走边答：

“道国的无名古籍罢了。”

周榆差点又宕机，千里共婵娟起码是千年后的诗句了，但他随即想到，道国立于太虚之中，太虚联通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有点未来的东西，倒也不奇怪。

缓过气来，他重新振作，调动气血，滋生劲力。

“你刚刚怎么了，状态很不好啊。”

陶枕在一旁问：“要不要撤退？”

周榆摇头：

“我已经恢复过来了。”

陶枕嗯了一声，她看向风雷锏掉落的位置，在老人身后二十多步的地方。

“我给你创造机会，你去捡兵器。”

周榆抬起手，示意她不要上前：

“不用，我也略懂一些拳脚。”

填补：天葵、风雷种、玄光曜日内甲。

启用加成：画风冻雨、呼风引雷、举重若轻、金石之坚、铁壁铜山。

周榆感受着攀升的气血，感受着被加固到犹如钢铁的劲力，毫无畏惧的走向持刀老人。

他发问：

“年纪一大把，活也活够了吧，为什么加入万寿教？”

老人哼了一声：

“你这样的年轻人，哪里懂得光阴流逝的滋味。”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唯有万寿教，可让人长久。”

周榆嘁了一声：

“别人写的好诗，别自己乱改……算了，我不跟死人计较，报个名字吧。

东城衙门捕快周榆，要在这里杀你。”

老头哈哈一笑：

“我乃青藤药坊坊主，黎清水！你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听过，真是白在世上活。”

说罢，挥刀劈来！

砰的一声，刀刃被周榆以手打偏，在黎清水诧异的目光中，他上前一步，一掌从下而上。

噗的一声，黎清水吐出大口鲜血，他的胸口被周榆打的凹陷下去。

他横练功夫不差，可这一掌，感觉就像是一把铁锤，砸在了心口。

“拳怕少壮，你我同为三练，但我气血满盈，你气血衰败，如何敌我？”

周榆话只说一半，另一半是三个三阶宝物加持，特别是玄光曜日内甲的三个属性。

他站着让对方打，对方都未必破的了防。

周榆抽回手，后退一步，看着对方用刀撑地，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我留了手，不然刚刚一掌就能把你打死，你们药坊开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进攻道国？

说出来，看情况，你或许还能安度晚年。”

面对周榆的提问，老人呵呵一笑：

“我治病救人一生，你觉得，这世上有多少种病，是治得好的？

太少太少。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生死本有命，药从来都是逆天改命的手段。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老人的音调高了起来：

“我行医一生，救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要多，没救活的却有数倍。

为何加入万寿教？

但愿人长久，惟愿人长久！”

他张开嘴，周榆看到了一颗卡在牙槽上的丹药，快步上前。

然而，丹药已经被先一步咬碎，黎清水的身体瞬间变得扭曲。

“万寿大仙，且将神力，借与老夫！”

周榆快步后撤，忽然一道流光在地上扫过，他感觉到身体轻盈许多。

回头一看，陶枕以三道灵符摆下阵法：

“我帮不上多少，这个阵法，可以维持一刻钟。”

“足够了！”

周榆刹住脚步，掏出狼牙重弓速射一箭，然而就像他先前挡开黎清水的刀，这一箭被黎清水拍开。

此时黎清水的身体已经化作一头野猪人，青面獠牙，原本枯瘦的身体，变得饱满，上半身的衣服都被撑开，露出刚硬的鬃毛。

“吼！！！”

此时的他发不出人的语言，但看他的眼睛，周榆却发现还有神志。

“不是拔魂丹……万寿教的花样可真多。”

黎清水此时明显变成非人之物，但周榆从他身上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是变成妖鬼，性命缺口应当能识别才对。

不过，他很快就松了口气，不是性命缺口没法识别，也不是万寿教的丹药更胜一筹。

只是转化还没有完全完成。

随着黎清水的背部凸出长矛一般的骨刺，双臂变得粗壮，长出厚重毛发。

它的异变才终于结束，想必任何人见了都会如此形容：这是一只大猩猩。

或者用更加确切的说法，这是一头白猿。

“人化白猿（三阶），以人身转化为的妖兽，尚且留有神志，将人转化为完整妖兽的秘法，是万寿教一位长老的得意之作。

‘人寿不过百年，妖只要吞噬气血，寿数可达万年，何不褪下人壳，化作妖兽，证得长生’，万寿教的长老如此教导亲传弟子。

填补可得：蜂腰猿臂、长兵精通、白猿练形。”

看到完整的描述，周榆感慨万寿教真的会整活。

将人保留神志转化为妖，如此一来，只要吞噬天材地宝就能进化，就算想要人身，将来也能化形。

狮驼岭没有属于人的长生法门，因而出现了这样旁门左道。

“来的巧了。”

周榆望着变为白猿的黎清水，咧嘴笑了：

“黎大爷，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白猿目光中现出疑惑，听着周榆继续说了下去：

“这世上，是有属于人的长生之法，你们追求的万寿草还丹，也是一种仙树的果子。

除此以外，让人长生的方法，还有很多很多，而且都不用走多远，就在这狮驼岭外，就有仙人洞府。”

白猿发出很酷的一声哼，口吐人言：

“我知道。”

周榆：“啊？”

白猿嗤笑道：

“小子，你以为我今年多少岁了？我打小就离开狮驼岭，跟随父亲四处行医。

仙人？呵呵，我见过的仙人，比见过的人都多，可又如何？

仙人的丹药、仙人的宝贝，怎么会施舍给人？哪怕他们曾是人。

即便传授功法、救人性命，仙人也讲究缘法，缘他娘的什么东西，没缘的人就该过得苦，没缘的人就该死的早？

一群畜生东西，和人有什么区别？也配称仙？

万寿大仙不讲缘法，他的东西造成祸害，是人的过失，难道你拿刀杀了人，你要去怪罪爹娘让你四肢健全？”

周榆本意是让对方知道，对方变作妖兽，可能会让将来的狮驼国得到拯救。

却没想到铺垫了两句，反而让对方开了腔。

“我们当大夫的都知道，是药是毒，看用法，万寿教拿人炼药不对？

皇帝老子每年征伐摇椅，死的人是万寿教杀的千倍万倍，你有种去把皇帝杀了啊，你不还是披着捕快的衣服，听着命令吗？”

“受教了。”

周榆叹了口气，他决定下次不铺垫了，直入正题：

“有件事你可以放心，九年后，狮驼国就会灭亡，皇帝也好、王公贵族也好，都会死。

但这件事未必会让你开心，因为到时候，狮驼国的所有人，包括你的家人都会死，只是，你现在变化的妖兽，会化作我的力量。

在将来，或许能让狮驼国免于毁灭，我原本是想跟你说这个。”

白猿沉默一会，给出理解：

“我死了，狮驼国就能活，我活下去，狮驼国就得死？

你个畜生说的什么东西？”

回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寒气，画风冻雨的神通，让天空落下寒雨，这些雨水落在白猿的毛发上瞬间结成冰。

一时间，身体的重量猛增。

“千斤、镇魂！”

又是两张符篆，白猿只觉得意识一片空白，回过神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压弯。

而周榆的最后攻势已经就绪，此时的他跳上高空，双手开弓，举弦向天。

轰隆一声，雷霆落下，于弓弦铸成箭矢。

驱风雨、走雷霆，白猿被带回那个恍惚的下午，他从未想到，此生还能再度看到仙人手段。

雷霆落下，被短暂照亮的天地，又只余火光。

看着死亡的白猿，周榆看向陶枕，后者还是那么懂事，直接转身离开：

“好了喊我。”

等到她回避，周榆将白猿的尸骸祭给性命缺口，自此三阶性命缺口的升级条件，已经满足两个。

只剩最后一样，三阶宝石。

宝石是比较难寻的，因为有法力的宝石，都是制作法器的上好材料，根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周榆甚至在道国里转了一圈，没看到符合要求的宝石，要么是位阶不够，要么是位阶太高，他想拿人家得跟他拼命。

不过对方却给周榆提供了一个思路，佛门的珠宝从来不少。

高位阶的天材地宝可以代替地位阶，这点当初用铁羽大鹫作为升级材料的时候就确认过。

可这样的暗示，是希望借自己的手去对付岭南寺？

周榆不想去思考太多，因算谋划的事情不适合没读过书的他。

“陶枕，我们走吧。”

他喊了一声，陶枕从一旁的拐角走出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周榆打心底感谢陶绍阳，培养出这么个好闺女。

不然很多事情，真的没法解释。

在另一边，黎彦之带着一头模样特殊的妖兵，已经打破内城的城墙。

正是这时候，他发现手上的念珠有一个碎了。

“怎会如此……怎会有这么凶残的手段。”

他看着破碎后掉到地上的珠子，蹲下去伸手捧起里。

“你的气色很不好，发生何事？”

一旁披着甲胄的妖将询问。

“这串念珠，是长老赐下的，代表我的家人。

只要我的家人还有一线生机，念珠就不会破碎，如今念珠破碎，代表我的父亲，已经被那恶人挫骨扬灰。”

他咬牙切齿，眼中瞳孔都收束成一条细线：

“到底是什么样禽兽，会用处这么凶残的手段，梦华道院……哪里是道门，根本是饲养恶鬼的魔窟！”

他站起身，看向远处的城主府：

“如此仙人洞府，却被道院占据，暴殄天物，今时今日，熊熊烈火将烧尽一切！

听我号令，集结所有兵力，掩护我一人。”

妖将犹豫：

“只你一人，足够？”

黎彦之脸上张开三双眼睛，口中声音交叠重响：

“我一骑当千。”

他握紧手，高高举起，随着他的动作，地下蹿出巨大的枝条，枝条交缠，化作苍天大树。

“以此万寿秘法，覆灭道国。”

随着巨大树木的出现，大地震动起来，周榆第一眼就看到了黑暗中拔地而起的巨树。

不是因为他视力好，而是那棵巨树发着光。

在黎彦之身侧的妖将惊呼：

“不可以啊，他们一眼就能发现我们的位置。”

黎彦之的回答让他胆寒：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所谓陷阱，自古以来就要搭配诱饵使用。”

他看着妖将，手指一挥，巨树打开巨大的树洞，就像一头巨兽张开嘴。

“守卫这里的任务就交给你，若是抵挡不住，你知道如何将聚阳树的力量化作自己的。”

妖将咽了咽口水，他看着这棵参天大树，一时间一个想法萌发出来。

若是将所有的妖兵都投入巨树，汇聚气血，再通过巨树让自己蜕变。

自己能获得多么强大的修为？

若是自己有了千年的修为，还需要听从这个人类的命令吗？

到时候，或许这片道国，也会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他感受到了名为命运、机缘的东西。

“你且放心的去，我就算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对方通过这里。”

黎彦之没想到，一个妖怪也能为万寿教的大业如此尽心尽力，他十分感动。

手一挥，尖锐如长矛的树枝就贯穿了妖将，将他拖向大树的树洞。

“你的忠心我认可了，但对万寿教而言，妖怪不过是工具，为了让你这件工具更好用。

我赐予你化作血鬼，永远守卫此处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