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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最后也没靠自己想明白,东宋国封闭国境是想干什么;而在修士可以通过种种手段与外界联络的情况下,东宋不让筑基修士离开又能做什么。
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几个熟人。
几个她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的熟人。
沐寒走过几座边境城市后,就又依照原本的计划,往都城走。
边境城市戒严的理由大同小异,估计也就是临近仙城的那边有些不一样。
但那边沐寒没敢去看。
想也知道,倘东宋国确实在琢磨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么面对仙城的那一段国境,必然是防范最严、守备力量最强的。
如非必要,沐寒不想冒这个险。
她进东宋国都逗留了差不离一整个白天,着重看了城中布告,观察了皇宫附近的情形。
布告上的政令内容都很寻常,且纸已经有些见旧了,估计已经贴了十来天了。
皇宫的气息就……和整个东宋国一样,显得有些奇怪了。
但两者现在是同样的透着压抑的阴冷,那么东宋国的皇宫,便也没有什么比别处不一样的地方了。
沐寒又特意瞧了东宋新皇室的宗庙。
也没什么反常的。
可以说,整个东宋国,从气息上来看,现在就是一体的,每个地方都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有些晦气。
沐寒没有从东宋国都得到有用的信息,眼见天要黑了,她便打算出城,然后找个机会进神秀塔,好把她这些天收集到的东西细细整理一下,拿个差不多的章程出来。
——东宋国内的问题,她现在能看出来也能解决的,很少。
但总得整理一下。
哦,还有,路上飞过某处山峰的时候,沐寒注意到那峭壁上有一株牵星花,那花眼看要开了,灵植这个时候往往是最脆弱的,沐寒没敢挪动,就暂时任它长在那里了。
过两天要记得去看一下。
被修士或者妖兽捷足先登了也无妨。
把活根或者种子留给她就行。
沐寒一面想着一面往城外的山里走,但很快,她就发现有人在靠近她。
她看见那人后,颇为意外:“纪师兄?”
她下意识要去拿传讯符。
她明明没有联系上任何人,这其中也包括纪湍流。
纪湍流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非常快地摇了一下头,这是示意她先不要多说的意思。
可能他的传讯符坏了吧。
沐寒想着,跟他往西面走了一程。
对意外遇见的纪湍流,她心里倒没什么怀疑。
虽然联系不上,但人总会不太可能是假的。
走出几里路,纪湍流才说:“我和另几个同门,现在都滞留此处。目前停留在东宋国很危险,但边境有特殊的布置,我们想走也走不了,我估计你也看出来了?
“你是刚从你家那边回来,要去宗门吗?”
“是。”纪湍流这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东西其实很多,沐寒正思索着,只听纪湍流又道:“那你其实也没回过宗门,而且,也只有你一个人。”
这句话是带着些叹息吐出来的。
“你没回宗门吗?”
“回了。我想说——现在宗门那边也没人知道你在东宋。”纪湍流说着停了下来,现在他大概是觉得周围称得上安全了,“你进了东宋以后,有联系过我吗?又或者其他人?用传讯符。”
“联系过,但所有人都联络不着,师兄的传讯符是不是换了?”
纪湍流笑一声,拿出块传讯符,以灵力点亮,言行间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有什么感觉吗?“
沐寒不明所以。
纪湍流的传讯符,亮了几下后灵光转眼就熄灭了。
显然也是找不到人。
“我在叫你。”
沐寒瞠目,依纪湍流的意思,这块传讯符显然就是能与她互相联系的那一块。
“东宋国的阵法,让传讯符失效了?”
“可能是。不然也应受害于另外的人为布置。东宋以前不是这样,近期也没有天地异乡、山川变动,故几不可能是地脉影响。”纪湍流道:“执法堂就有些让传音符飞不出去的手段,而且在不知情者看来,传音符也一样是因为距离过远而飞不出去。
“想来,传讯符也不会是不能被影响的。”
沐寒深以为然。
“那师兄现在是做何打算?”
沐寒听纪湍流意思,是此处不止有他一个剑派弟子,而他们被迫在此停留,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
“我们这边现今有四个人,另三个你也都识得,”纪湍流道:“一位是栾止一师兄,一位是江海平江兄。还有一位,便是咱们这一场大比的武比魁首,靳文新师姐。”
话音刚落,面前向来表情不大外露的须沐寒,神色骤然古怪起来。
纪湍流猜到她在想什么,轻咳一声:“除去无法离开外,此处倒没什么不妥,我等几人只是待得有些焦急。须道友可有去处?”
“还未。我是今早刚到国都,先前我觉东宋有异,贴着边境走了一天。”
“边境那里……”纪湍流欲言又止:“罢了,我们回去再说吧——既然你还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和我们一路?”他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他目前担任的大概是前锋岗哨的角色,若是回去晚了,可能平白给留守的人增添忧虑。
“好。你们如今是什么情况?”
“东宋国近期动作频繁,总发些常人看来没什么用的诏令。”常人看来没什么用,但让发现自己不能离开的修士来看,就难免要想得多了:“清点人口,查户籍,宵禁,走在国都里还常能感受到陌生高阶修士的窥探。于外来人来说,这地方现在走一步都有麻烦,好在这里有江道友的旧识,收留了我们一阵。”
沐寒知道,江海平当初在这一带奔波了七八年,他在这里有熟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过现在眼看情势非比寻常,那人竟敢邀,江海平也敢留,想来也是江海平极信任的故交了。
纪湍流取出法器,御剑继续往西去,沐寒跟上,纪湍流道:“我们几个这回是一起出来的,一会儿细说;我们月前来到东宋,彼时东宋国便已是进去出不来的布防了。
“我们在国都附近周旋了几日,江道友碰见那位旧识后,我们就暂时借居在那户人家的地方里。
“那户人家姓何,江道友认识的是那家的老夫人,姓潘,我听他们说话,像是十多年前就认识的。”
沐寒听见说姓潘,又是十多年前,她心里一动——不能是潘姐吧?
东宋国前面十来年,确实也老打仗来着。
不过,虽说特征都符合,她却感觉这不大可能。
她觉得这时候敢收留江海平的,要不然是炼气高阶以上的,要不然是感觉不到暗潮涌动的凡人。
而江海平,若是凡人或者低阶修士提出要收留他,依江海平的性格,不太可能会答应。
这是有可能给主人招来祸端的事情。
然而等她跟着纪湍流,到了国都西边六十里外的那处小村庄,她发现,收留了剑派这群筑基修士的人,还真的就是潘姐。
潘姐修为只有炼气三层,她今年五十六了,面上免不了带了些老态,但气色红润,眼神灵活而有力,身材也还是不胖不瘦的样子,和当初沐寒和她告别时,差别并不大。
她见到沐寒时十分惊讶。
沐寒来灵庄没几个月,江海平就走了;他只知道潘姐和沐寒当时关系尚可,所以也没有特意提到沐寒也在剑派。
潘姐则是没想到江海平还能知道沐寒的去向。
她确实很关心沐寒那次参选的结果。
但不至于见个以前认识的人就问一句。
“我三年前回灵庄,当时想找你,王管事说你和家人回家去了。”单独叙旧的时候,沐寒想起自己储物袋里放着的那个包裹,赶忙拿出来:“我还以为这些都送不出去了。你走的时候,也没和大家说过,你是哪里人。我当初也没问。”
“你总是这么客气。”潘姐没推辞,她们两个互相送东西,也算是送习惯了。
沐寒笑了两声,脸上莫名带上点小孩的模样:“主要是书册手札。我记得姐你喜欢琢磨些吃用的东西,就收集了一些简单的食谱。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材料就能做的,换有灵力的材料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妨事。”
“你这个送的可合我心意。”潘姐赞道:“还算是雪中送炭。我现在正打算做些东西卖。”
潘姐如今是个小农庄的主人。
不是王管事那样的庄头。
她们这一家子是东家。
且据说她手上还不止这一个庄子,她在东宋西南邻国那不还有两个小些的农庄。
然后她又说回之前沐寒提到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会去哪里。我那时候心里,其实没个定数。有定数的是我儿子,但我那时候,在想要不要听他的。——这个是?”
“是养身的药。一二阶的,都是几年前我自己做的。”
“这可贵重了。”
“我自己做就不花费什么。”
能找到人把东西送出去,沐寒心里很高兴,但同时她也有些忧虑。
虽说不管东宋国发生了什么,江海平能在潘姐这里住下,都说明他们还不至于给落脚的人家惹祸。
但是潘姐住在整个国家都气场发邪的东宋,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