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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带走谈妗后, 问过谈妗打算,把谈妗也留在了万法殿。
谈妗现在面对须沐寒也是债多不愁还的状态,决定已经做下,那她该考虑的, 就是怎样让自己尽快获得偿还恩情的能力。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决定成为万法殿任职的弟子。
有实际的职务, 就有更多的月俸和更大的筑基的可能。
——之前她成为普通弟子的时候没用上王晏禅帮忙, 王晏禅也确实给了她别的好处。
他通过自己名下的任务,把谈妗的累计贡献堆到了三千,让谈妗顺利成为了外门高级弟子。
谈妗因此具备成为万法殿外门挂职弟子、管事的条件。
万法殿这地方便利很多,谈妗可以不花费贡献——也不被累计贡献的要求束缚——地借阅机要室里有剩余库存的典籍。
这是个利于修行的地方。
有的人情和债务,炼气期修士是还不起的。
但谈妗想, 若是她能筑基, 就不会这么困难了。
谈妗有王晏禅昔年送给她防身的低阶□□,沐寒和宗务殿那边的人打过招呼,私下里录了谈妗就任的任命,谈妗只会负责万法殿内的事情, 不会与人对接,她就先这么遮着脸在万法殿活动。
万法殿三层以上的弟子是真的普遍比较清闲, 谈妗平时更是没什么事做,加上有□□, 她几乎没引起任何一个炼气期弟子的注意。
——当过炉鼎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对谈妗来说,不论大小这都绝对是一个很容易伤到她的话题。
所以沐寒打算从一开始就杜绝谈妗被人发现行踪的可能, 等过个三五年,炼气期的弟子已经普遍将她抛在脑后了的时候,再让她逐渐回到炼气期弟子的圈子——也可能是新晋筑基修士的圈子。
到时可以考虑换个名字。
谈妗没有新找住处, 她直接就住在万法殿四层的值班房。
希望几年以后,大家能淡忘这个名字。
沐寒看着值班房里那张窄窄的卧榻,心里想着。
谈妗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一件件摆出来布置新房间;她屋子依旧是往精致精细有情致的方向收拾,但摆放的东西与以前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
精致归精致,但屋子的主人更加务实了,摆出来的许多东西都是增益修行的,妆点房间反倒是附带的作用了。
谈妗花了大半日整理新房间,布置妥当后,她有些乏累,但这无损于她豁然开朗的心境。
——欠巨债还不上的确是负担,但她现在又开始觉得生活有希望了。
在沐寒找上谈妗之前,谈妗的身体便有些不爽利;这在年轻的炼气修士身上是十分罕见的。
在年轻的炼气九层修士身上就更罕见了。
谈妗自忖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心病外显影响了健康,估摸着,眼下离开紫金峰,过一段时间便能好。
江海平从中牵线的那名弟子也在月底准时来了万法殿。
这弟子名叫文方毅,初见给人的印象确实不错。
谈妗那边,沐寒是打算让她在万法殿躲风头的,这个才是沐寒打算有事的时候让人帮着办事的。
这人看着憨厚,实际上,是忠厚但不憨。
不止不憨,还精明得很。
这样的人用着就更省心了。
沐寒觉得自己真该好好谢谢江海平。
这真是一口气帮了自己两个忙。
次月的第一日,沐寒来到万法殿,谈妗已经把四层的玉板给挂好了。
沐寒在机要室坐了一会儿,这地方正常情况下是没长老在的时候,谈妗、方文毅这样的管事在这里值班,有长老在的时候长老在这里休息弟子,一般会去到旁边值班室去。
不过沐寒没打算只给长老们讲授,方文毅和谈妗,再加一个楚宜人,现在在宗务殿那边,都是和她直接挂钩的,沐寒也就想着每个月抽几天时间把这几个人也培养一下。
——楚宜人大概算是她的真嫡系了。
只不过她估计也快筑基了,不好用太久啊。
沐寒给方文毅和谈妗讲了一阵道法方面的问题,上个月差不多是天天都来请教的长老,便有那来得格外早的率先到了。
他给沐寒带来了一个让沐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消息。
与此事相关的谈妗也愣住了。
“早听说须长老剑术拔群,但我没想到王晏禅竟也做不了须长老的对手。”来的最早的这个随意找些话题想和沐寒聊聊,话一出口就把沐寒给聊懵了。
“车长老这话是说?”
“就是须长老你前几日和王晏禅比剑的那件事。”车涵珂道:“——是不是须长老还不知道?也对,我们这天天来打扰,须长老自己都没多少修炼时间了,想来是忙着,没注意。
“王晏禅本来近些日子要娶新人,好像是纳咱们门内的一个弟子为如夫人。上个月喜帖都发了。
“结果,和你比过剑以后,他思索了两日,说近些年心思不在修行上,剑道修行进展缓慢,如今都被苦修的小辈打败了,这实在令他惭愧,他很该收一收心,不能为自己只剩下三五十年寿元就懈怠,耽于享受。”
车涵珂说着一摊手:“然后,他那门亲事,就让他自己给推啦!
“现在大家都在想,须长老你实际实力该是如何,竟让王晏禅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王晏禅这可真是神来一笔。
沐寒都要被惊呆了。
而且王晏禅这么说,明摆着是拿他自己当初花了一百多年才拼出来的名声抬了她一把。
盛名会让虚士现形。
但不会带累真正名副其实的人。
“大家真的很好奇你的实力。”车涵珂怕她不信,解释道:“那个新人叫什么来着?我不知道,不过,据说王晏禅特别重视她,特意发喜帖请了不少长老,而且在此之前,王晏禅都五六十年没收新人了,大家都对那位新夫人颇感兴趣,结果长老这一场比剑,硬是把喜事给比没了,大家怎么可能不好奇?”
沐寒干笑了两声。
谈妗听着松了口气。
但也对王晏禅生出了更多的愧疚。
车涵珂兀自道:“就是那新人也挺惨的,有人说之前一年,紫金峰的人都开始叫师娘了。
“本来眼看着那新人是一步登天,到头来却是登到一半阶梯断了。估计要被嘲笑好久。”
车涵珂说得随意,甚至隐隐还有些把那女子当笑料的意思。
剑派的长老们大多对自愿当炉鼎,当侍妾侍从的剑派弟子是非常看不上的——
也不算很看不上。
平时这些人都不会入长老们的眼,长老们也不会特意强调一下我看不起这种人。
剑派长老对这些人,更类似是一种轻视加无视的态度。
并不把这类人当成晚辈。
谈妗没听见自己名字,悄悄松了一口气。
车涵珂无意间流露的态度,让她略有些伤神,但更多地却是让她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她之前离筑基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或许筑基后,她还能得到一个被扶正的体面。
即便不被扶正,地位也不会和真正的妾室一样低下。
但这些最终都被她放弃了。
谈妗的事情或许可以暂时翻过页了,这令沐寒也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知道类似的事情如何处理能把影响降到最低,唯一的想法就只剩一个“等”字而已。
等着时间的流逝将过往的一切带走,等着谈妗的面孔在不相关的人的记忆里淡去。
这样,谈妗若是能筑基,便只需换个名字。
——这事情或许也可以问江海平。
但沐寒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谈妗的事情。
沐寒只应承着一些已经熟悉起来的长老的恭维或者打趣,只当此事就是一场寻常的讨教切磋,背后再无任何隐情。
她的平静持续到初三下午。
那日下午,沐寒和陈辛夷在机要室里修炼读书,忽有人来访,言道小樟山镇真人有请。
沐寒听见这个邀请,心里倒是不慌。
镇嗣岩但凡长了脑子,就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把她怎么样。
她不去,反而显得她怯场。
但她也不能就这么答应。
来的是人沐寒也眼熟,是之前被沐寒知道到的那两次镇灵均来万法殿找吴过的事件里,都在场的两人中的一个。
是那个嘴巴比较谨慎,但放纵
“现在请我去?”
沐寒坐在机要室里没动,那人进了屋,陈辛夷放下玉简,偏头看着他,好像看戏一样。
这人是小樟山的首徒,之前没去坠星仙府,但如今也有筑基八层的修为。
他笑笑:“只是递个帖子。之前我家师弟多有冒犯,家师因此对长老被打扰一事多有惭愧。若须长老无事,现在去也是可以的。若长老另有安排,便看看这帖上的时间可否方便。”
说到这里,他才取出一张浅蓝色似石质也似金属的名帖。
沐寒看看窗外,外头阳光正好,她面朝着窗外笑道:“看来,我是赶上了一件相当荣幸的事情啊。正常这种事——尤其是我此前并不曾与小樟山的诸位相识——合该是见面先奉拜帖的。道友这习惯可与旁人不同。
“想来我该是道友甚至是小樟山头回送拜帖的那个人。”
她转回头接过名帖。
陈辛夷忽然说了句:“要是她不问,这名帖你就给‘忘’了?”
“辛夷,”赶在那人开口前,沐寒道:“遑论公事私事,但凡是真人交给弟子办的,那都是公事,都有规矩的,这怎么可能发生。”
她说完,忽觉有些好笑。
这场景说不上来的眼熟。
旁边那人很是好脾气地笑笑:“不可能忘的,就是这做事前后颠倒,越往后发现越会惹人笑话。”
沐寒听着那人圆场,自己看了看帖子里面的内容,暂时没说话。
那边的来人也沉得住气。
片刻后,她食指弹了一下那薄薄的名帖:
“便就今日吧。”
她也没想留一件事情月中或者月末做,平白影响她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的心情。
比起他门下的弟子,镇嗣岩说不出地精明识时务。
沐寒本做好了临场撬了对方峰头阵法反施压回去的准备,但镇嗣岩本人出乎意料地“和气”“好说话”。
——小樟山自己峰头的阵法是九阶的。十二阶的部分,那是宗门的公物,不是镇嗣岩说想动就能动的。
而且他一动阵法院那边就会有反应。
沐寒本就觉得他不可能有什么实际的举动,同理惊动阵法院就更是不可能。
她以为镇嗣岩估计会不阴不阳地威胁上几句,也以为镇嗣岩会直接以势压人。
但真正见面以后,沐寒发现,镇嗣岩的目的似乎很单纯。
就是来给弟子赔不是,修复小樟山门下和万法殿四层传功长老的关系的。
他做场面人,沐寒便也拿些场面话应付着。
等她走后,镇嗣岩才传来弟子,道,太白峰那边的事情,以后都不要掺和了。
“吴家垮不了。不要枉做小人。”他很随意地说道。
“平潮湖那边不是一直在折腾吗?早点抽身,把这摊事情都留给他们。”
平潮湖和小樟山的矛盾是太白峰之前就有的。
也正是因为有矛盾,所以一方出来争地,另一方必须奉陪。
因为稍有退让,以后可能就再抬不起头了。
——平潮湖和小樟山也是挨得太近了。
就如神木万霞。
要打交道的地方多,但需要竞争的地方,更多。
“师父确定放任平潮湖作为?”
镇嗣岩的目光扫过现在他跟前的七个筑基期的徒弟:
“随他们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