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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秋夜。
斜月挂在枝头,花园里摆着一张桌子,坐着几个人。
胡不归、龙啸云、李寻欢、曲归。
桌上有酒,有菜。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胡不归正捧着一坛酒,往嘴里不停的倒。
他好像格外有酒兴。
李寻欢来的那天,他们两个人加上龙啸云,一个时辰才喝了三坛子酒。
今夜酒席才刚摆上,他的脚边就已多了一个空坛。
李寻欢也在倒酒,往自己的嘴里倒酒。
他喝酒常常都是这么倒的,本来是用酒杯倒,但一看到胡不归的畅快模样,他就也丢开了酒杯,捧着酒坛来倒。
龙啸云和曲归也在倒酒,也往自己的嘴里倒酒,却是用酒杯来倒。
用坛子倒这么畅快的喝法,只有真正千杯不醉的人才能用,曲归和龙啸云若也这么来,用不了几坛子就要趴到桌底下去。
胡不归忽然趴到了桌子底下。手里的酒坛也摔在花园的泥土地上。
他竟已醉倒。
李寻欢有些惊讶的看着胡不归的模样,以胡不归的酒量本不该这么快醉倒才是。
但他本也是喝酒的行家,知道常常千杯不醉的人,偶尔也会有很快喝醉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
胡不归是疯子,疯子也是人,是人就有心情,有心情就有好心情和坏心情,好心情的时候,连酒量都也会好,心情若是差到极点,酒量也要跟着变差。
胡不归的心情很差么?
为什么会差?
今天发生了什么?
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曲归多了个小朋友。
他的心情因此而差吗?
当然不是。
他虽然是个疯子,却是个仗义的疯子,只会因别人的幸福欢乐而快乐,又怎么会难受呢?
那又是为了什么?
李寻欢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变成疯子,在常人眼中,他李寻欢岂非也是个疯子?
一个放弃仕途,自甘堕落,吃喝嫖赌,挥霍祖产的疯子。
只有真正的好朋友,才能理解他,容纳他,也只有真正的好朋友,才能懂得他的伟大。
万幸,他有这样的好朋友,现在好朋友们正在一起喝酒。
李寻欢忽然放声大笑,坛中酒倒得也快了起来。
所以他很快也趴到了桌子底下。
这还是第一次李寻欢比曲归醉的更快,曲归很惊奇,龙啸云也很惊奇。
他清楚李寻欢的酒量,他本不该这么快醉倒,上一次他们在一起喝醉,是喝光了整个李园的藏酒之后,现在才喝了多少?
四个人喝酒,醉了两个,还有两个将要喝醉。
这种时候,酒局本是绝对停不下来的,如果没有人来打扰的话。
有人来。
林诗音和灵灵一起走出来,来到桌边。
灵灵小声相劝曲归不要再喝,林诗音也吞吐着在劝龙啸云,目光却下意识的往醉倒的李寻欢看了一眼。
这一眼当然没逃过龙啸云的眼睛,他的心情很难受,面上却还是勉强带着笑容:“走吧,我们回去。”
“嗯。”林诗音点头,扶着龙啸云回屋。
没有了人一起喝酒,曲归只好也停了下来,向灵灵笑了笑,说道:“我先把这两个醉鬼扛回去。”
灵灵点头,道:“我帮公子一起。”
她虽然已不再自认丫鬟,却还是坚持以“公子”来称呼曲归。
曲归笑着摇头:“喝醉了的人最是沉重,这两个醉鬼每个都最少要有两百斤以上,你小孩子怎么抬得动?”
他说着话,已将胡不归和李寻欢一手一个提了起来,向他们的房间大步而去。
灵灵一直在后面跟着,等曲归把两个人都安置好,就上前去要扶曲归。
曲归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他喝了酒后,脸上就时常微笑着,他微笑道:“不用扶,不用扶。我若要倒,刚才提着那两个醉鬼,早便倒了。”
他这么说着,灵灵却还是坚持要扶。
曲归只好任她的小手握着自己的手臂,一起向白日里胡不归给他指派的房间走去。
灵灵的房间就在曲归的屋子旁边,胡不归显然是个心细的人,考虑到了灵灵情况特殊,离曲归远了,就要没有安全感。
推开门,走进房间,灵灵借着从窗子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扶着曲归坐在床上。然后就站在床边。
曲归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曲归。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灵灵道。
曲归道:“我已经准备要睡觉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房?”
灵灵顿了顿,点点头,转身离开。
屋门紧闭,灵灵已走了出去。
曲归也脱鞋睡觉。
……
夜,深夜。
人回家,鸟归巢,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寂静。
黑夜中,月光下,一只只黑色的信鸽从各处飞起,又在各处飞落。
……
房间里燃着灯,一个瘦小的汉子正在看一张刚从信鸽身上解下来的纸条。
他的身边围着几个人,都在等着他说话。
他终于看完了信纸,打开灯罩,把纸条靠近灯火,烧成灰烬。
“灭无天王令,八月初十之前,赶到雾灵山。”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答,这一句话说完,所有的人都已经穿窗而出。
屋外有马,马蹄奔腾,远去。
屋里灯光依旧。
……
八月初十,晴。
阳光照进花园,温暖恰到好处。
花园里摆着几张竹藤编成的躺椅,曲归、李寻欢、龙啸云、胡不归正在躺着晒太阳。
灵灵坐着个小凳,倚在曲归旁边,手臂搭在躺椅的扶手上,小手端着碟切好了的水果。
胡不归本也要给她搬个躺椅,她却拒绝了。
她喜欢这样倚在曲归的身边。
她手里碟子上的水果当然也是给曲归吃的,偶尔曲归也会捏着一块递给她。
她现在嘴里刚吃过水果,正在微笑着和胡不归说话。
胡不归好像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不仅喜欢和她说话,还总是能逗得她很开心。
这已是曲归和灵灵在这里住的第五天,灵灵已有些和大家熟悉了,虽然还是十分腼腆,总已可以和大家聊天说话。
他们说着话,曲归忽然问道:“胡先生,你常常出去走动,不知现在城中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胡不归道:“江湖上又传出一个很轰动的消息,城里的人眼看秘籍无望,大都已经走了。”
曲归瞪大了眼睛:“所以其实我们已经没必要一直躲在这里?”
胡不归道:“我可没有躲。”
曲归摇头失笑,又问:“你说江湖上又有吸引人的消息,是什么消息?”
胡不归点头,缓缓说道:“月圆之夜,雾灵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