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元白鹤总倒霉一点都不冤枉了。
沐寒好笑地想。
有点小波折,估计是容易出岔子吧。
元白鹤对此的看法竟是“是个看热闹的好去处”。
爱看热闹的话,多好的运气都会惹火上身的吧。
“那不一样,我在哪儿,波折就会在哪儿。和场合一点关系没有。——我当初不到两岁的时候就弄坏过一个传送阵了。”
沐寒颇感奇异:“怎么弄坏的?”
元白鹤那时候年纪那么小,估计灵力修为力气什么的一样都没有。
有也不会用……吧。
“城主府的那个传送阵能让凡人上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坏的,总之,我被传了一回以后,那个传送阵就彻底修不好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换新的了,还是从此就裁撤掉了。”
两人走到元家府邸就分开了,沐寒看着时间宽裕,想起元白鹤说的话,绕路去琅琊商会名下的拍卖行看了一圈。
琅琊商会今日有个早场。
沐寒是赶不上进去了,不过正好能赶上拍卖会散场,一楼大厅公示下次拍卖的部分上等拍品。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的风气,据说四大仙城的拍卖行现在都有一场拍卖结束时,公示未来一场拍卖的精选商品的惯例。
用以提前炒热下次拍卖的人气。
拍卖行的管事,将要展示的商品统一收拢在描绘了高阶阵纹的红色锦匣里,一众炼气中阶修士一人捧着一只锦匣,将它们整齐排放在门厅的高台上,然后同时将盒盖打开。
一时间,高台上宝光四溢。
五阶六阶的法器法衣,六阶的极品宝剑,保存完整的古籍,高阶符篆,高阶药材矿石等稀有原材料,修炼功法,密封的五阶或六阶紫玉打制的、里面显然不是空的的丹瓶。
沐寒的神识在那些宝光灿灿的锦匣上打转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看什么都稀奇得很。
……还有八成二的筑基丹。
她站在那里,没注意到有个人目光扫到她,本来已经扫过去了,又忽然看了回来。
那人盯着她看了两三息,好像是愣住了。
之后,那人有意识地不再多看她,但好像又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目光控制不住地往她身上斜了好几下。
伯赏本分心二用,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察觉到这点小意外,有些不快地去看那个人,而那人此时也终于能控制好自己的眼睛了。
伯赏打量他一会儿后,却觉得不对起来。
莫名面善。
但他能确定他不曾见过这人。
他又端详了一会儿。
他想起来了。
确实像。
伯赏微微皱眉。
沐寒正留神听着旁边的人议论,探讨那把六阶的宝剑,如果拍卖,大概能拍出多高的价格;若是普通交易,又能值多少灵珠。
她刚刚和元白鹤交易了一番,将手里的丹药卖了两万七千中品灵珠多一点点——刚好在元白鹤自己能吃下的范围内。
而她身上除了这刚到手的两万多,中品灵珠也就只有三百多一点点,下品倒是还有两万多。
那些人虽有争执,但大体上还是认可这样的六阶极品法器,还是修真界里最多人能用的紧俏的法剑,至少能值五十万中品灵珠。
六阶的极品能比三阶的极品贵出去两三万倍,这是令沐寒始料不及的。抛开极少部分特殊的丹药,丹药的三阶六阶强效药相差倍数只有几百,部分六阶丹药甚至只贵上一百倍。
法器这个倍数是真心夸张。
也难怪说炼器师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还是挺费劲的啊。
沐寒快速地在心里算了笔账。
不过她现在有五枚筑基丹富余。
等等看吧。
如果英芝她们筑基都顺利——
沐寒心中忽有一股危机感生出,她倏然拔剑转身,一剑劈向前方。
那把剑剑身笼着一层闪烁的灵光,在一室宝光下并不会显得黯然失色;这灵光是被主人锤压到极致的灵力,看着平和无害,却破坏力极强,一旦沾上,无论是法术、剑气,还是五阶以下的法器,都会被绞碎。
这里是拍卖行,如果像寻常一样全力劈出剑气或者剑光,若是落空或者格挡后劲力未竟,劈坏了拍卖行的陈设甚至是卖品,劈伤了无关的人,那事情恐怕不好收场。
事发突然,但沐寒瞬息间就考虑到了很多。
她用的还是剑派给贡献超过五千的外门高级弟子配的三阶宝剑。
灵光喷薄之下,剑体隐隐现出几丝细细的裂痕。
随着沐寒劈出的动作,这些裂痕还在扩大。
但这一剑落空了。
那突然袭来的攻势是一道鬼气森森的法术,没到沐寒身边三尺以内,就被另一道阴冷凌厉的鬼气撞飞了。
也幸亏她选择将大半灵力覆在剑身上,劈空除了浪费灵力外,什么损失都没有。
沐寒不曾撤去剑上灵力,擎剑抬头,看向攻击来处,边上有人觉出那剑上灵光的不凡,惊退之后窃窃私语。
“道友这是何意?”
“韩道友这是在做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沐寒的声音,听着很冷,配上灵剑上稳稳贴附的灵光,全然不像是一个孤身前来的、刚筑基的、对自己实力不自信的人。
她抬头看向出手攻击的人,眼神平静,好像没有惧怕也没有恼怒,脸上也是一丝表情没有,结合起来看,很奇异地,像是威胁,又像是蔑视。
让被她看的人十分火大。
但又像被冻住一般,浑身莫名发冷,不敢对她发火。
另一个声音,稍微有些僵硬沙哑,听着像是主人已经许久不曾说过话了,却是来自一个全身都包在斗篷里的人。
那是另一个出手的人,就在刚刚,他挥出一道杀机凛凛的鬼气,将打向沐寒的法术撞偏出去。
这是个鬼修。
筑基期鬼修。
而出手袭击沐寒的人,穿一身鸦青色道袍,脸色青白,乍看着与常人无异,细看却不难看出其身形边沿有些模糊,俨然也是个筑基期的鬼修。
那人本不将沐寒放在眼中,两人同时提问,他也只看向那位浑身包在黑斗篷里的鬼修,他脸上神色自若,眼神却带着一缕挑衅,浑不在意地搪塞那鬼修一句后,感受到刚刚险些被攻击到的苦主看了过来,变换了神色看过去,却莫名被沐寒眼神所震慑。
他刚换上的、还没来得及彻底铺展开的轻蔑神色,被沐寒似乎完全不存在的表情与眼神,逼到转瞬间就从脸上褪去。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判断错,下面那个小修士确实是筑基一层,衣着打扮也十分普通,看着就知道出身家世很是一般。
只是不知为何,身上带着一股来源不明的威压与震慑力,让人犯怵。
他有些恼怒,但莫名提不起发难的气势。
琅琊商会派来主持拍卖行事务的主理人也不是吃素的,几人短暂的眼神交锋间,时间未足一息,两个筑基修士忽然出现在二层,就立在在出手的鬼修旁边,那鬼修言道:“我刚刚新拍了你们这里的鬼修神通,试验时未把控好,不小心真的放出去了,非是有意扰乱秩序。得罪了。”
这也差不多正是他刚刚搪塞另一个鬼修用的说辞。
说着他扔出一个储物袋,里面可能放了灵珠或者别的财物:“所幸未造成损失,一点赔礼,还望恕罪。”
说完,他带着威胁看了沐寒一眼,却发现沐寒看他的眼神还是那样子;且那平直无波的神色,就像在对着个死物。
他心里涌上一股危机感。
沐寒的灵力依旧稳稳当当地维系着剑上,她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脸上隐约透出了一种压着杀意的冷笑;她脚下迈开步子,好像是要上楼了,那人理智上不把沐寒放在眼中,也知道商会的人在沐寒做不了什么,但心里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却是挥之不去。
这种危机感,甚至比他曾经险些死在对面这个鬼修的师父手上时,都要强烈。
他很相信自己的预感。
他忽然散作一团鬼雾,那鬼雾灰蒙蒙的,倏息间消失不见。
仙城里拦着普通筑基修士御剑,但不拦着筑基期鬼修鬼遁。
他跑了。
他纯粹是多想了。
沐寒脸上并未有什么杀意与冷笑,她心里也始终没出现过杀意。鬼修遁逃前,她甚至连愤怒都未曾来得及生出多少,有的只是在拍卖行这种有人维持秩序的地方,突然被人袭击的迷惑与莫名其妙。
没错,截至鬼修鬼遁之前,她心中最强烈的情绪与想法就是“莫名其妙,这人有毛病吧”。
她只是记得无论是江海平还是叶英芝都说过的那句“你不能总是看上去好欺负”,所以有意识地冷下了脸。
但不知为何,那遁走的鬼修愣是从她没有表情的脸上读出来了这种意思。
至于两个琅琊商会的筑基修士,收了储物袋后,看他走了,竟也转身离开了,全程没看沐寒一眼,仿佛刚刚这人是一开始就没控制住,不小心对着空地打了个阴系的法术,而非直勾勾地朝一个修士打过去然后被别人撞得落空。
沐寒心中的火,终于烧起来了。
但她还是压下了火气。
另一个鬼修还没有走。
“刚刚,多谢道友了。”沐寒停下脚步,终于收起了剑,她隔空朝那位鬼修抱拳,然后道了声谢。
那鬼修停了停,道:“不必谢我。”
然后好像是不想与沐寒多言,也像是在躲避什么,他也眨眼间化作一蓬灰雾,不见人影了。
沐寒觉得,他走得很急,很匆忙。
……所以鬼修平时活动全靠鬼遁吗?
够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