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雪了。
在二十四节气中,有一个节气叫做大雪,正如它的名字,这一天的前后,往往是大雪飘落的日子。
但是现在,还没到小雪。
常常给细雪,赋予各种美好的想象,对于暴雪就没有那么宽容了。
暴雪的好话,也不过是雪停之后的银装素裹,像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些,还不一定说得上是好话。
细雪是美丽的自然景观,暴雪就不同了。
碗豆大甚至蚕豆大的雪,从天而降,这其中还夹带着冰雹。
在外行走的人,就算全身上下裹的密不透风,也可能会被砸伤。
更不用提那些在不久前的秋税当中,被盘剥得一干二净的普通百姓了。
……
在这个秋天,流水县城已经算是六个县城当中受到影响最小的地方,但是过早到来的大雪,封闭山路,让靠山吃山的跑山人,收入锐减。
过早冻结的河流更是让打渔人的收入也跌入低谷。
这让冬天变得十分难过。
为了让更多的人活过冬天,很多人开始了行动。
自从姐姐出嫁后,陶枕一次都没有去柴帮看望她,不是姐妹感情不深,而是她实在忙的抽不开身。
偶尔有空,自己的姐姐又未必有空。
柴玄寂不是个喜欢搞创新的人,不会去做什么废长立幼的花活儿,只要柴帮还存在,不出意外柴明贵会是下一个大当家。
而陶枕的姐姐陶纤,自然也会成为柴家的主母。
为了挑起日后的担子,她平日也算不上轻松。
但是今天,陶枕还是强硬的要求见自己姐姐一面,陶纤刚好有事情在身,难以脱身。
于是作为姐姐,她选择了一个最为简单直接的方法。
她跳墙跑了。
两姐妹从小就修学过琴棋书画,大家闺秀该有的,一样没落下,后来道路分化,姐姐继续做大家闺秀,妹妹被当做捕快培养。
但武道上的东西,陶纤也从陶枕那里学了一两手,上树、翻墙之类的,不在话下。
看着落地的姐姐,陶枕二话没说,一把抱起来就跑,很快就到了东海酒楼的房间里。
从陶枕的臂弯里离开后,陶纤嘀咕了一句:
“小妹你这哪里是议事,倒是像来强抢良家妇女。”
陶枕摆了摆手:
“时间仓促,不然姐你的身体素质,跟不上的。”
陶纤又问:
“这么费尽心思要见我,肯定不是想我,是不是有男人求你办事?”
陶枕叹了口气:
“姐姐,你嫁人之后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第一反应就是男人。”
陶纤:“我猜错了?”
陶枕:“你猜对了。”
陶纤嘿嘿一笑:“是不是那个劈柴的?记得是叫周榆?住在城东,还有个打渔的哥哥。”
陶枕嗯了一声:
“他托我找你,让你劝劝姐夫。”
陶纤问:“劝他什么?”
陶枕:“赈灾。”
听到这话,陶纤的单手撑住脸蛋,颇为好奇:
“你那男人真是个菩萨心肠,可我们为何要赈灾?”
陶枕直言道:
“姐姐你知道我,我打小就不是个巧言善辩的人。
所以道理我只能说的直白些,他落草为寇,纠集了一伙强人。
这个冬天很难过,如果柴帮不赈灾,鱼栏和火窑也会做,在道义上,人心上,柴帮便输了。
没了人心,柴帮就得换主子了,这话是他让我转达的。”
陶纤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他倒是想的简单,先前被钱翼谋威逼,已经拿了一大笔粮食出去,现在又要赈灾。
正当柴帮是财神爷吗?”
陶枕点了点头:
“既然姐姐有了决定,我也不再多说了。”
“我还有事,先走……”
陶纤看到陶枕转身就要离开,立马喊住:
“小妹,你等等。”
陶枕回头问:
“姐姐还有事情?”
陶纤呃了一声,说道:
“凡事都有个商量,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三言两语就不谈了?”
陶枕却是不打算废话:
“蛮人将到,周围五个县城已经乱成一锅粥,如果不是钱军头,流水县城也要乱起来。
如今雪下的比往年早太多,哪怕是流水县城,也没几户人家储备了足够的钱粮。
先前为了交税,多少人家典当了棉衣棉被?
没有那些东西,就过不了冬,如今雪一下,一文钱典当的东西,三文钱才能赎回去。
周围五座县城乱了,贸易断绝,物价早就涨上了天。
流水县城,接下来也要乱了,姐姐你不愿意听我的,我没有意见。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虽是同胞生,如今也是青天云与瓶中水。
说不通的道理便不说,我得去谋划,如何在动乱中救你性命。
爹爹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但他救了你太多次了,这次你不要去麻烦他。”
陶枕的话刺痛陶纤,陶纤知道,因为她的病,自己爹和小妹,都是吃了不少苦的。
特别是打小,爹爹就为了自己的病四处奔走,自己享受了不少的爱,小妹却不得不被冷落。
如今大了,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小妹却肩负起赡养父亲的责任。
这其中矛盾,如同一本难念的经书。
“小妹,这各种利害,我不是不懂……我回去和明贵商量,只是,这非是小事,需要时间。”
陶枕听到这话,嗯了一声:
“姐姐你尽管去做,成了最好,若是不成,我保你平安。”
说罢,她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她没有告诉陶纤的是,她并不是周榆的说客,她和柴帮的关系实在太远了,周榆只是让她保护好家人。
真正的说客,往往只需要更加简单的言辞和手段。
流水县城的火窑大宅当中,萧胜面对自己的父亲萧大顺,深吸了一口气。
周榆告诉他的那些东西,他现在都不敢相信,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眼线,确定了周榆说的都是真的,便立刻展开行动。
萧大顺看着眼前的儿子,颇为好奇:
“你打算怎么说服我?你能怎么说服我?
做得到,你就能接我的班。”
面对父亲的期待,萧胜呵呵一笑。
他打小只会打铁,不懂花言巧语,可是他却明白,要如何说服自己父亲这样的男人。
他扯开裤裆,拔出一把短刀,面露凶光:
“老东西,不按我说的做,教你断子绝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