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几个朋友,你随便走动,不用等我回来。”
距离登仙大典开始还有两个时辰,乔木在人群里看到了什么,跟周榆打了一声招呼。
周榆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朋友”是什么,不过他没多管闲事到去管乔木的交际。
离开周榆后,乔木走入人群,走进了一处阴影当中。
这片阴影的边缘藏在屋檐的影子下面,边缘贴着三张灵符,若是有人第一次走进去,一定会发现。
建筑投下的影子只有一片,地上却有两片影子。
“不把你的朋友请过来?”
影子里站着数个人,其中一个人着装端正,好似大官要员的男人最先开口。
“刘由,他不需要见到你们,说实在话,他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你们。”
乔木解释道:
“他的思想在人里面算得上很异类,不会多仇视妖类,可这不代表他黑白不分。
你们这心情不好就杀个人下酒的性子,他看到了,就算是人,也得当场打死。”
“不问种族,只看行事,倒是个明眼人。”
刘由点了点头,这时候乔木又说:
“不过,我这次来可不是来找你们唠嗑的,我提出的想法他答应了。”
“建立人和妖怪的国家的想法?他真能答应?”
一旁的矮胖男人惊讶之中带着欣喜。
“不是这个。”
乔木摇头:
“房牛,你生吞活剥惯了,却不知道人类的世界有一句道理,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步来。”
房牛郁闷的埋汰一句:
“我又不是人,你跟我讲这些我哪里听得懂嘛,我知道我听错了,可到底是成没成啊?”
乔木竖起一根手指:
“成了一半,他同意用他师傅石伯阳的名声,来找招贤纳士,组建一个可以为他解决麻烦的组织。
如何要妖怪能在这个组织里有一席之地,我会继续想办法。”
刘由思索了一下:
“就像切香肠一样,只要开了一个头,往后就可以让他一步步妥协。”
乔木纠正:
“不是妥协,是合作,人互相攻伐,妖互相厮杀,我们是为了两者之间找出一条新的道路,才聚在一起。
就像建房子需要地基,要让我们这些妖中异类有个家,周榆就是这个地基。
你们也做好准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不是一本万利的那一边,而是要出功出力,至少在最开始,我们要完全效忠周榆,成为他的基本盘。”
刘由点头:
“道理我是明白的,没有投入,就没有回报,况且,既然是组织,就有三六九等,正如有被吃的妖怪,就有吃的妖怪,有被管的人,就有管人的人。
只要团结在周榆身边,随着组织的建设,各种各样的权利,自然会流动到我们手里。
当然,这其中,还得多劳烦你吹吹枕边风。”
乔木嗯了一声,随后对着在场的妖怪提出要求:
“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碰头地点,眼下来看,道国是最合适的。
但现阶段,想要夺取道国根本不可能,你们去和其它势力通通气,一间屋子就好,我们也只要这么大的地方。
如果其它势力有赢的可能,看看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分到道国的一间屋子。
接着,是入梦的草药,这是必不可少的。
最后,将这个消息分散出去,但要散的隐秘一些,绝不能提到周榆和我的名字,更不能有一个人和一头狼妖这样的暗示。
剩下的事情,我们不急着敲定。”
在场的妖怪们纷纷点头,最后刘由提醒一句:
“乔木,大妖们的聚会你缺席太多次了,太过孤僻,其它大妖甚至妖魔总兵,都会起疑心。
上次巡山使的败兴而归,已经让妖魔总兵注意到了流水县城这一片区域。
多小心些吧,用人类的话说,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乔木点头:“了然。”
另一边,走在街道上的周榆,注意到周边有各式各样的目光。
有的是打量,有的是怀疑,还有的是仇恨。
他以前很好奇,目光这种东西又没有实体,怎么会被注意到呢。
如今切身体会后,算是明白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许许多多的摄像头对着一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许多人的眼中。
他人即地狱,莫过于此。
“是石伯阳的徒弟吗?”
周榆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可这个想法出来后,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
对方是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一身短打麻布衣服,很有精神,但目光却不友善。
“我叫周榆。”
“我不在意你叫什么,我爷爷当初是岭南城米谷商会的掌柜,被你师傅打死了。
我家至此一落千丈,还有很多境遇差不多人,就在后头的客栈二楼。
我们不跟你动手,但我们要跟你谈谈。”
这人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问道:“敢不敢过来?”
周榆耸了耸肩膀说:
“劳烦带路,我拜了石伯阳,就不怕他的债。”
那人叫了一声好:
“那就来吧,记好了,我叫王忠。
一会儿人多,你可以不记得其他人,但是你必须把我记住牢牢的。”
周榆嗯了一声,到目前为止,因为师傅来找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说的难听一些,他们每一个的名字,周榆都没有记住,今天也不准备记下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记下名字,日后难免会有交集。
而周榆想的是从他这一代开始,这些人和他们师徒再没有任何交集。
如此一来,只要再过去一代,不管是恩还是仇都会消失的无踪。
至于会和这些人成为朋友,这件事他是想都不敢想,毕竟太过玄幻了。
两人通过喧闹的人群,走入一家客栈,顺着旋转楼梯直上二楼。
“我把人带来了。”
王忠推开门,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周榆一直保持金刚躯的状态,他来没有打算害人,但是也不敢不防人。
幸运的是,在这一声呼喊后,没有人朝他发起攻击,他就这样平静的走进房间。
环顾四周,让他吃了一惊,房间里的人可真不少。
一张圆桌,摆着一桌好菜,一桌好菜的周围坐着18个人。
这张照理来说只能坐十个人的桌子,一下子变得特别拥挤。
特别是当这些人突然目光一致的朝向他时,那感觉只能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你就是周榆?”
圆桌里面突然有人发问。
“是我,我就是石伯阳的徒弟,你们要找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这个房间里突然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那是厚重的像烟雾一样,几乎要凝成实体的怨恨。
周榆并不了解他们和自己的师傅到底有什么恩怨,只是看现场这个情况,恐怕称得上累累血债四个字。
“你说了,你师傅的债你能扛。”
又有一个人问:
“你如何扛得起?”
周榆抬起一只手:“晓之以理。”
然后房间里响起啪的一声,他把手掌合拢握成拳头。
“不得已的时候,动之以拳。”
看到周榆这副态度,众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有一个人站起来问:“你不怕死?”
“我怕的要死。”
周榆也不装犊子,眼前的这些人跟他年龄都差不多大,所以他也不整那些弯弯绕绕。
“但我这条命是师傅救的,我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学了师傅的武功。
要是因为师傅的恩怨而死,我认了。”
王忠拍了拍手:
“好,既然你还有晓之以理的打算,那我们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能讲。”
他转过头和众人对了一个眼神,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去找你之前我们就已经想过了各种各样的情况,现在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他看着周榆问:
“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只要你抓住了这个机会,我们的恩怨可以暂时搁置。”
“什么机会?”
“回答一个问题。”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王忠的声音变得冷峻:
“接下的结果只有对和错,生和死。
你答对了你就能活着走出这里。
你如果答错了,不管今天需要多少棺材,肯定有你的一个。”
周榆耸了耸肩。
“我就喜欢这样的简单直白,你问吧。”
王忠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出了他们精心准备的问题:
“有一种说法叫做六道轮回,那么,你觉得人有来世吗?”
这个问题乍看之下莫名其妙,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周榆仔细一想,如果人有来世的话,那么今生的恩怨情仇为什么不留到下一世再报呢?
那么答案应该是没有吧?他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个答案。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在这样一个神魔世界,他不相信这么一群年轻人都是无神论。
这可能性比他们全都是集体穿越的还要小。
但是没有思索太长时间,但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
“有,但也没有。”
这个答案怎么听都有些耍无赖的意思,看到这些人要打人了,他开始了解释。
“的确有来世,但是人没有来世,人只有当下的这一世。”
听到这段解释,原本已经暗中掏出了武器的人,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们都在等周榆把话说完。
“佛说,这辈子积德行善,下辈子就会有好报,这辈子过得苦,是因为上辈子没有积德行善。
可说到底,谁见过下辈子?
在座的各位,又哪一个觉得自己受苦受罪,不是因为我师父,而是因为自己上辈子坏事做尽?”
听到这些话,众人皆沉默。
“人没有来生,因为人看不到来生,就算真转世了,哪个人还是你吗?
或者说,你愿意这辈子省吃俭用,不遗余力的帮助每一个见到的人,来换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人有一条好命?”
周榆顿了顿,又说:
“可来世又是存在的,存在于单纯的说法里,可以说是这是一个借口,或者解决方法。
我们相信来世,因而行善积德,让自己在临终的时候,可以带着一丝期待撒手人寰。
就如同我的师傅亏欠了你们,我学了他的本领,就扛下他的债,到这里来见你们。
这些债我不认,我就不能心安理得是活着,到了死的那天,眼睛都合不拢。
你们来找我要个说法,来世就是我给你们的说法,为了心安理得的去往来世,你们祖辈的命,我认了!”
周榆摆出架势,叹息一声,他看得出来,在场的人没一个三练,二练都不算多。
毕竟家道中落,练武又极其费钱。
纵然是群起攻之,周榆觉得对方也没有破自己防的手段,打起来的最后结果,无非是自己再背上十九条命。
他内心还有一丝小小的期望,那就是对方不要动手。
一时间,整个屋子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到。
但数个呼吸过去,谁都没有动手,王忠抬起手,一时间,他身后的人收起兵器,站了起来。
“你说的对,来世是个奢望,这辈子的事情,这辈子解决,不然死的那天眼睛都闭不上。
你走吧,再让你活些日子。”
周榆嗯了一声,随后强调道:
“想要报仇,随时来找我,流水县城周榆,先前的话我再说一遍,师傅的债,我认。”
说完,他走出酒楼,看着他的背影,王忠长叹一声:
“赢不了,我们所有人一起上,别说抓住了,未必能伤到他。
那气血,错不了,是三练的武者。”
其它人也纷纷松了口气,他们都没想到,和周榆的差距居然可以大到这个地步。
“王掌柜,拿个主意吧。”
有人开口,其它人纷纷附和:
“是啊,王掌柜,拿个主意吧。”
“王掌柜,咱们都听你的,你说说咋办。”
“王掌柜,我们总不能真就这么算了啊。”
听到周围的人声音,王忠也觉得苦恼。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
“一群商人,也学人家报仇,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悲?”
众人抬头望去,瞧见一个倒挂在大梁上的男人。
“前辈,敢问尊姓大名?”
王忠此前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立刻确定对方是高手,抬手让其它人不要轻举妄动。
“我的名字,无关紧要,你刚刚问了个好问题啊。
来世、来世,人哪里有什么来世。
只活一世,不问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