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两对手掌,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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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变故生的好快，江南五怪个个大惊失色，慌忙后退，韩小莹挺剑上前，挡在五位兄长之前。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罢手，他们虽各自酣战，但人人都知今夜之事关键还得看洪七公与另一高手孰强孰弱，是以皆留了一分心神注意场上情形，那人甫一现身，众人便都知晓了。

沙通天死里逃生，吐一口气，向那神秘高手躬身一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人摆一摆手，目光扫过场上众人，最后定格在洪七公身上，大有忌惮之色。

适才他射向朱聪的毒菱本是必中之招，却被几粒石子挡下，那石子来得又急又快，后发先至，这手暗器功夫，他可万万不及。

洪七公当他现身之时已在向他打量，见他身材矮小，留着花白胡子，身穿黄葛短衫，显非欧阳锋。脑中登时想起一个人来，抱一抱拳，道：“敢问可是铁掌水上漂裘帮主么？”

这人正是裘千仞。裘千仞为图富贵荣华，投于完颜洪烈麾下效力。前番丘处机，江南六怪夜探黄河帮总舵，与沙通天等众恶战一场，随后沙通天便向完颜洪烈发去了求援讯息。

完颜洪烈招揽沙通天、欧阳克、梁子翁等人所费功夫着实不少，怎料中都一役几乎尽数为曲归所伤。

待收到沙通天求援，完颜洪烈自忖欧阳克等人不仅奈何不了曲归，倘若不慎大意，只怕还要被曲归所伤，是以当即给裘千仞传讯，请他出山。

欧阳克所以出现在管城，乃是他得讯之后，为报中都一剑之仇自行前来，却非完颜洪烈派遣。

裘千仞见洪七公向自己问话，抱拳回礼道：“不敢，洪帮主‘北丐’大名，裘某久仰了。”

洪七公仰天打个哈哈，道：“当初华山论剑，本也有裘帮主一份儿，可惜裘帮主未曾应邀前去，当真遗憾的很呐。”

裘千仞目光闪动：“何须遗憾？比武论招，随时均可，何必定要到华山上去？洪帮主的降龙十八掌，在下闻名已久，早想领教领教。”

洪七公脸上笑意已无，身子微弓，内息暗暗运转，道：“既是如此，老叫化可要献丑了。”

当他说话之际，裘千仞功力已运至极致，蓦地里身形一窜，已到了洪七公身前，右掌猛然击出，喝道：“要打便打！何须多言！”

洪七公冷哼一声，左掌斜引，欲要化他掌力，不料裘千仞一掌之中不仅功力浑厚霸道，更有精微变化，洪七公一招出手，竟无法将其引开。

洪七公久闻眼前这人武功高强，不在五绝之下，今日才终于领教到厉害，心中暗喝一声彩，左手变斜引为后带，仍旧以“化”为主。

同时右臂微曲，手掌似张若合，垂于一侧。

裘千仞一见之下，大为忌惮，右掌便不敢过分进逼，右收左出，攻向洪七公。

洪七公右掌翻起，击他左手，势大力沉，似是要以硬对硬，岂料裘千仞这一掌乃是虚招，掌至中途便即变招，猛然侧身，收左击右，向洪七公胸口打去。

这一下变招奇快，收掌出掌只一刹那间，更借有侧身之势，威力更增几分，既迅捷，又刚猛，郭靖看在眼中，登时心中一动。

他精修降龙十八掌，于掌法一道，已颇有心得。降龙十八掌与铁掌功虽颇不相同，但掌法之道，殊途同归。

郭靖此时见得裘千仞这一掌，虽不知归云庄前只会胡说八道，坑蒙诓骗的老头子怎的变得这么厉害，却不妨碍他于其中有所领悟，不觉之中掌法造诣已有精进。

眼看裘千仞的铁掌已要打在洪七公胸口，忽然一只手掌斜刺里伸将过来，拦在裘千仞铁掌之前。

是洪七公的右掌，原来洪七公适才竟也是虚招！

郭靖将洪七公这一招瞧在眼里，几乎要激动的跳了起来，这招乃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损则有孚”，他也得洪七公传授，练得十分纯熟，却不知竟还有这般用法。

只听“砰”一声响，洪裘二人双掌相击。降龙十八掌与铁掌功均是天下第一等的刚猛掌法，他二人于此两种掌法更已臻至登峰造极的境界，这时以掌对掌，以硬对硬，威势自必非同小可。

但听得“嗤嗤”声响，细微掌力自二人掌间渗出，掌风四射。虽丘处机、欧阳克之辈，也都凝神应对，不敢大意。

洪、裘二人双掌黏在一起，各运功力，毫不相让，均觉对方内力绵绵不绝，好似无穷无尽，心中不由暗暗赞叹。

这般斗得片刻，二人猛地齐声大喝，手臂一撑便即分开。

甫一分开，裘千仞左掌如刀，便又向洪七公脖颈斩去，洪七公右掌竖起格挡，左手握拳，砸向裘千仞胸膛，随手所用，正是丐帮绝技之一的“铜锤手”。

这‘铜锤手‘乃洪七公年轻时所习，多年未用，此刻使将出来，平平无奇的招式之中，仿佛也暗藏玄机。

鲁有脚在旁瞧着，一个“好”字忍不住脱口便出。

裘千仞见洪七公一拳打来，不敢大意，仍以铁掌功应对，双掌变换，将洪七公拳势尽封。

洪七公左拳回撤，右掌即出，右掌若回，左掌便至，左右连环，掌影乱飞，宛如狂风暴雨。

裘千仞以快打快，口中连连呼喝，双手疾动，将洪七公的来掌一一接下。

晃眼间二人已斗数十招，手、脚、身法皆全力展开，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旁观者中似韩小莹这般武功不高之人已连二人的身形也都看不清楚，

丘处机、欧阳克、沙通天等虽勉强尚能看清战局，却也觉眼花缭乱，心中都是同一想法：‘一个人的武功当真能练到这般境界么？’

场外观战者看得出神，场上洪七公二人亦斗得惊险。裘千仞更是愈斗心中愈沉。

在丘处机等人看来，他与洪七公缠斗不已，越打越急，针锋相对，武功自是和洪七公在伯仲之间。

但他与洪七公却都已在交手中觉出，他的铁掌虽然厉害，功力亦极深厚，可与洪七公相比仍是差了些许，此时虽尚不显，但二人若当真打个几日几夜，他便非输不可。

裘千仞心有顾忌，出手不由便慢了，招式中亦守多攻少，洪七公察觉此点，攻势更紧，裘千仞登时大显颓势。

正在这时，只听喊杀声响，一大股衣着破烂的乞丐冲将进来，领头的正是七袋弟子成峰。

本在一旁远远围观的黄河帮帮众见状立时刀剑出鞘，拦在群丐之前，口中喝骂不断，几乎已要厮杀起来。

丘处机、鲁有脚以及沙通天、欧阳克等展开轻功，落在两边人众之间，互相瞪视，目中似有火焰喷出。

丘处机正欲朝欧阳克来上一剑，沙通天忽从怀中取出一支铁筒，一端朝天，扣动底部机括，只听“咻”一声响，一道火光冲上天空，随即炸开。

鲁有脚、成峰脸色一变，瞧沙通天这模样，显早有准备，丐帮虽为天下第一大帮，但在这管城之中势力却仍比地头蛇黄河帮有所不及，今夜之事，只怕没那么轻易便能了结。

果然，只片刻间，墙头上黑影闪动，已多出几十人来，张弓搭箭，对准了丐帮人众。

大门口也被一群黑衣汉子挡住，成峰打眼望去，见这帮大汉个个目光狠戾，肌肉虬结，显非善与之辈。

沙通天微微一笑，道：“墙上的朋友乃裘帮主铁掌帮中的精锐弟子，个个膂力过人，射术精湛，”

“门口的朋友则是杨、刘二位老兄麾下好手，丘道长，你武功高强，自可杀将出去，丐帮的朋友们可要留在敝帮做客了。”

洪七公与裘千仞恶斗，已占上风，察觉场上变化，当即“呼呼”击出两掌将裘千仞逼退，遂飞身至群丐之前，对沙通天、欧阳克几人斜眼相睨。

沙通天登时偃旗息鼓，不敢言语。

欧阳克和那杨、刘两个异道高手也都不敢与洪七公对视，或低头、或侧脸，洪七公冷哼一声，不与他们为难，向裘千仞道：“裘帮主，今夜之事该作何了结，还请示下。”

裘千仞自知武功稍逊洪七公，此番决计留之不下，场上虽己方势大，却也不敢当真将洪七公惹急，眼珠一转，抱拳道：

“不敢。自来习武之人便以恃强斗狠，乱伤人命为忌，今夜贵我两帮均有弟子在此，倘若厮杀起来，无论胜负，定将血流成河。”

“以裘某拙见，不若由贵我两方各出三人，比斗三场，胜场多者为雄。不知洪帮主意下如何？”

沙通天听得裘千仞此言，欲要张口，又不敢驳了裘千仞面子，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不露声色。

洪七公眯一眯眼，道：“裘帮主考虑周到，在下钦佩，便依裘帮主此法。”

裘千仞微微一笑，道：“洪帮主与在下适才已比过一场，实在难分胜负，已无须再斗，此三场比武，便由这些小辈来各展本领吧。”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是极、是极，请问贵方第一场由哪位出战？”

裘千仞伸手一指：“刘门主一路‘蝎钩腿’晋中称雄，今日正好一观。”

一众异道高手均以裘千仞为主，那刘门主姓刘名近，闻言一跃而出，团团抱拳道：“裘帮主谬赞，在下愧不敢当，雕虫小技，今夜献丑，请各位多多指点。”

丘处机见状上前几步，道：“贫道丘处机，领教刘门主高招。”

方才众人乱斗之时他便和刘近打过一场，知道刘近“蝎钩腿”确是非同小可，场上除自己外，鲁有脚虽功夫不弱，且擅腿功，却未必敌得过这雄霸晋地武林的“蝎钩腿”，当即主动接下了这第一战。

刘近见丘处机越众而出，目光炯炯，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

适才一战，刘近已知自己决非丘处机对手，眼下又要同他比斗，不由大感棘手。

突然，刘近眼中现出一种阴毒目光，随即隐没，向洪七公抱拳道：“请问洪帮主，比武之中倘若不慎杀伤人命，作何说法？”

丘处机听他说话，竟似欲取自己性命，登时大怒，双眉一竖，喝道：“拳脚无眼，纵有损伤，也是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

洪七公和裘千仞都点头道：“不错。”

刘近微微一笑，向丘处机道：“丘道长，请了。”

丘处机冷哼一声，不做理会，刘近见状双手合拢，一揖到底，道：“丘道长全真高人，在下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尊范……”

一言未毕，刘近猛地俯身扑倒，手脚并用，晃眼间即到了丘处机身前，接着以手撑地，双腿自后勾起，连环飞踢，直击丘处机面门。

这便是他的计策，先以言语激怒丘处机，再突然出手抢占先机。敌强我弱，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丘处机早料到对方有此一着，冷冷一笑，斜刺冲上，闪避之余更要趁机踢刘近一脚。

丘处机甫至侧面，刘近小腿摇摆，已向他面门袭来，丘处机只有横臂格挡。

刘近身子摇摆，一足踢罢，二足又至，快捷无伦，丘处机连挡数脚，只觉手臂发痛，当即施展“金雁功”轻功，飞掠躲避。

其实他若拔剑相迎，刘近肉腿抵不过利剑，自然不得再进，可丘处机心高气傲，刘近既赤手空拳，他便也不肯占兵器之利。

但刘近一身武艺都在脚上，用不用兵刃无伤大雅，丘处机于剑法却颇有造诣，此番弃剑不用，自身优势立减三分。

丘处机飞身躲避，刘近立时追上，他以双手行走，速度竟不比丘处机慢上些许。

二人一前一后，你走我追，于院子中大兜圈子，绕得几圈，丘处机蓦地里仰面躺倒，右掌疾出，打向刘近面颊。

刘近正自追赶丘处机，全没料到他会有此一着，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是将自己的脸颊送上丘处机手掌。

以丘处机的掌力，这般在脑袋上猛击一掌，他还哪有活路？慌乱中唯有紧闭双眼，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只听“啪”的一响，刘近惨叫一声，躺倒于地，接着一骨碌翻身站起，左脸上清清楚楚一个大掌印。

原来出家人毕竟不好杀生，丘处机临打中刘近之时竟突生仁念，掌力回收，没要了他性命。

明眼人皆能看出丘处机手下留情，此战是刘近输了，裘千仞正要唤回刘近，安排第二场出战人选，岂料刘近猛然狂吼一声，扑倒在地，以双手及左腿撑地，右腿勾起，猛踢丘处机。

口中叫道：“还没打完，发什么愣？”

丘处机大怒，双掌飞舞，接他“蝎钩腿”。

刘近此刻虽只以单腿攻击，但三肢着地，身形变幻便更灵动精妙，且时不时左腿飞起，突然袭击，令丘处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