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伐队进山第一日,全灭。
不是落入陷阱,更无阴谋算计,甚至没有遭遇妖兽和围杀。
飞燕长老拿到了一份更详实的报告,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讨伐队每个人的手段,都被摸得七七八八。
确认内容属实后,她把报告交给了周榆,由于关系到管连山,周榆不放心全权交给铁羽。
最后解决的过程很是顺利,通过乔木让妖兽传信,把管连山以及和周榆相识的其它人引到别处。
剩下的武者,铁羽长老出手,在付出部分伤亡后,将大部分人全部抓了起来,关进云峰山的一处山洞。
随后,选一个人回去传话,要求薛泉山提供赎金。
……
“师兄,你真没走师伯的路?”
“我差不多孑然一身,我造反做什么?”
河口村里,管连山看着周围,从穿过风暴屏障开始,他的诧异就没有断过。
这个村子他当时是来过的,唉,现在看到的景象和当初所看到的已经天差地别。
整个村子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设施,房子被修整一新。
很多建筑都像是城镇里一样。
与其说这里是当初的河口村,不如说这里是一个建立在金盆山的正在逐步建设当中的新县城。
而从周榆的口中,他得知了正在建设这座新县城的,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他们其中大部分都是三教九流。
其中不少人在官府里还上了通缉单。
“师兄,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怎么都像是想要圈地称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听你指挥的?”
听到管连山的疑惑,周榆笑了笑,给他进行了简单的解释。
“没什么好奇怪的,要控制这些人,无非两者,一是名、二是利。
前者嘛,无非就是给他们画一些大饼,让他们知道跟着我以后有好日子过,就这么简单。
后者其实是做两种解释,一个是利益,一个是力量,第一个是他们看到当下的利益。
现在的局势你也看得出来,大乱子马上就要到了,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地是很多人都想要的。
再加上我供他们吃穿,按照不同的身份层次给他们发月钱,他们的利益需求得到了满足,自然不会反对我。
第二个嘛,当然就是力量,总有些不想好好听人讲话,也不愿意讲道理,一意孤行的人。
这些人倒也有方法解决,一个是劳动改造,另一个是就地打杀。
我们九大长老当中专门有一位是负责这方面的事情,他的实力比我们的师傅还要厉害,基本上我们能想到的所有敌人都可以被他轻松扫平。”
听到周榆的话,管连山觉得眼前这位师兄忽然陌生了起来。
他没想到,对方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居然参与到如此庞大的一个组织,而在其中深居高位。
“师兄,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聊到这里,管连山问起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
“那些和你一起单独过来的人,你们想回去就回去,想留下就留下,我们这里正好缺人,也得想清楚啊,在这里留下了想回去可就不容易了。
至于另外一些真心要来对付我的人……连山,我们不是在玩过家家。”
周榆停下了脚步,语气也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你比我更清楚,今天我把他们放了回去,下一次他们会带着更多的人来杀我。
的确,他们只是拿钱办事,各为其主,没有什么可以苛责的,也不是说他们就一定该死。
他们就像是进到深山,想要寻找天材地宝的樵夫一样,想要天才地宝,就要承担在深山里被妖兽啃杀的危险。
又能拿到天才地宝,又不用担心妖兽,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要来杀我,又不会因为想要杀我而死,你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公平吗?”
说到这里,周榆叹息一声。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说到底太过仁慈,也是我改不掉的一个臭毛病。
按照原本的计划,那些人全部要喂妖兽。
我争取了一下,最后定下来的处理方案是,看他们是否愿意合作。
首先有没有人,愿意花钱来赎他们,只要开出的价格合适,就可以放他们回去。
接着剩下的人进行分类,愿意去死的送他们去死,不愿意去死的看看有什么一技之长能够留下来干活的。
他们是俘虏,而不是狮驼洞的成员,想要入伙也不可能。
更多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对于一群来杀我的人,我愿意给出这么多的选择,倒不是我自夸,我真的称得上是大善人了。”
面对周瑜给出了解决方案管连山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清楚,这个解决方案已经称得上是软弱了。
面对一群来杀自己的人,还愿意给出这么多条活路,他也没办法再苛求些什么。
同时,周榆提到的事情,他也不得不去认真思考。
那就是接下来的局势。
朝廷想要跟狮驼岭的妖魔一决死战,为此需要大量的钱财和高手。
出于这个目的,朝廷加重了税,而且上升的幅度特别大,已经到了很多人家根本无法支撑的地步。
这些日子,他见到了太多卖儿卖女的,有些甚至已经到了白送的地步,只求能让家里减少一个人口,少交一份税。
按照刚刚周榆高测的事情,接下来还会有征粮。老百姓家里剩下的粮食本就不多,再被征走那真的是不给人活路。
不给人活路人就会自己寻找活路,接下来发生的就是民变。
发生民变之后,自然会有前来镇压的队伍。
在重税和征粮双重打击之下,这些老百姓除了叛乱和去死以外,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
这样的情况在三十年前出现过一次。
县城上交的税赋被郡城收入囊中,朝廷收不到税,全程担心事情败露,就硬生生的把县城的百姓逼到叛乱,于是朝廷派了军队前来清剿。
本来大老爷们算盘打的啪啪响,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县城出了一个石伯阳。
以石伯阳为首,岭南郡城周围六座县城的人聚集到一起,对郡城形成了一股浩浩荡荡的包夹之势。
这一场动乱,几乎把岭南郡城打的粉碎。
留下的伤害直到今天也没有愈合。
管连山想了想说道。
“师兄再这么下去,就算你不走师伯的老路,也一定会有一个新的石伯阳出现,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这样的灾难真的会再上演一次吗?”
周榆看向管连山一时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沉默下来。
他想起来自己和管连山虽然年龄相仿,但实际上自己活过的岁月比管连山长了太多。
他是一个有着两世记忆的人。
而管连山是还没有到十八岁的少年郎。
思索之后他叹息一声。
“连山,根源不在我们,甚至还轮不到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灾难会不会到来,悲剧会不会重演,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能确定的,能决定的是上面,是朝廷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
我能做的或者说这整个河口村能做的,不过是在动乱到来的时候想法子活下去而已。
一旦活不下去了,也不用讲什么公平、正义、秩序了,只要能活下去,人能做的事情超出你的想象。
师兄没什么本事,没有办法给你安排一条很好的路,能给你指的只有两个方向。”
周榆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条,你去找师叔,师叔和师父现在在深山当中养伤,那是一处很僻静的地方,可以说短时间内不会被任何影响波及。
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几百年都与外界隔绝,那周围物产丰富,你有不错的身手,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他们两个人在那里,也刚好需要有个人照顾。
第二条路,留在河口村,这个选项可以暂时保你平安,但是等到动乱到来的时候,我也不敢说会发生些什么。
可能到时候师兄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如果你还听师兄的话的话,哪怕只听这一句,也好去找师叔吧。”
管连山听到周榆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路了。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自己的师兄。
他不知道为什么,初次见面时明明是两个境界相差不多的人,仅仅是不到两年的时间,对方就拉开了和自己巨大的差距。
不过这并不会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
“师兄,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周榆没想到,管连山还要对他提要求,于是笑呵呵的问:
“怎么?你不会是没有盘缠,想让我给点儿吧?”
管连山郑重的回答:
“到时候情况失控了,师兄你谁也别管,就逃到我那儿去,有我师傅,还有师伯在,一定能保你平安。
真到了生死危难的关头,一定要逃。”
听到这话周榆有一丝感动,他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这个东西你好好收着。”
周榆把风雷珠拿了出来。
“这个东西早就要给你了,师兄这阵子确实是稍微忙了一点,没什么机会,好好收着吧。”
管连山把风雷珠接过去,他认得这东西,是能呼风引雷的法宝。
“师兄,你把这东西给了我,你怎么办?
当下你正是需要力量的时候。”
回应他的是突然刮起的狂风。
狂风在周榆的手中汇集成一股小的飓风,其中隐约闪烁着雷霆。
随着周瑜掌心一合,雷光一闪,风停了。
“这枚珠子的神通,我已经全部学会了。
你也要记住,他只是施展法术的媒介,你要将其中的法术学成自己的。”
说完这些,周榆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天空。
“其实这东西老早就应该给你了,如今咱们要分别了,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给你。
哈哈,别嫌师兄寒酸。
下次再见面,师兄肯定给你来点更好的宝贝。
……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
扑通一声,周榆被撞了个满怀,管连山紧紧的抱住了他。
“别说晦气话,一定能再见面的,师伯当初千人所指万人唾骂,不还是好好的活了三十多年到现在吗?
不管之后发生什么,师兄你要记住答应我的事情。”
周榆没有敢低下头。
不过他还是给出了一个承诺,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办到的承诺。
“我会的。”
此去路远,接下来又有众多坎坷艰险。
狮驼国就像一条平稳的大河,突然泛起涟漪。
涟漪是浪涛的前兆,滔天的巨浪即将到来。
狮驼洞就是一艘行驶在这条大河上的小舟,周榆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艘东拼西凑的小破船,能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河上漂流多远。
唯一清楚的就是,假使某一天被巨大的浪淘拍入湖底,死无葬身之地。
那也是不值得让人惊讶的结局。
……
送走管连山之后,终于一个人回到了自己在河口村的住处。
这是一件经过修缮的屋子,在原本的一层基础上新建了一层。
因为本身就是木屋,没有费太多功夫。
他和乔木还有荀秋一同住在一起,本以为乔木有了自己的洞府,不是经常回来,通常只有他和荀秋两个人,结果乔木干脆不管洞府,天天都要待在这里。
今天他回来的时候,乔木正好在和荀秋聊着些什么。
两人都看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落寞。
“怎么了?你的表情有一副看开世事的样子,难不成去当了和尚?”
乔木打趣道。
周榆叹息一声。
“我这人跟道门和佛门都没什么缘分,就算去到和尚,也不会有寺庙收我的。
刚刚我把管连山送出村了,他会去我师傅那里,服侍他们两位老人家。
我不知道我们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
说起来我在这狮驼国里面本来就没有多少亲人。
在不久之前,我把我的大哥送出了狮驼岭,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和他见上一面。
如今我的师傅和师叔都去了深山,按他们的说法,可能十年内都见不到。
现在我又把我的师弟送走了。接下来我可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呀。”
他顿了顿,笑了:
“哈哈,孤家寡人,最无顾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