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就是郑万春。”
沐寒刚把弓还给杜微,杜微没走出几步,叶英芝忽然轻轻撞了她一下,声音极低地说道。
“你……还是仔细着些。”
沐寒顺着叶英芝隐晦的视线快速看过去一眼。
那边修士很多,其中有一小堆人似乎聚成了一个小团体。
等待出行的弟子里,三五聚集甚至是二三十人聚集的弟子很多,但唯独这一批人与周围同门放在一起,有极其明显的割裂感。
一个青年修士被这个小团体隐隐簇拥在中间。
看着倒是一身正气,很是正派的一副模样。
人不可貌相。
沐寒眼神快速在他身周扫过,大致记了一下那一圈的人脸。
郑检知不在其中。
也不难理解。
仙门大选这一方面的任务贡献都高,外门不知多少修士排队在抢一个位置,宗务殿的弟子甚至直接将炼气高阶以下的弟子全部排除到任务接领的范围之外。
做清场任务的这六百位修士多在炼气八层以上,炼气九层甚至足足占了这六百来人的半数,郑检知六年一动不动的炼气七层在其中是货真价实地垫底。不管他是知道消息晚了没抢到位置,还是及时得到了消息但不愿意过来充当凤尾,都属于正常的情况。
不过,总觉得后续可能还要有不小的事端。
把那一小片人囫囵记了个遍后,沐寒垂下眼暗忖。
就在此时,本次仙门大选主事的几位长老之一,带着几个亲信弟子过来了。
沐寒一看,又是个熟人。
是剑术甲班的座师徐长老。
徐长老拢着手,走到山门牌匾下站定;意识到长者到来,下面的弟子先后止了闲话,各自就近规规矩矩站好队列。
沐寒却又有些不相干的疑惑。
徐长老,她要没记错,这位实权长老是尚礼堂的次座长老,位次仅在尚礼堂那位金丹堂主之下。
在宗门中,这样的分工搭配,往往意味着平日里真正总揽一切事务的,是那位次席。
而金丹期或者筑基大圆满的首座长老,在尚礼堂称堂主的那位,大多数时间是在教导自己的弟子或者闭关静修。
真正管事的人很少会——甚至说根本不会都不为过——被派出去做其他的事情。
更遑论这至少要离开门派半年的外务。
而像尚礼堂这种主要掌管宗门外交事务的“衙门”,金丹期堂主的存在,只是为了预防极特殊情况下要剑派和某派核心高层打交道,对方若是金丹修士,剑派这边派出一个筑基期长老出去打交道还是很不像话的。
剑派往年还有掌门是兼任尚礼堂堂主的。
而平时和其他各派的活动接洽,通信走礼,实际从事或往下安排这一系列工作的,都是次座长老。
莫不是徐长老被从尚礼堂调离了?
目光扫过徐长老的腰牌,沐寒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是首座出来管事了?
怎么想都有些怪异。
——徐沁言区区筑基中期,剑术修为早已堪比金丹,可列我宗前十,内门乞从者甚众,却年年去传道院带剑术甲班,真是怪人。
她曾听人如是评价过徐长老。
这个前十,在弟子私下里偷偷传的小话里,是把几个常能看见人的金丹真人也算进去了,这样的评价对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来说,可谓是极尽追捧之能了。
由此也能看出徐长老的厉害来。
不知为何,沐寒脑袋里,忽然就又出现了那块边角微黑的牌子。
跟在徐长老身边的几位弟子,一眼看去,皆是身姿挺拔气势凛然的青年男女,让人看了便有种发自内心的认定感——啊,这绝对是一个剑修。
这种鲜明的气势,是四阶以下少有的。
应当是都进入了领悟剑势的境界。
沐寒赞叹着,亦有些艳慕。
她现在开始理解陈辛夷的懊恼了。
在伯赏手底下败了上千个来回后,她也进入了陈辛夷先前的剑势时有时无的半桶水阶段。
不过陈辛夷现在多半是已经熬出头了。
她还有得磨。
想着想着她思绪又跑远了:“苍歌,你说,吴长老和徐长老,这两位,哪个剑术修为更强一些?你能看出来吗?”
后面问得其实很多余。
伯赏不假思索:“吴。强很多。且与修炼等级无关。”
“这样啊。”沐寒倒不是很意外,她看不出什么,但对这两位长老间的对比,莫名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就是总感觉,哪怕是随随便便地对几招,徐长老也被吴长老稳稳压制着——但那天看过二人对剑的其余修士,似乎没人有这种想法。
不过确定了自己这种找不到来由的感觉以后,她又颇觉奇怪。
吴长老就好像透明人一样。
这些年来,她从不曾听见过有人吹捧吴长老的剑术。
倒是和徐长老相关的话听过不下十次。
“而且要没看岔,徐是吴教出来的。”伯赏说着,声音中竟也罕见地透出不确定来:“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他们现在……差的很大,越看越不像师徒。”
“感觉真的蛮不对劲的,”沐寒摸摸下巴,顺手往嘴里扔了一块吃的,唱出甜味来才发觉自己在什么场合做了什么:“嗯,我说,吴长老这样,长得好看,修为离金丹期只差一线,剑术超绝,但居然,好像除了在我们这一批来的弟子里外,几乎没什么名声?”
“因为什么?因为他那张冷脸吗?我觉得看习惯也没哪里吓人的。”
好像没人注意到她干了什么。
哦,除了陈辛夷。
陈辛夷好像想让她分点儿。
沐寒不确定地想。
然后她偷偷抓了一满把递给陈辛夷。
乌梅的青梅的杏子的全都有。
原材料都是从宗门野蛮生长的树林里寻摸出来的。
她并没有注意到伯赏突然的沉默。
或许,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
有很多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她是在正常对话还是随口自言自语。
沐寒和陈辛夷正在这边试图溜个小号,那头几个师兄师姐已经开始一边讲解一边给来的弟子发小牌子:
“咱们这儿肯定有很多师弟师妹七年前或者十四年前,已经参与过这样的任务了。”这几个都是筑基长老的入室弟子,又都在炼气九层以上,叫外门陌生修士弟妹,只会显得亲热,不太可能会让人觉得唐突,“我们再跟大家讲一讲中间的事项,带带新来的师弟师妹,老前辈们略担待一担待,别嫌烦。”
叶英芝碰了这两个在筑基师叔眼皮底下不务正业的各一下,沐寒赶紧把精神头拽回正路上来。
说话的是一个瘦高个眯眯眼的师兄,一边走一边发牌子一边说,脑后扎着的高马尾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一摆一摆地。
“咱们这回的任务呢,最后给的奖励除了三百贡献以外,还会根据各位出力的多少,给予一定的额外奖励。”
“咱们这回,单说清场任务,不算我们跟着徐长老来的姐儿几个,是外门五百二十几位同门,内门正好一百位同门,咱们在这六百人里,取前三百位发放额外的贡献和灵珠奖励,功勋卓著的师弟师妹还可以得到法器法衣作为彩头。”
“前三百位多加一百贡献,前二百再加一百,能进前百就继续加一百!前三百的师弟师妹们可以领取三枚中品灵珠,前百名的师弟师妹可以获得十枚中品灵珠,属性都是自己随便挑,前十位可以再获得一件三阶的法器或法衣。”
“排名是按驱逐、斩杀妖兽数目来排的,成群的妖兽根据其族群大小和阶位,一群记三十至两千功勋,落单的妖兽,非意外情况,一二阶不准动,普通三阶的无神通妖兽记五功勋,有神通记十功勋,有特殊神通或双系神通的记二十功勋,有神通的这些个妖兽身上一般都会有妖丹,把妖丹留好趁着能辨出来新鲜的时候报给我们就可以了。若是有三阶圆满即将四阶的妖兽,其功勋计数在此基础上翻倍。”
“哦对,到时候咱们把地方大概划分一下,比较内层的地方留一部分三阶妖兽别杀。”
“现在发的这块牌子,各位放在身上挂好,别让衣服遮盖上了,这个牌子能记录各位的一举一动,斩杀了多少、多强的妖兽,它能录得一清二楚。如果各位因为谁先动手谁后动手的事情发生了争端,那给师叔看眼牌子就好了,当然咱们不用担心它看见不该看的,要偷偷摸摸干点什么小坏事的话把它包上就好,扔储物袋里也成。”
这句话在修士中引起了一片哄笑。
“而且,注意一下,歼灭或者驱逐妖兽族群的功勋计算,拿这个算才是最准最实惠的。不然,没有妖丹的你们还要收拾一堆尸体回来交差吗?也不嫌脏嫌累。”
六百人里,有足足三百人能领到额外的贡献奖励。
也难怪陈辛夷对上一回只拿到了三百贡献的事情耿耿于怀了。
哪怕是七年前,单论战力,陈辛夷也远超绝大多数外门高阶——沐寒拜入仙门第二年就认识了陈辛夷,那时陈辛夷就是九层的修为,三阶顶峰的剑术修为。
结果到头来拿了后半段的名次。
——当然,陈辛夷最恼火的地方,大概是当时同行的那一群人只有她是来练身手的,结果最后大半年时光几乎全浪费了。
由后三百的这个名次也能看出,陈辛夷的时间究竟被浪费到了一个怎样夸张的程度。
陈辛夷好像也想到这里了,偷偷靠过来道:“咱们人多——宋道友呢?算了,反正总不会不来了,咱们到时候可以挑着找些二三阶的群居妖兽往外赶。那个赚功勋最快。端掉两大群就稳稳前百了。省事又省心。”
至于剩下的时间,那就可以拿去和三阶大圆满的神通妖兽顶牛了。
陈辛夷美滋滋地想。
除了松松筋骨,还能赚点妖丹。灵珠都无所谓,三阶妖丹平时可不是很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