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我是贼头？是的我是！

从远古时代开始，将自然资源垄断，就是无本万利的敛财手段。

柴帮垄断山林、鱼栏垄断河流，火窑垄断矿产，看起来是这样，但实际上这三者都是为朝廷打工。

山川水土收为国有，这是远古时代就定下的富国之策。

因而，薛泉山只要想，随时可以收走三家的立身根本，这也是他能把这份脏活儿甩给三家的原因所在。

只是，凡事都要有个限度，加税这件事脏的过了，三家都不得不为自己谋后路。

薛泉山也明白，自己要是逼得太紧，三家直接撂挑子，反正在郡城，他们也有关系和产业，做不了地头蛇，做个富家翁也足够了。

谁都能看出，接下来会是一个寒冬，重税就是要了百姓的命，一大批百姓活不下去了会怎么样，三十年前石伯阳给他们演示过了。

如今难保不会再出来一个石伯阳。

及时走人，起码还能保下家人，富贵一生。

薛泉山要做的，就是给这些人信心，让他们至少把事情做完。

等税收上来，自己有了交代，通过徐圳的举荐，到郡城做官。

三家也把家财和家眷转移到郡城。

流水县城在冬天死多少人，便都和他无关了，就算他们冬天就举起大旗，那时候自己也不在县城了。

“你认真的？”

程振水朝着薛泉山发问，狮驼洞这阵子抛头露面不少，很多臭名昭著的魔头都在其中，四练高手的数量不少。

说得难听些，真斗起来，石伯阳和魏诚都不帮忙的当下，流水县城根本没有剿灭对方的力量。

反倒是对方，想要薛泉山的人头，第二天就能见到。

薛泉山被程振水问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问：

“流水县城的兵，加上三家的卫队，够吗？”

柴玄寂没好气的回答：

“二练、三练的武者，在四练面前没有意义，你这话就像在问，十几头大妖突然冲进县城要怎么拦。

答案就是没法拦，顷刻间流水县城就会被夷为平地。”

听到这话，薛泉山蔫了下去，他思索了一会儿，决定用上老办法。

“事已至此，我去宣布减税，但要募集银两剿匪。”

他的话让三人困惑，程振水更是直接发问：

“剿匪？你莫不是说笑话，流水县城周边哪里还有匪？

万寿教都找不着了。”

然而，从薛泉山意味深长的笑容中，他猛然惊觉，这是当下所有问题里面，最容易解决的一个。

匪是不需要去找的。

……

当天夜晚，流水县城城东的住户被劫了，悄无声息。

等到第二天，人们才看到三户人家死的一干二净，从老到小，都没被放过，家里能搬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街坊邻里惊恐不已，可就在这天晚上，又有几户人家遇害。

一条街死了五成，一时间人心惶惶，这段时间，更有不少尸体被从山上找到，都是山里讨生活的跑山人。

秋税在即，匪灾又到，在如此绝望的环境下，一纸通告张贴了出来。

县令薛泉山，要剿匪！

宅心仁厚的县太爷向百姓们承诺，山贼，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县太爷知道大家日子过的不容易，但他还是要大家苦一苦，把今年的先交上。

因为，这一群土匪是从京城流窜过来的，是朝廷的心头大患，县太爷已经给朝廷上了书，只要有剿匪的功劳，朝廷往后免税三年！

如果朝廷不答应，他就扔了这顶乌纱帽，辞官回乡！

这一番言论让百姓们感动不已。

不成就辞官，多么大的决心啊。

免税三年，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

“山贼？

这周围山里哪儿来的山贼？”

河口村里，刚从流水县城回来的周榆，正好遇上来村里议事的乔木。

听到这几天县城发生的事情，乔木十分困惑。

她逐字逐句分析起来：

“杀人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说明速度快，下手狠，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至少也是武者。

捕快现场勘察，脚印有几百人，抢几户人家，要几百个人？他们吃饱了撑的吗？

况且，几百人的规模，只要是在山里，我不可能不知道，我这山主又不是整天睡大觉。”

周榆觉得她分析的有道理：

“狮驼洞内部检查过了，没人跟这件事有关系，有些住在云峰山上的人，都汇报说这段时间，山里一片太平，根本没有匪徒聚集。”

说到这里，周榆立刻意识到一个离谱的点：

“城东的几座山都在你和铁羽的监控下，我刚刚见过铁羽了，他的回答跟你一样。

这些山贼压根就不是从山里出去的？”

乔木对周榆这个猜想，表示支持：

“如果这些山贼真的是从山里出去的，我们不可能不知道……恐怕，这是为了某个原因的自导自演。”

周榆脱口而出：“征税……他们为了减少民怨，用了这种方法征税，为此甚至不惜杀了好几户人家。

可……山贼是假的，三年免税就一定是假的，他们真的打算收完这一次，就弃了流水县城？”

乔木深以为然：

“自己走，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位高权重的人这么想，倒也不奇怪。

三家都在转移家人，恐怕已经转移干净，剩下的流水县城人，对他们来说，算人吗？”

“算人吗？”

三个字不重，听在周榆的耳里却好似是千钧的棒槌，敲在心口。

他想起来，三家在岭南郡城都有产业，不大，但足够富贵一生。

流水县城就算明天灭亡，他们只要今天走了，恐怕也不会心痛。

这时候，乔木忽然脸色一变：

“周榆，有人带来了关于你的消息。”

……

“我是贼首？”

乔木嘴里的人，是刚从青龙武馆回来的何申，他带来的消息在周榆看来，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流水县城的县令，把他定成了山贼头子。

“真不错，师傅和师叔去山里养伤，对我一下子就不客气了，也亏我跑得快。”

周榆感慨一声。

先前岭南郡城的方柏年来传话的时候，周榆就意识到，自己得罪不少人，在流水县城和岭南郡城，没被人当街打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师傅是石伯阳。

因为罗酆山的事情，师傅和师叔都去了深山修养，周榆自然就没有靠山了。

这时候派人来，给周榆征粮这种“肥差”，周榆能想到的，就是赶紧跑。

反正周榉已经被送出狮驼岭，他已经是个没有软肋的人了。

现在一看，跑的很正确。

“现在衙门在招募人手，要进山拿你，管连山带队。”

何申问周榆要作何打算：

“只要我把这里的事情说一说，连山立刻就能明白，目前他们只知道你在忙些东西，但不知道你和狮驼洞的关系。”

周榆想了想，让何申先不要轻举妄动：

“连山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虽说没了师叔的保护，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

孟衍忙着筹备婚礼呢，让他消停点吧。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何申点头，周榆让他去把黄枫找来。

片刻后，黄枫提着剑过来，他剑刃的缺口小了一些，似乎真如他所说，有自我修复的能力。

“穷奇长老，找我有事？”

周榆点了点头，将自己变成贼头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他们觉得我是贼头子，那我最好真的是。

组织几个人。”

黄枫意外道：

“真去劫掠？”

周榆摇头：

“组织现在不差钱，你知道差什么吗？”

黄枫呵呵一笑：

“人之所求，无非名利，不差钱，差名呗，你用市价三倍的银子去求购物资，也是为了这个吧。

白花花的银子都散了出去，一点都不心疼，你倒也是个人物。”

周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说话，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们狮驼洞的情况，你也知道，九个长老，大部分的家，得我这个最年轻的来当，没点魄力不如早点撂挑子。

这次你们可以去劫掠，没必要的情况下不要杀人。

我要你们去劫富济贫。”

黄枫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乐呵道：

“你说的真有意思，劫富济贫，我就挺穷的，给我自己行不行？”

周榆摇头，很认真的回答：

“不行，你是作为狮驼洞的人去的，黄枫这个人再穷，也跟你没关系。”

黄枫嘁了一声：

“给我点尊严行不行，我也不是不能做好事……行吧，事儿我来做，不过我有个要求。”

周榆摆手，让他说话。

黄枫竖起一根手指：

“你说不必要的情况下别取人性命，我们是武者，学的是杀伐术，我们要去劫富济贫，遇到的也会是武者。

必不必要，要由在现场的我决定。

如果有人坏了规矩，我替你杀了他，但规矩的边界，在这儿我听你的，出去了，我要自己判断。”

周榆明白他的意思，事情他办，条件他也答应，但是不能用条条框框约束他，办事儿的事情他得当老大。

周榆思索了一会儿，提出自己的要求：

“可以，这件事也不让你白做，你的剑，我替你出面去麻烦铁牛长老，让他帮忙瞧瞧。”

听到这话，黄枫眼底泛起一丝喜悦，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周榆就补上一句：

“但你的队伍里，我要安排个人，她不会阻碍你，只是负责监督。”

黄枫嘁了一声，问道：

“谁？”

周榆回答：

“水连。”

黄枫脸色变了，不停摇手：

“不行，你可以换个其它正派人士，但她不行，长老，你根本不了解我和重山门之间的恩怨。”

周榆来了兴致：

“之前听到过一些，你霸占了重山门的女弟子，可听你的话，是重山门杀了你妻儿。”

黄枫哼了一声：

“一笔烂账，我的确是个混蛋，但除了最初那段日子，后面对女人便没什么兴趣了。

我和屈寒是意外结识的，那时候我厌倦了漂泊的日子，想安顿下来。

屈寒是我的妻子，一个北岭姑娘。

长老你去过北岭吗？”

周榆摇头。

黄枫接着说道：

“北岭越靠近边缘，就越苦寒，没有多少大型的城镇，地广人稀。

我又选了个较为偏僻的庄子，想着在这里，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我靠着武艺，当了猎户，日子凑合的过去，然后因为勤劳能干，认识了附近庄上的员外，成了他的女婿。

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直到某天，我妻子的同门姐妹们来看望她，大家约好一起去山里狩猎，结果遭了妖灾，我没办法，拿出血剑杀了妖怪，结果被她的一个师姐认出身份。

她们是很聪明的人，没有声张，而是计划给我下毒，把我拿住。”

说到这里，黄枫的声音越发苦涩：

“我要是在那时候，和妖怪同归于尽该多好，不让她们看到血剑，和妖怪一起滚下山崖，她会活下去，我的孩子会永远记住，他的父亲是个英雄。

……后来嘛，她们的小手段又怎么瞒得住我，这时候我妻子如果站在她们那边，我束手伏诛也就罢了。

可她偏偏是个不明好歹的人，竟觉得我是个好人，愿意护着我。

在混战中，刀剑无眼，她不愿意我伤了她的姐妹，也不愿意我被打杀，她选了能让姐妹们不受伤，又让我能逃走的办法。

后来的结果，我想我不需要多说。”

黄枫说到这里，周榆明白了大致情况：

“行吧，给你换个人，我记得有个叫宋曦的，出身不错，你带带他。”

黄枫点了点头，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随后黄枫离去。

流水县城有天地人三才在，周榆不指望黄枫去和三才硬碰硬。

曾经的他见过三才之一的贺钢，那时候他辨别不出对方的实力，但现在周榆很确定，贺钢距离四练合一只差一步。

简而言之，暂时还打不过。

在梦幻泡影里，周榆有所收获，但完全不足以升级，四练的四个层次，彼此之间差距太大了。

甚至周榆能感觉到，四练对标的不是四阶，而是四阶到五阶。

为了安全起见，周榆和黄枫商议的目标地点，是薛泉山的宅邸。

守城军头钱翼谋，不是薛泉山的护卫，天地人三才他调不动，四象武馆的师傅没理由给他当护卫。

换而言之，四练入门的黄枫，今晚将大展拳脚。

周榆本以为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