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黄忠军令的曹仁莫名的感到有些呼吸不畅,并不是出于愤懑和埋怨,毕竟黄忠让他留守虎牢关可见黄忠对他的信任,虎牢关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只不过,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譬如说.水?
水?
他为什么会想到水。
曹仁脑子一片浆糊,目光不由得朝着北方望去,虎牢关占据山川之险,扼守在嵩山北麓与黄河之间的一条狭长通道上,要想从东到西唯有此道。
而他望向的北边正是.黄河水道。
“曹司马,曹司马!有异样!有异样!你快看黄河水面!千帆相竞!千帆相竞啊!!!”
站在身旁,手举远望镜的士卒的一声喊叫,瞬间将曹仁的思绪拉回当下,他身体一颤,答案似乎就要浮出,为何他会感到不妙,答案答案就在水面上!
“速速将远望镜交给我!”
“诺。”
从士卒手里拿到远望镜的曹仁,耽搁不了半点功夫,迫不及待的抬起远望镜,怼在眼睛前,通过远望镜,他得以看清士卒嘴里说的‘千帆相竞’!
入眼之处,是一艘又一艘的船,其中光是楼船都有许多艘,艨艟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列队前行,就像是刀子一般切开水面,将大量的河水抛洒向天空,白色的船帆更是连成一片,仿佛天地之间唯有这一抹耀眼的白色。
当然一千艘是夸大其词了。
掌舵这些船帆之人是谁?
这个问题别说是曹仁,就连他身旁的士卒都猜的出来,掌舵之人定然是.
“嘿嘿,几位同袍,尔等知道我看见多少大船吗?知道指挥这些船的究竟是何须人吗?”方才使用远望镜的士卒伸出十根手指,眉飞色舞道,“一千艘!整整一千艘啊!肯定是楼船将军关云长来了!”
“一千艘?”同行的士卒皆诧然,“这是要去打谁啊?!”
“不知道啊.”
“肃静!”就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曹仁用严厉的语气打断了几人。
士卒们纷纷闭上嘴巴,不过其中一士卒却上前问道,“曹司马,眼下我等该如何是好,用不用先去通知黄将军?”
“定然是要去黄将军.不过今日是我等巡逻,应当前去码头”即便曹仁很不想去见关羽,可是为将者就应当恪尽职守,不是用不情愿就能当接口的,故而他下定决心,先是随手指了指几人前去通报黄忠,而后咬牙切齿道:“.迎接关将军.随我去码头迎接关将军”
岸边
“将军,这船实在是好,实在是妙,我先前的船,与你这船相比,简直是一文不值!”将船舶在岸边绑好的甘宁,忍不住赞叹起高大的楼船,他越看越喜,甚至快步上前,脸挨着船身,伸手缓缓轻抚着
“啧。”见此情形,饶是关羽都不由的面露古怪之色。
好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关关将军”
“嗯?”
关羽转身一瞧,看清那人的身形,“原来是子孝啊,有何事?”
“不知将军此行是?”
“某负责粮草辎重的运输,皆在这些船上了,子孝不信吗?”说着关羽就要掏出诏令。
曹仁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怎么会不相信将军呢?将军请便,将军请便.”
尚且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曹仁就如那脚底抹油的耗子,眨眼的功夫就领着士卒溜之大吉。
这让甘宁都感觉到了异样,“将军,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那人害怕到了这般境地?”
“做了什么?”关羽捋着胡须,疑惑道:“我没做什么啊?说来,军师呢?”
“军师?将军是说徐军师?军师在不远处忙着运货!”
“兴霸,你我也去帮忙。”
“诺。”
两人没有忙活多久,关羽就见到一熟悉的旧友,他喜不自胜,连胡须都不捋了,“黄老将军!”
“关将军!”黄忠笑着抱拳回应。
跟随曹仁溜之大吉的士卒,都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转身再也看不清船帆后,几人这才停下,士卒疑惑不解的问道:“曹司马,我等为何要跑呢?”
然而曹仁没有回答,他低着脑袋,想到今日黄忠的军令,暗道一声,坏了。
毕竟由他驻守虎牢关,就免不了跟关羽打招呼。
原来方才的担忧和不安就是此事啊.
不知为何,想清楚的曹仁,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暗道:妙才面见黄老将军,也曾脊背发寒,如今不也克服好转了么?妙才可以,我为何不行?
曹仁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他冲着士卒说到:“走,我等折返。”
“啊?”士卒面面相觑
数日之后。
“黄老将军,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威风!”
“威风.某能有什么威风可言,三将军,勿要调侃在下了。”
送走关羽的黄忠,开始翘首以盼等待张飞,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一碰面,张飞道出的是这般话语,这让他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站在一旁的夏侯渊冷不丁打了个寒蝉,他右眼皮狂跳不止,脖颈间莫名一凉,三将军难道不怕黄将军动粗吗?
不过很显然夏侯渊多虑了,张飞和黄忠给彼此之间来了个熊抱,而后哈哈一笑,仿佛刚才不过是好友之间的玩笑。
“唉!”张飞一巴掌拍了拍脑袋,抓着黄忠的臂膀就朝某个方向走去,“瞧俺这個头脑,来来来,黄老将军,俺给你引荐一人。”
“人?到底是何人啊?”张飞这般神神秘秘的模样,着实是让黄忠感到好奇,黄忠被张飞拽到军中,这才明白张飞所说之人,名荀攸。
名字听起来倒是生疏,不过是贾诩的安排,也得到刘备的点头,他索性就准备让荀攸担任军师。
直到张飞将黄忠拉到墙角,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黄老将军,你别看荀攸是荀彧犹子,伱可知俺在仙乡里看到荀攸是何人吗?”
“三将军,你有话就直说,不要卖弄关子了,实在实在是急死在下了!”
“嘿嘿,黄老将军,此人正是曹孟德谋主!”
“谋主.”
黄忠诧异的望向曹操。
与荀攸相谈正欢的曹操忽然感觉浑身不适,他东瞅瞅西看看,恰好瞧见黄忠一闪而过的目光,他满头的雾水,为何黄老将军如此看我?那眼神为何如此复杂?
不过不等他询问,张飞就面色凝重让黄忠贾诩曹操荀攸陈宫等人齐聚一堂。
“眼下,想要赶赴徐州,就绕不开并州的颜良,文和先生规划全军,敲定战术,查漏补缺,就交由你以及公台公达三人了。”
“善!”贾诩轻摇羽扇,缓缓点头。
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总是让张飞和黄忠想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张飞摇摇头,不再让思绪发散下去,眼下战事在即,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他望向黄忠,“黄老将军.”
黄忠当即会意,他点点头起身道:“三将军宽心,虎牢关有曹子孝镇守,粮草辎重由夏侯妙才转运,不必担忧。”
子孝?妙才?
对于黄忠的安排,曹操略感诧异,看来黄将军尤为器重子孝啊,不过说来妙才怎么负责粮草辎重了?
曹操终究是没有道出心中的疑惑,黄忠多年行伍的经验,又在凉州立下战功,谈起军伍之事,他肯定是远远不如的,既然如此,那就自然不用提及。
很快贾诩荀攸陈宫三人就敲定好了大方向战术,三人当中由贾诩为表率,娓娓道来,“三将军,黄老将军,颜良虽是大胜,谋得了并州,看似士气高昂,实则不过是纸糊的老虎,投降的并州之兵当中,不少是董贼旧部,我等通过间者得知,李傕郭汜时常扰乱并州,颜良一边追讨此二人,一边以上宾之礼对待徐荣”
间者?!
在场除去张飞和黄忠,以及荀攸和陈宫,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瞳。
颜良军中竟然有他们的间者?如此说来颜良等人的一举一动不都是一览无余?
越想曹操越觉得头皮发麻,也越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凑到陈宫的身旁,压低声音问道:“公台,方才你与贾军师商讨,贾军师可曾说过这间者是谁人的手笔?莫非莫非是贾军师?!”
“贾军师不曾明说,不过我想能够做到此事的唯有贾军师.”陈宫低声回应,他的语气尤为复杂,原本他以为,光论才情,他应该跟贾诩在伯仲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投效刘备时,投效的有些晚,好在他进了刘备的幕府,凭借努力怎么都能赶上贾文和吧?
谁能想到差距莫名其妙越拉越大,贾诩担任京兆尹时,不同于操劳的荀彧,贾诩每日待在府衙的时辰并不长,偏偏公务就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未出现过任何差池,此外贾诩还有闲情逸致打拳走访,甚至连他都不清楚贾诩是如何安排的间者,真是狠狠的挫败了他士人的自傲。
曹操点点头,心道:不愧是公台,君子所见略同。
得到答复后,曹操不再询问,他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贾诩的安排。
“趁着颜良松懈之际,诸位同袍,我等耽搁不得,应当即刻发兵,兵发十万,五万人由黄老将军率领切断其粮草,剩余的五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颜良等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此战可胜!并州可安!”
“善!”张飞想都没有多想当即拍手叫好。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吐出一个,“善”字。
并州
晋阳
端坐在主位的颜良见仆役跨过门槛步入厅堂,他赶忙起身,即便主位的椅子十分舒适,他也没有多停留一刻,并非是仆役身份特殊,只是这仆役侍奉之人并不一般!
“如何!徐将军愿意归降了么?!”颜良满眼的期待,要知道强攻壶关的时候,徐荣实在让他吃尽了苦头,多次的进攻硬生生被徐荣逼退,甚至徐荣居然埋伏着一支奇兵?!
这支奇兵在最关键的时候杀出,打得他可谓是自乱阵脚,实在是令人焦头烂额,要不是张郃出奇制胜,超额完成战略目的,说实话他实在是没有信心啃下壶关。
如此厉害之人他怎么能忍心杀害,不让徐荣为袁绍所用,实在是愧对袁绍对他的赏识啊!
仆役低下脑袋,不敢抬头去看颜良,语气里带着一抹惧怕,“禀将军,徐将军还是一言不发”
谁料听完此话的颜良非但没有斥责,反而是哈哈大笑,笑声之大,刺得仆役耳朵生疼,吓得他瑟瑟发抖。
仆役的反应颜良并不在意,他来回踱步,连连说善。
“善!善善!徐将军真是好一个义士,若是不能为袁刺史所用,实乃天下一大憾事!”
颜良口中念念有词,说着说着,他忽然停住脚步,指着仆役说道:“务必要好生照料徐将军,但凡徐将军有什么不满,我拿你是问!”
“诺诺.”
“知道了那就退下吧!”颜良大手一挥。
仆役哆哆嗦嗦躬身退去。
“田田军师!”仆役刚退出屋门,就见田丰快步走来。
田丰没有说什么,仿佛没有看到仆役一般,与仆役擦肩而过。
颜良见田丰快步走来,心道:田军师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于是放弃坐在主位的想法,快步迎上前,笑着问道,“田军师,何事居然让你如此匆忙?”
“将军。”田丰板着一张脸,严肃道,“将军我等不能再在并州停留了!”
颜良的笑容凝固住了,他追问道:“这是为何?”
“将军觉得并州如何?”
“并州?并州是羊马的好地方.”颜良认真想了想,他第一时间能够想到的便是这一点。
田丰点点头,“不错,并州唯有养马这一条的优势,然而弊端却多如牛毛,外族时常来犯,当地户口不足,粮草缺乏,少有富庶大城更何况,朝堂是借我等之手收回并州,是阳谋!并州我等守不住啊!不如早作打算,迁移户口,回到冀州!”
“这”颜良有些举棋不定,他一开始就答应好吕布,助吕布讨灭李傕郭汜,这样吕布就能念他的恩情从而归心袁绍,再加上徐荣,黄忠陈到似乎也不算是那么可怕了
想到这里,颜良试探的问道:“元皓,能不能多留几日?”
“将军!!!”田丰提高了好几个音调,吹胡子瞪眼,显然是发怒了。
于是颜良只得答应下来,“元皓元皓勿要动怒,我我我答应你便是!”
田丰面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送走田丰之后,颜良愁的来回踱步,他又后悔了。
罢了,罢了。
颜良提起酒壶,心中暗道:不如去问问奉先的意见,奉先忍辱负重,想来也是颇具智慧之人。
更何况局势哪有元皓说的那般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