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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法殿的安静, 在沐寒看来有些像是隐居世外读经煮茶的那种静谧;或许别人的感觉与她有所不同,但在她这里万法殿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那种安静是让人放松、卸去防备的安静。
执法堂这里,比起宗务殿造物殿等地, 那也是一等一的安静,而且莫名令人有种心里踏实的感觉,但气氛无端就沉重压抑许多。
——或许也不是莫名、无端。
进了执法堂正殿, 那大厅里正对大门的墙上居中高悬着一个“律”字, 一左一右则分别是“敬”字与“定”字。
墙上看似再无旁的关窍, 但这一回来, 已经晋入筑基期的沐寒发觉,这正殿主体上布满了高阶的灵力烙印的肉眼看不见的灵纹。
这些灵纹,皆是“律”、“戒”、“规”、“敬”、“正”、“真”、“信”、“定”、“服”等上古灵文的简易变体,光是归属在“正”字这个沐寒比较熟悉的灵文
或许这些无处不在的庄严灵纹,正是执法堂气氛严肃、令人感觉可靠却又略显压抑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 执法堂一应陈设,风格皆与造物殿相同。
只是人气人声上寡淡了些。
从正殿后身往西去,先后路过的三个殿堂前立着“信”字“省”字与“戒”字。
也是在“戒”字的屋前。沐寒碰见了郭樾。
郭樾告知了执法堂叫她们来此地的原因。
郭樾对吴希萌是完全没有印象的,对吴长老倒是印象深刻——这毕竟是管了符堂大半年事务的人。
他对吴希萌的看法趋于中立,便也更加公正。
他对吴希萌受罚的原因没有任何异议, 但对吴希萌的事情会被捅到执法堂然后因此受审受罚就感觉到有几分奇怪了:
“这事儿不太对。”
他说。
“你们分开回来了是没错, 她如实禀报了自己追击失利也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她上报宗务殿, 说自己是去追击敌方高层了开始便算是她自己敲定认死的,没有任何疑点,所以执法堂知道了肯定要罚她,从这点想什么东西都很合理, 一点问题都没有。”
沐寒一时不明白郭樾想说什么。
他又说不对,又说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你们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郭樾道:“你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哪怕那位吴希萌长老自己把自己的失误给暴露出去了,罚的也不会太重,顶多挨几鞭子。”
执法堂出来的长老说话就是不一般,还顶多挨几鞭子。
“我说不对劲就是,这事一来就是铁案,肯定得罚,二来值得商榷的是她是‘脱队独自行动追击不利有没有影响宗门布局’,而不是她‘脱队独自行动有没有给名下带着的新长老带来危险’。
“——值得奇怪的事情就是这一件,那就是你们与她相关的部分是没有质疑余地的,按理来说根本不该找你们听审或者作证。”
但她们却被找来了。
“找我们来有什么用吗?”
“这也是我和你说这么多的原因。”吴希冉私下里指点过须沐寒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但几年前在符堂期间吴希冉对须沐寒的教导提携照顾是有目共睹的,而沐寒一出仙府就明她和吴家关系匪浅,至少,她是受了人家恩情的。
郭樾知道须沐寒、吴希萌之间拐弯抹角的关系,也知道跟着吴希萌出去的这四人关系都不错——至少另外三人应该和沐寒关系不错,因此更是有了极大的不解:
“师妹,我不知道你们后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会打听,”郭樾一方面想表明自己没有坏心思,一方面也是担心隔墙有耳沐寒防备一松反而把要命的把柄送出去了:
“但你们被叫来无非就是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指望你们中有人坚持要带队前辈给个交代,中间没什么事还好,但若是‘你们虽然平安归来但中途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这种情况,你们几个中又有人不愿揭过此事,那么吴希萌长老的处罚肯定会严苛许多。”
他没避讳陈辛夷,因为他知道陈辛夷一直跟着沐寒,那和吴过这位前代长老肯定也该有几分不止是面子情的真交情。
而陈辛夷听见他说的这些事,眉毛果真也皱起来了,她下意识就要反驳“这怎么可能”,但被郭樾打断了。
“而且,”郭樾忽然有些紧张了,他越说思路越顺,自己有些被惊吓到了:“吴希萌长老,宗务殿那边有人说,她身上还有不轻的内伤呢。”
“我只比师妹早不到半刻知道消息,正要问纪师兄,碰巧师妹就来了”郭樾轻声道:“我大概知道,师妹和江兄弟早就认识,和纪师兄也是共过患难的只要不是极个别的、比命大的事情,我估摸着,你们四个人里,你若是有心,应该都能劝动”
郭樾心里想的是,沐寒受了吴家的恩,而吴希萌若是因这件事受了重罚,伤了根基,又或者没伤根基但也需要很久养伤,那么沐寒和吴家的关系很可能要有龃龉。
即便期望重惩吴希萌的人,不是她。
而且,吴家那边是一道坎,外人那边又是一道坎,外人不会管是谁坏的事,有人传言吴希萌带的那四个人内部关系特别好,那他们就会相信,吴希萌因被告受到严惩是沐寒没有用心周旋的结果。
这对沐寒的名声也会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这个打击真的做成了,甚至有可能持续到几百年后。
有的名声一背就是一辈子。
沐寒听懂了。
郭樾说的想的都没错——大部分没错。
沐寒刚听见郭樾转述几人被叫来的原因的时候,虽然没想这么多,但看到那两重过错的时候,沐寒心里就是一个激灵。
尤其是在知道吴希萌身上有伤之后。
郭樾还有事,今天这场审查是临时分派下来的,他也是才被叫过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和郭樾分开后,沐寒进殿,在空出的席位上坐下,此间暂时没几个人在,但也不方便出声,她稳住想说话但又碍着附近有人不知道该不该神识传音的陈辛夷,暗中拿了传讯符出来就是一通神识传讯。
传讯的对象是徐沁言。
说来她和徐沁言算是有两重的同门关系,一重是致元门下那边的,她和徐沁言一个跟着老大一个跟着大概算是老幺的。
另一重就是吴长老那边的。
沐寒不久前才知道,徐沁言似乎是吴长老从半大孩子带到大的。
现在吴希萌有危险找徐沁言应该,能有点用处吧?
沐寒没想破坏宗门的规矩,但她隐隐有种预感,这回,搞不好,有人想让吴希萌死。
正犯愁间,江海平和纪湍流这两位也脚前脚后地到了。
两个人也显然是才知道来这儿是要干什么的。
——包括本就供职于执法堂的纪湍流。
纪湍流这几日算是休假,被叫过来,然后知道这么个消息,人都是懵的。
而且作为执法堂的长老,个别事情他也觉得离谱。
“哪怕要判罚,也不该是这两天。”纪湍流皱眉道:“除非是那种必死或者和必死差不离的罪过,其他的,要审要判,必然得等到犯事的身体没大碍了再说。”
执法堂的规矩向来是判完就罚,部分刑罚,比如说进罡风谷、进冰湖、进五行塔,或者上聚雷峰上心魔台,这些都是修士身体不好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会要人命的。
上述在刑期只有十天半月的情况下,都不算是重罚,但若进去的人状态不佳,下场怕是同样和被判了几年、几十年一样凄惨。
——这也正是沐寒模模糊糊觉得有人想叫吴希萌死的原因。
徐沁言那边暂时还没有回复。
他是一殿次席,忙才是常态。
“这回大概结果,按常例来会是什么样?”沐寒问。
她心里大概有数,但毕竟不是执法堂的。
纪湍流看看江海平,道:“也看我们怎么想。”
他和郭樾的意见竟是完全一样。
恐怕,这真的是执法堂把四人叫来的目的。
“怎么说?”
“二位师妹想必是不想为难吴师姐的?”纪湍流试探着问道。
“这是自然,”沐寒点头:“我和辛夷,跟那位吴希冉长老,都算是有一点香火情。这位吴师姐是他的胞妹,便是我自己因此真的出了事,我也不可能为难她。”
她又看着纪、江二人道:
“说来,或许还要求两位——”
“没什么求不求的。”江海平直言:“你不必说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我和纪师兄刚刚见到郭兄的时候就定好了,我们没打算压着执法堂重惩吴师姐。”
说着,他又看看另外三人——理所当然四个人现在是聚在一起坐的——神色间也是充满了不解:
“叫我们来有什么用吗?——你和陈道友的事情我知道,你们俩绝不可能刁难吴师姐的。我和纪师兄也是一样,话说,哪怕没有你这层关系,就在现在这个大家都没什么大碍的情况下,这新晋筑基修士,得是脑袋有包才会去弹劾一位自己是筑基大圆满、直系亲属还是筑基大圆满的前辈长老吧!”
江海平说“脑袋有包”的时候,陈辛夷下意识往他额角上瞥了一眼。
显然是在不恰当的时候想起了不那么恰当的事情。
“也未必。”纪湍流道:“也可能涉及了一些利益或者仇怨过节。”
“师兄是知道什么吗?”陈辛夷问道。
江海平则下意识看向沐寒,沐寒迟疑着点点头。
江海平消息灵通,想的怕是和郭樾差不多;同时他或许也会想到,可能有人试图以此离间所谓的“须沐寒和太白峰嫡系之间的关系”。
沐寒认可了他的猜测。
纪湍流说的却是和沐寒、郭樾想到的完全不一样的内容了:“我之前听说过冰灵湖这位长老、吴师姐的一些事情,不知缘由,但却知道结果——
“这位吴师姐和好几位老资历的长老都不和——像是有很大的过节,而且有错的是吴师姐这边。往日吴师姐都在冰灵湖镇守剑派边界,很少出来,似乎也与此有关。”
有过节
沐寒忽然想问问伯赏,太白峰嫡系,到底是不是吴长老那一脉。
如果是的话
老资历的长老有过节,或许不难猜。
或许吴长老长年避世也与此有关。
她这回头一次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打听过吴长老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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