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提笔,笔走龙蛇,写出的字,墨黑如漆,大气磅礴。
作为弟子的孙乾就侍奉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
‘玄德纸’这个名字是糜竺通过书信告知他的。
‘玄德纸’看上去通体雪白,洁白细腻,卖相不一般,但用料与‘黄麻纸’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甚至品质远逊于黄麻纸。
容易受潮,容易生虫,还容易破损。
当然相较于蔡侯纸,‘玄德纸’无疑是进步的。
简而言之,‘玄德纸’是‘黄麻纸’的前身。
至于为什么要说是‘玄德纸’.
简雍猜测,想必是糜竺先生,要将这纸用于售卖,亦或是给主公扬名.
此时,历史上‘玄德纸’真正的发明者左伯抬起脑袋,眼里泛起疑惑不解的涟漪。
郑玄陷入沉默,他的嗓子涌上一股干涩,“公祐,这字是你的字,但这话绝非是你能说出的话,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郑玄嘴里嚼着几个字,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答案,他心底没有产生多少波澜,似乎本该如此,就该是刘玄德作的。
郑玄接过黄麻纸,顿时愣在原地,不是黄麻纸的质地有多好,而是纸上的两行字过于瞩目。
看着这纸,郑玄真是越看越喜。
‘没有发生什么,您不用担心.’说着说着左伯缓缓低头,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珍贵之物被夺走了呢?’
原先的揣测,如今化成无形的巴掌,啪啪的扇着他脸。
简简单单十四个字,词藻谈不上华丽,但却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
以至于郑玄惭愧的低下脑袋,保不准为母制椅就是真的呢?
“恩师。”孙乾继续说道:“其实这个‘玄德纸’,质地不如黄麻纸,我这里还剩几张,您也要不试试?”
“结果,糜先生就赠与我两堆纸,一堆是您手上拿着的,一堆是我怀里这个.”
孙乾开口了,“恩师,这些纸都是糜先生赠与我的,您不是说我学业没有完成吗?我就想干脆将经典全部记录下来,我边学边去寻刘府君。奈何竹简过于沉重,不方便携带,我就通过书信询问糜先生,问他有见过类似‘蔡侯纸’的物件,竹简太重不方便携带研读,‘蔡侯纸’又容易破损。”
孙乾缓缓开口,嘴里吐出几个字。
“金城太守,刘备刘玄德。”
“刘玄德”
然而郑玄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公祐平白无故,送他这样一件珍贵物件,难道仅仅是为表感恩之情?
若是放在以前,郑玄还真的会这么想,放在眼下.这些时日公祐即便不说,也能看出他心心念念刘玄德,此外还有人给公祐送信,难道刘玄德想借助公祐的手将自己忽悠过去?
就在郑玄胡思乱想之际。
伙伴忙问:‘左君,发生什么了吗?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情?’
“呼——”
说着说着,孙乾从怀里掏出一张黄麻纸,递给郑玄。
“哎”郑玄摇摇头,一声叹息,“不试了,不试了。”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写完几句汉赋,郑玄长舒口气,实在是酣畅淋漓,身心舒畅。
“哦。”孙乾将黄麻纸塞回怀里,“恩师,糜先生,虽然没有明说,我觉得他想将‘玄德纸’卖给士族大家。”
郑玄缓过神来,对于孙乾的这番言论点点头,赞肯道:“公祐所言非虚,即便是我看着这纸甚至欢喜,若是卖给士族大家,想必会哄抢一空。”
“恩师,我还有个猜测,您说会不会是糜先生,想给府君扬名——”
听到孙乾这番话,郑玄只觉的脑壳痛,他连忙摆手,“停停,公祐,你怎么什么话都跟我抖出来,也许真的是刘府君想要造福百姓呢?伱看有精美的‘玄德纸’又有平平无奇的‘黄麻纸’,前者贵后者贱,日后只要想读书,不论是士族还是寒门,都有各自的选择,不必苦苦追求价高的简牍.公祐,这是大善啊!”
“不是,恩师,上回您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孙乾愕然,“我记得你是——”
“住口!你记错了!”郑玄不顾名士风范,大声喝道。
“恩师,您在为我演示气急败坏吗”
见郑玄恨不得要吃人的表情,那副怒目圆睁的模样,就算是生吃猪肉的樊哙都自叹不如吧?
出于对老师的敬重,孙乾十分从心的闭上嘴巴。
被揭穿老底的郑玄面色微醺,他整理着衣冠,清了清嗓子,“公祐,你不要什么话都要与他人说,这样不好,容易惹出祸端。”
“恩师,您并非外人,我就像敬重阿父一样敬重您,一个儿子是有什么话不能对阿父讲的?”
“你啊,你啊。”
郑玄无奈摇摇头,但见孙乾认真的模样,怎么都生不出半点脾气,就连语气都柔和几分。
“公祐,说吧,这次来到底是什么事?”
“回恩师,我想去投刘府君。”
孙乾的回答没有出乎郑玄的意料。
这一次郑玄也不极力反对了.
“公祐,你学业.”
黄麻纸被孙乾掏出,上面写是有些凌乱的字体,不过也算清晰可见,是一篇经典的段落。
孙乾回道:“恩师,我能边学边干。”
郑玄再次开口,“路途遥远.”
孙乾撸起衣袖,露出勉强算精壮的肌肉,“恩师,我有角力,实在不行,我也能逃跑。”
无论郑玄怎么问,孙乾都有应答的话语。
“罢了罢了。”郑玄摇摇头,“公祐你既然有打算,我也不拦你了。”
“多谢恩师成全。”孙乾冲着郑玄一拜,“乾,在此辞别恩师,恩师若是喜欢‘玄德纸’,乾会托人每月送到您府上。”
“不,纸是其次,公祐安全就好,不必为了纸与他人弄出矛盾.”
“诺。”
孙乾再拜退出房间。
“哐当”
房门被孙乾合上。
孙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郑玄视野当中,脚步声渐行渐远。
“啪嗒”
郑玄仿佛被抽干浑身的气力,跌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目,竟有些失落,他喃喃:“若不是舍弃不了高密的学生,吾还真想去瞧瞧刘玄德,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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