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说错了?或者意思是下回见面我肯定筑基了?”
沐寒两手抓着卷轴,不大确定地问。
伯赏没理她。
肯定不是说错了。
上回见面时,沐寒就有种奇怪的“这个长老把她当平辈”的感觉。
现在只能说这个感觉的准确性得到证实了。
确实是个有些奇怪的人。
事情的发展总是能超出沐寒的预料,打她个措手不及,哪怕是好事也是一样。
“简而言之,你这回彻底出名了。”江海平带了一块冶炼好的沉金砂作为贺礼登的门。
小小的半个拳头大的沉金砂,足有三千余斤重,也难怪市面上卖冶金产品或者矿石的时候一般都是论锭子卖,而不是论斤卖。
沐寒闻言,顿时觉得眼前又乱了起来。
“我好容易勉强把这事儿忘了。”
“多大的好事儿,怎么能忘呢?忘了多可惜。”江海平的态度依旧很随意,并没有和以往有什么不同:“而且你不刚出关?”
“我要说我是用闭关的两个月来努力忘掉这件事,你信吗?”
“是你的话,我还真的得信。”江海平咂舌:“不过你忘了也没用。我觉得就算我一个月后摘得武比魁首,风头也不可能盖过你了,哦,除非我也在擂台上突然就突破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临场突破还是拿到第一。剑派炼气期真是卧虎藏龙啊。尤其是外门。擂台上太拼命了。”江海平说着又感叹起来,但感叹一句又立刻拽回来:“我估计,你的事情,恐怕几十年内,每到大比的时候就会有人提。”
沐寒想了一下那场景,只觉得尴尬到极点,正要说话,却感觉到又有人来访。
来的人她不意外,但情况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往这边来的人是叶英芝和宋裕。
这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和江海平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江海平还不知道叶英芝他们正要过来:“你知道你倒下去以后试剑堂有多乱吗?孙师兄被你吓得脸一下子就白了,也不只他,我当时也吓一跳,试剑堂在那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懵的,那个年轻点儿的师叔好像也愣了很久没回过劲儿。”
沐寒筑基了。
只不过筑基的场合实在有些,领异标新。
她是在丹比的赛场上突破的。
前一刻她还在犹豫,是想办法把出丹量压在十五以下——这对她来说其实略有些困难,毕竟她在四阶丹药炼制还没有真的到得心应手的地步,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废一整炉——还是尽全力拼一把,看看能不能出丹超过二十五,夺个头名。
历年丹比的头名,最终出丹一般是二十粒出头。二十五差不多就可以胜券在握了。
这个事情她已经犹豫很久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一瞬间就彻底失控了。
就和那天读明奕的记忆时一样。
完全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沐寒顿时什么都不敢想了,全力以赴只求能保住这炉药。
她最终坚持到了出丹的前一刻,她感觉到药炉里的丹已经凝结好了,品质应该不低,然后就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失去了全部意识。
说栽倒可能并不合适。
沐寒怕碰翻丹炉,就连摔倒都是先侧转了一下身,然后朝旁边倒的。
就庆幸丹比安排的考试席位之间隔得足够远吧,不然她要是把别人打断了,可就结了梁子了。
等醒过来,沐寒正忐忑而急切地想着那炉丹最后有没有成功出丹——炼丹师在成丹后出丹前撒手,毁丹的几率非常高——就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丹比奖励的筑基丹了。
她筑基了。
而且是在丹比的场地里筑基成功的。
她倒下去以后,看明白了怎么回事的那位师叔,由于不敢确定她的情况,没有移动她,任由她倒在哪里直到完成筑基。
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
炼丹的时候突然突破了,这在丹修这个群体中并不算奇怪,顶多是突破的是大境界这点很值得人说道。
然而,那炉沐寒倒下去时还在
一炉十八粒,满丹。
品质最低的一枚,八成九。其余十七枚都是九成五以上的极品成丹。
她把丹比的最终胜者的风头抢了个干干净净。
沐寒最终在丹比里是没有名次的。
她给试剑堂出了一个老大的难题。
光论质量,可能往前往后几百年,都不会有第二个在丹比里炼出这样的丹的人了。
她把另外两个人压的根本翻不过身来。
但若算上数量,按丹比的算法她落后到第二位。白鹭山的那位高足最终是三炉二十六丹。而按照规定的计分方式,从第二十一枚起,每一枚丹药的分数都是翻倍算的。
而沐寒这边,九成以上的丹分数高是高,但对于品质更高的丹药并没有划得很细的加成。
但让白鹭山的刘丹师靠成丹数目压在沐寒这一堆极品丹药上,感觉也很欺负人,怪亏心的。
按章办事本不该挑理,但现在这个情况是按章办事只会让人觉得章有问题。
最后,试剑堂的师叔闭着眼开始和稀泥,以须沐寒已经是筑基修士为由,没把沐寒列进大榜里,不过该给的奖品是都给了。
沐寒倒下去的时候,丹比场地里,其他弟子可能只是略微分神,试剑堂所属却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哄堂大乱。
沐寒开头的表现不错,哪怕是外行都能看出来。
她在出丹前突然倒地,很多试剑堂弟子瞬间的想法,都是怀疑又有陷害同门的人作妖了。
让这种人成功了,就是试剑堂的失误,以及耻辱。
而且他们基于此想到的结果难免过于严重。
“我说实话你别介意啊,那时候觉得你说不定会死的人,可能不在少数。”江海平摊摊手:“我和他们不一样,毕竟我真的认识你啊,所以没觉得有人会提前准备好了要害你。
“你这性子,整日里一声不吭,炼丹术也不显山不露水的,要能惹到人,或者碍人眼,那也是那人的本事了。不过,我那会儿以为你是走火入魔或者突发急症了,也是往严重了想。”
他刚说完,叶英芝二人就上楼了。
沐寒现在还住在青虎宿的这座小楼里。
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更换住处。
不过这在外门也不算少见。很多外门出身的筑基修士,筑基后境界稳固以前都是在自己原本的住所里修炼。
双方打了照面以后,看上去很正常地互相问了句好。沐寒看气氛正常,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仨人还是邻居呢,要是真的连面子功夫都做不了,结星庐那边早该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来和你说句恭喜,”叶英芝带来的东西超乎沐寒意料,那竟是一株小树苗,叶英芝连盆端来的,感觉长成以后应该是五阶或者六阶的灵果树:“你现在是解脱了,我们几个还都有场硬仗要打。”
造物类的比试,参与的人本来就少,而且不需要一大群人捉对、一对对地淘汰着比到最后才能出一二名,所以都放在五月上旬中旬了。
而武斗这种比试方式,无疑是参加人数又多、比起来又很费时间的。从五月下旬开始,比到现在已经是四五十天过去了,才取到了前五六百名。
这五六百名,都堪称剑派内外门的战斗精英,而这些人中,只有最终排到前百名的人,才有筑基丹奖励。
说叶英芝等人现在等人
“我还真的给比武上擂台做准备了。”沐寒说到这儿直叹气:“还有阵比那边,我都做准备了。我怕筑基丹不够用,想着阵比也是有兜底,唉,白忙活好久。”
“结果是好的就行。”叶英芝笑道,随后顺口提了一句道听途说的消息来安抚沐寒:“好像今年阵比水有点深,你没去成可能反而免了事端。”
她看出来沐寒好像是真的在为没去成比武或者阵比而感到……失望。
虽然她不太能理解这种失望的来源——若说是为了筑基,那沐寒现在已经筑基了;若说是为了名,那更说不通了,沐寒闭关巩固境界前她还和沐寒见过一回,当时沐寒那为了出了过头的风头而懊恼的样子,根本不是能装出来的。
况且丹比那一遭后,这名儿沐寒得的也够大了。
沐寒想的却是那天碰见的那位楚姓女长老。
那副卷轴上是一副完整的阵图,阵图周围空着的地方则写满了备注。
细致程度已经不亚于手把手教她怎么画、怎么放、怎么激发了。
而那副阵图对应的四阶迷踪杀阵,是剑派历次阵比里布阵部分的考核内容。
她拿到以后,很认真地钻研了六七天。
——然后她就在第一天的丹比里筑基了。
没资格参加其余的炼气弟子大比了。
沐寒一时没有接话,倒是江海平没让叶英芝继续冷场:“敢情这都传出去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我其实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事。”叶英芝转头看江海平,宋裕这时道:“是孙岳岚师兄那天抱怨了一句,和蓝琴思师叔说今年阵比不参与也罢。”
蓝琴思已经出关了,现在不在执法堂做事,但还和以前的同僚有来往。
沐寒听到这儿,也去看江海平。
“水挺深说不上,但,恶心是真的。”江海平坐那里挥了几下手,好像在挥走他说的那句恶心。
“阵比与其说是比不如说是考,一共四道题,考过就有奖励。今年第二题是破阵,题多半是被泄了,那个作弊的蠢货也不知道收敛,大剌剌地第一个破阵出来了,但这种泄题的事情,没有证据试剑堂也没法抓。”
“那也不至于说不参加也罢啊。”沐寒笑道。
“还没说完呢。姜院首正好在场,看着没什么反应,但肯定还是生气了,他临场把第三题布阵的阵图给改了。本来这道题几百年从没变过,很多参加阵比的人都专心做这一个题目的,这一改,五十个参加阵比的,傻了至少四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