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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被春迟领着,安排下去休息了。
她自从被休弃之后,日日都在煎熬之中,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留宿街头,连一口饭都吃不上,还要顾念着自己女儿的死活。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如今到了她宋宁蓝的地盘上,便坚决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宋宁蓝给明月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她面前,“明月姐姐你消消气,我会让冯叔去盯着那朱家,等到那小姑娘出了朱家的大门,便不会有事了。”
朱家尚且不知安娘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另外的人插手,只怕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个小姑娘打发出去。
明月缓缓在宋宁蓝身旁落了座,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心中的怒火,在这份静谧中渐渐被温柔地抚平。
“大概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些吧,很多时候,我竟是都把以前的事情给忘了,那时候的日子也很苦,比安娘要苦。”
“不提那些,”宋宁蓝不愿意提及过去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明月见她不想提及,只能默默转移了话题。
她在宋宁蓝身边的这几个月,但凡提起过去在青玉观的生活,便会被宋宁蓝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宋宁蓝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忆过去。
“宁蓝,今年要在苏城过年,还是会回京城?”
明月所知道的有限,她不知道宋宁蓝已经完全离开了将军府打算回去,也不知道她这么做是背离了世俗和家人。
她没想到宋宁蓝在苏城一住就是这么长时间。
但明月其实很高兴,当初在京城茶铺做工的时候,虽然不与过去的朋友在一处,但也能偶尔碰面,偌大的京城里,还有她熟知的人。
后来嫁给了葛启奉,在京城的时候还好,身份虽然发生了变化,但是地方没有变,见面不如以前多了,好歹她尚有更多的余力能够照顾到她们。
自从葛启奉在京城之中的生意不好做了之后,他们举家迁至了苏城。
葛启奉身为游商,走南闯北很是稀松平常,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他不在意身边的人经常变换,朋友越多,他的生意就越好做。
但是明月不习惯,来到苏城之后,她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重新和邻里邻居打交道,当她看到宋宁蓝在苏城的时候,当真是非常的高兴。
就是不知道今年过年,宋宁蓝还会不会回到京城,还是说在苏城过年。
她长时间逗留在苏城,认得她的人不免会心生猜测。
宋宁蓝自认为问心无愧,无论留在什么地方,全凭自己心意。
外界的人究竟长着什么样的嘴,会对她有什么样讨论,总归不认识,无需在意,更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但明月,终归是她的朋友。
这半年里的相处,宋宁蓝才真真正正的了解到,明月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无关乎皮相之美丑,而是深入骨髓地理解了她的性情本质,那些藏匿在日常琐碎下的真实自我,明月所爱,所恶,一切喜好与厌恶,都在这不紧不慢的日子里,缓缓浮现,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也希望明月能够在苏城,好好的生活下去。
“不清楚呢。”
这还是一个宋宁蓝并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明月接连两次撞到了宋宁蓝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上,她当下有些尴尬,只能再度转移话题。
“最近夫君赚了不少银子,多亏了你和季公子的帮忙,原本是想着,既然是我救下了安娘,便安置在家中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没想到今日中午回去,夫君竟是那般反对,突然之间对我发了火。”
明月直至现在都还是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葛启奉会突然之间翻脸这么迅速。
不过是举手之劳,收容一位陷入困境的妇人,岂能忍心视若无睹?安娘孤苦无依,彷徨在这茫茫世间,寻不到一丝避风的收容之地,试想,如此严寒的天气,倘若任由她在外流浪,仅凭身上那几件单薄的衣裳,恐怕难以抵御刺骨的寒风,最终只能落得个被冻死的下场。
然而,任凭明月如何温婉相劝,或是言辞恳切,葛启奉的心意却如磐石难移,非但不肯应允,反而情绪骤变,一股莫名的怒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烧起来,显得格外反常。
明月怕了他,不敢违逆葛启奉的话,不敢将安娘继续留在自己家中,明月思来想去,只能前来求助宋宁蓝。
倘若宋宁蓝能向安娘伸出援手,这位命运多舛的妇人或许尚存一线希望,奋力夺回被夺走的女儿。
如若不能,那便只能是天意弄人,安娘的命运似乎已被写定,能否挣脱,全凭她自身那份薄弱却又坚韧的生命力,在这压迫的世俗之中,搏一条或许并不存在的出路。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
宋宁蓝端起茶杯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个,让明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瞧着你痛骂那朱家男子,我倒是觉得你挺好玩的,就是不知道姐姐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反应,估摸着到时候你们两个可以一起骂那忘恩负义之人了。”宋宁蓝打趣道。
明月笑着,没来得及说什么,有人便进了屋子。
宋知暖轻移莲步,身后知微如影随形,她缓缓褪下身上的织锦斗篷,露出一张洋溢着欢颜的精致小脸,眸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不得不说,宋知暖现在这张小脸是越来越红润了。
宋宁蓝有在好好的养着她,让她只负责开心和快乐,半点让人发愁的事情都不让宋知暖掺和。
之前在将军府受过的苦和流过的泪,现在宋知暖全都抛却在了脑后。
每天只想着要去哪里玩,或者听说什么地方好玩,要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和宋知暖去什么地方游历。
明月起身行礼道:“见过宋姑娘。”
宋知暖过来自顾自地坐在了宋宁蓝的身旁,笑眯眯地对明月说:“明月娘子,你是蓝儿的朋友,不用每次都见我行礼的,我们私底下随意点就好,就像在将军府的时候,我从来不喊蓝儿婆母。”
“是啊,那次在学堂你这么喊我,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着实让人发怵。”宋宁蓝搓了搓胳膊。
那种感觉至今还历历在目。
“哈哈哈哈,这都是不可避免的啊,今日还碰见了钱家的夫人,说你去参加了什么赏菊宴,问我怎么没跟着一起去,我说我们两个又不是天天都在一处,倒是明月娘子,天天都跟在你身边,真是让人羡慕。”宋知暖撒娇道,大概是抱怨着这几日宋宁蓝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顾得上她。
明月在旁笑了笑,“你们姐妹之间感情真好,像二位这样亲密的感情,在世家之中,恐怕不多见的。”
宋知暖看向她,眼神之中略带有几分疑问。
明月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上一次遇到一个小姐,同她介绍我夫君的布匹,因为她们家姐妹也同宋姑娘和宁蓝之间一样好,便想着多卖点,谁知道她们姐妹不和,仔细问了才知道,苏城许多达官显贵中的后宅,大多都是面和心不和的,哪里会有像你们一样的亲密。”
宋宁蓝倒是觉得这话说得没有错,若是她回到宋家,遇到的长姐性格并非如同宋知暖这般天真善良,只怕也会落得一个面和心不和,整日生活在算计之中的结果吧。
宋知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想明白。
她又靠近了宋宁蓝几分,“我刚刚看见春迟带着一个人离开,上前问了说是你和明月娘子一起救下的,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快同我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