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昌盛大厦直播大厅内,所有的观众都屏住呼吸,焦躁地等待着。
屏幕上漆黑一片,倒计时被定格在了00:00:01上,久久不曾变动,观众们的情绪也都被绷紧到了极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倒计时会在最后时刻停摆?
主播们的终极主线任务究竟完成了没有?
无数疑问积压在一起,低低的絮语在偌大的大厅之内酝酿。
忽然!毫无预兆地,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三个直播间的信号同时恢复。
熟悉的画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被猩红光芒笼罩着的四合院,无数惨白诡异的纸人,以及三个守在四合院门口的资深主播。
直播间的上方,显示着终极主线任务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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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35
“?!”
等在直播间内的观众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剩几秒吗?怎么突然时间增加成三分钟了?而且还有零有整的?”
“不知道啊!”
“系统又故障了吗难道?”
“或者是临时增加了终极任务时长……?也不应该啊,梦魇没有这个先例啊!”
四合院内,祁潜几人也是一脸惊骇。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神情震惊而茫然,似乎不明白,明明刚刚终极主线任务的时限已经走到了最后几秒,他们都已经陷入绝望,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随着眼前一黑……
等恢复意识之时,他们居然再一次回到了四合院内。
不仅没有死,就连剩余时长都增加了!
怎么会这样?
这是,橘子糖的声音将他们从震惊之中扯了回来。
“温温呢?”
她紧紧地盯着温简言刚刚消失在纸人堆中的地方,眉头紧皱,嗓音冷而沉,“她不见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顺着橘子糖视线的方向看去。
那里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也就是说……
他们四个人之中,只有三个人回到了这个四合院内。
那么,仅剩的最后一个人哪里去了?
昌盛大厦直播大厅内,观众们也忽然意识到。
“诶对啊!温简言呢!”
“是啊,一共四个直播间,只有他一个人的直播间还是黑着屏的……怎么回事?”
“难道已经死了吗?”
“不会吧,如果死了,直播间应该会直接提示断线的,而且我记得他是在倒计时结束之前就已经断信号了,和其他主播似乎不太一样啊。”
正在观众们议论纷纷之时……
忽然,在那位于议论中心的直播间之中,那始终黑着的屏幕慢一拍地缓缓亮了起来。
“!!”
“!!!!”
“温简言上线了!!!”
突如其来的上线点燃了观众们的情绪,霎时间,刚刚还在逐步下降的在线人数重新开始飙升,带着强烈的好奇和探究欲,观众们纷纷涌入温简言的直播间。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屏幕内显示出来的画面并非是在四合院的院落中心,而是在漆黑一片的婚房内。
看格局像是西侧房间。
森冷的红光从窗楹之外流淌进来,照亮了一片黑暗。
温简言站在灰扑扑的红色木床之前,稍稍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掩着发红的耳尖,他扶着一旁的柜子,似乎有些气喘。
长长的红色衣袖垂下,遮挡住素白修长的手指。
他的手指微蜷着,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有点痉挛,时不时地哆嗦一下……但却意外的十分干净,似乎已经被仔细清洁过了。
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气,抬起眼,银白色的眼睫之下,眼珠泛着一点水光,但眼底的神情却只剩下一片审慎和凝重。
“……”
几乎是回到副本之中的瞬间,温简言立刻就将注意力从刚刚自己和巫烛之间发生的事情上转移开了。
他十分清楚,现在还不是思考它的时候。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温简言还记得,在自己进入“婚房”之前,终极主线任务的时限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刚刚打开直播平台确认时,却发现,剩下的时间变成了接近四分钟……虽然仍旧十分紧迫,但比起先前要好上太多。
温简言不觉得这是巫烛做的。
他清楚,对方对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类漠不关心,愿意将他送回来,已经是在谎言之果的作用下,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绝不可能主动出手而延长任务完成的时限,梦魇吗?倒是有可能,毕竟在现在的交锋之中,巫烛渐渐占了上风,倘若是被副本弄死的也就算了,但是,因为没有在时限内完成任务而被抹杀?温简言可不觉得梦魇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毕竟他的身上还有利可图。
但是,他的其他队友则没有这个价值,梦魇居然会好说话到这种程度,给他们放这样的水吗?
短短数秒内,几个接连的疑问就头脑之中浮现,又被迅速地否决。
不过,温简言不愿在此耗费时间,所以他直接收拢了思绪,转而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的当务之急仍是破局。
想要完成这一点,就必须要和自己的队友会和。
“吱呀!”
面前老旧松垮的大门被温简言一把推开,重重地向着两边敞开着,随之而来的巨响划破死寂,在整个四合院的院落内回荡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余三人的目光全部都落于他的身上。
霎时间,空气一片死寂。
“!!!”
“???”
三人脸上的神情精彩纷呈,震惊,骇然,恍惚,难以置信,甚至还带上几分无法言说的强烈复杂情绪。
自己的到来固然十分意外,但是,为什么这些人都拿着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你们——”
温简言张了张嘴,发出了熟悉的本音。
他陡然刹住了车。
“……”
等一下。
温简言快速地低下头,向着自己的身上扫去一眼。
……啊。
西侧房间歪斜的两扇门从内而外地推开,在尚未消散的力道之下前后摇摆着,银发的青年站在门内,身材修长而高大,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鲜红如血的喜袍,领口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凌乱地大敞着,露出白皙的肩颈,线条凌厉的锁骨,以及大半片平坦而紧实的胸膛。
无论是从外貌来看,还是从身材来看,都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男性。
院落内的诡异红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那清隽的五官,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
脸和气质虽然都与记忆中的形象中天差地别,但是,却仍能从中看出一点熟悉的轮廓和神色,和那纤细羞涩的少女温温几乎如出一辙。
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当然,倘若不论性别的话。
“……”
“……”
眼前几人瞳孔地震,表情微微扭曲,像是被某种之前没有想象过的可怕事实震撼到了,有那么一瞬,几乎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
唯有苏成默默地扭过了头,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
温简言“。”
妈的。
他从西侧房间内跑出来的实在是太着急了,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之前每一次他从巫烛那里回到被梦魇所管辖着的副本之中,直播间系统总能及时将他的外观补齐,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失效了——温简言猜测,这大概和之前巫烛所说的“印记”有关。
很显然,梦魇直播间在他身上烙下的印记,正在逐步被巫烛的印记所取代,所以这一次,在他回到副本之后,他的外观才没有立刻生效,而是以原本的面目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诚信至上直播间内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行了我笑的想死,对面两个队长的表情太好笑了吧!简直比见了鬼还像是见了鬼!”
“想不到吧,你们眼中的清纯柔弱美少女,其实是本一米八成年男性温简言哒!”
“不行了我回去得拷贝个录屏!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众人更没想到的是,温简言的愣怔只持续了一秒。
他几乎是立刻就调整了过来,然后径直走了过来,脸上神情坦荡自然,没有半点被拆穿之后的羞愧,仿佛他一开始就是以这个形态进入副本的。
——甚至还来得及倒打一耙。
“喂,别发呆了,我们现在时间紧迫。”
祁潜“?”
苏成“?”
橘子糖“……???”
不是,这个人还有没有廉耻心!
他们虽然被温简言的无耻惊呆了,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对方说的没错。
自己现在的时间紧迫极了。
——距离终极主线任务结束只剩下不到三分钟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队友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全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破解死局,从这个恐怖的四合院之中活下去。
橘子糖扭头、向着温简言看去“你拿到了骨灰坛,里面有什么?”
“没有太多线索。”
温简言摇摇头,说。
他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细致解释了,只能简单地将自己得出的结论告知对方。
他张了张嘴,还准备继续说下去,但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不远处,伴随着燃烧着的纸灰被扬散而去,“嚓嚓”的摩擦声再次响起,脸色惨白的纸人再一次围拢而来,它们动作僵硬,嘴唇和两腮在红光下鲜红如血。
“……”温简言忽而皱了下眉。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那些之前被祁潜利用道具点燃逼退的纸人,现在才刚刚燃烧完毕,而地面上……
温简言的视线向下一扫,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几个四处滚落的漆黑骨坛,和他扑过去之前相比起来,数量一个不少!
也就是说——
他愣了愣。
不是终极主线任务的时间延长了……而是他们的时间倒退了三分钟!
温简言的视线落在了橘子糖的身上,脸上露出了怔忡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对方的个子,似乎比先前矮上了一点,本就过分年轻的脸孔,此刻格外的苍白,在血红色灯光的照耀之下,显得越发稚嫩起来。
似乎……年龄有所缩水。
刹那间,先前始终没有被注意到的点滴细节,此刻被瞬间联系到了一起。
橘子糖在三楼第一幅画之中,和他同样受到了“只有红色灯油才能驱散的诅咒”,但是,在四楼店铺之内,对方却对“红色灯油”的作用没有半点了解,温简言还记得,他当时向下扫了一眼,清楚地看到了橘子糖没有受到半点诅咒侵蚀的手掌。
很显然,橘子糖并不清楚红色灯油的作用,但是,她身上的诅咒却消失了。
为什么?
以及刚刚……
温简言清楚记得,在自己扑向骨灰坛时,橘子糖拦住了苏成——并不是出于保护,毕竟在那生死之际,几秒钟的区别已经不是很大了。
她是在防止苏成阻拦他获得线索。
在刚刚的最后几十秒内,橘子糖始终是所有人中最镇定的……或许正是因为,她有后备的,最后关头才存在着的应急方案。
天赋。
“所以说,你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橘子糖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格外沉重凝肃的神色。
“不,不完全是,”温简言被对方的声音唤醒,立刻回过神来,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只到自己腰际的小女孩,说道,“我还有一个想法。”
说着,他扭头看向苏成
“你的天赋。”
苏成一怔,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几张?”
“一张。”
苏成的动作很快“……死神逆。”
温简言对塔罗不算了解,但是,和苏成组队下副本了这么多次,他也了解了不少塔罗牌的含义,即使不需要苏成解释,他也知道这张牌代表着什么。
……向死而生吗。
在昌盛大厦这个副本里,这张牌倒是显得十分应景。
在这里,生门和死门永远相互依存。
苏成凝视着眼前的牌,皱起了眉头“……在南方。”
随着天赋等级的增长,他对牌相的感知力也在增强,除了表面上的指引之外,还能够隐约感受到更多冥冥中的讯息。
“可是,不对啊……”
牌面指引的位置,无论是东方,西方,还是北方,都有情可原,有所依据。
因为每一个房间的房间都有其内在逻辑,东屋是祭坛,北屋是核心,西屋是安全,唯有南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紧闭着的木门罢了。
难道说……
他的牌想让他们逃离这里?
可是外面又守着那具恐怖的红衣女尸,倘若和它对上,仅凭他们四个,几乎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但是,诡异的是,温简言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平静,好像对这个结果没有产生半分怀疑,反而像是……恍然。
仿佛看到了潮水在眼前尽数散去,露出了漆黑潮湿,怪石嶙峋的河滩。
他低下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猩红喜服。
然后,温简言抬起头,视线落在背后紧闭着的大门之上。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只见温简言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开门。”
“什么?!”
祁潜露出惊骇的神情,扭头看向温简言“开门?你疯了?”
门外的红衣女尸和他们之间已经有过了多次对抗,每一次都凶多吉少,如果不是他的天赋起效,祁潜本人可能就会死于和它的初次交锋。
倘若将红衣女尸放进这个面积有限的四合院内来,他们就将面临着它和纸人的多重夹击,在那叠加的恐怖效应之下,只会让他们本就不高的生还希望变得更加微渺。
——距离终极主线副本结束还剩最后两分钟。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冷静地说
“我没有。”
“这是我和预言家的共同决定。”
温简言定定的凝视着祁潜,琥珀色的眼珠上被笼罩着一层浅淡的红雾,但是眼珠深处的亮光却凝实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
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但是,祁潜却再一次地看到了“温温”的神态。
理智,冷静,傲慢,最重要的是……
永不出错。
“这就是你雇佣我们的目的,不是吗?——我们是最强的。”
00:01:36
而这一次,已经没有第二个橘子糖,为他们争取到下一个三分钟了。
必须在这一次彻底结束。
明明……理智十分清楚,如果按照温简言说的做,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可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但是,莫名其妙的,祁潜就是感到自己被说服了。
鬼使神差地,他点点头
“……好吧。”
“开门之后呢?”橘子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上面的鲜血已经几乎将刀刃完全覆盖,大概只能最后一次就会彻底失效了,“正面刚吗?”
“不。”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向着面前紧闭着的木门看去。
他知道,木门之后,站着一具僵硬恐怖的红衣女尸。
虽然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扇门一,但是,即使如此,温简言仍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从它身上传来的阴冷气息,是远超于他想象力的恐怖。
无法正面对抗,不能正面对抗。
或许……
也不需要正面对抗。
“我们等。”他说。
“等?”这下,所有人都惊到了。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温简言最后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什么也不做,打开四合院的门放红衣女尸进来吗?
这简直与自杀无异!
“对,”温简言也不再解释。
他抬起手,缓缓按在了一侧的木门之上,“准备好了吗?”
祁潜几人对视一眼,咬咬牙,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嗯。”
几人抬手按在了木门之上,定了定神,然后手上同上猛地施力!
“吱呀——”
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响起,在漆黑的夜色中回荡着,像是催命的讯号,刮擦着人的耳膜。
从刚刚开始,就始终被三人死死堵住的木门,此刻却毫无防备地向着两侧敞开。
门外,是深不见底的无边黑暗,以及在原地僵硬直立的红衣女尸。
它直挺挺地站在门外,身上的嫁衣鲜红如血,惨白的下半张脸上,嘴角诡异的向上勾起,涂抹着猩红蔻丹的手垂在身体的两侧,上面布满尸斑。
几乎是同一时间,空气中的温度直线下降。
门开了。
红衣女尸缓缓的抬起脚,向着门内走来。
“闭眼!”
温简言压着嗓音道。
所有人都清楚,红衣女尸的“注视”是多么可怕,几乎不需要温简言的提醒,他们也全部都齐齐地闭上了双眼。
“哒。”
猩红的绣花鞋落在了地上。
在红衣女尸踏入四合院的瞬间,一切都安静了。
纸人行动的“嚓嚓”声完全消失,就像是再一次成为了死寂的摆件。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系统无机质的,夹杂着电流干扰的播报声
“叮!……滋滋……剧情偏移度50……滋滋”
“哒。”
又是一步。
“叮!剧情……滋滋……偏移度55……”
温简言双眼紧闭,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之下不安地滚动着。
他能感受到……
红衣女尸正在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
每向前走一步,剧情偏移度就会向前跃迁一个数字。
“叮!剧情偏移度60……滋”
虽然闭着双眼,但是,温简言知道,它就在自己的面前。
身边的温度正在飞速地下降着,裹挟着尸臭的阴寒冷风扑面而来,伴随着逐步逼近的脚步声,他的心脏“砰砰”狂跳。
“哒。”
红衣女尸再一次向前迈出一步。
僵硬,呆板,间隔精准。
尸体和活人擦肩而过。
听着红衣女尸的脚步声继续向前走去,温简言小心翼翼的掀开眼皮,向着不远处的队友看去,其他几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失血,额头上遍布冷汗,很显然和他一样,承受着强大的心理压力。
“……走。”
温简言咬着牙,从牙齿缝间逼出一个短暂而破损的音节。
“后退,去门外。”
三人小心地后退,克制着自己向后看的冲动,用最快速度,匆匆来到了四合院的门外。
门外一片漆黑,无路可退。
——距离终极主线任务结束还剩最后三十秒。
温简言单手扶住冰冷粗糙的木质门框,用力地闭了闭眼,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扭过头,缓缓的向着背后看去。
“叮!剧情偏移度85……滋”
系统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了。
青年睫羽微颤,一点点的睁开了双眼,向着面前的院落内看去。
四合院的大门敞开着,院落内一片猩红。
在那似喜庆,似凄厉的灯光下,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尸一步步向着北侧的正厅走去,在它的身边两侧,站着无数纸人,它们的脸上带着弧度僵硬的诡异微笑,齐齐地为女尸让开道路。
昌盛大厦是一个怎样的副本呢?
它是一个巨大的坟场。
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目的是什么?
——是让死尸安眠,厉鬼休憩。
为那些徘徊在昌盛大厦内的“顾客”们修补尸身,供奉祭品,让它们永远沉睡。
它是一个完整的闭环,是一个精密的机器。
并不存在的第五层是整个副本之中最为核心的楼层,在这里,睡着最为恐怖的尸体,最为凶残的厉鬼。
它是整个副本的核心,是整个大厦机器运转的源动力。
但是,它被分割了,削弱了,最后封印在了大厦的第二层,永远无法离开镜面之内,也永远无法让昌盛大厦恢复完整。
这个副本本身,甚至可能比梦魇直播间都要古老。
那本名册太长了,长到可以追溯到历史的彼岸。
从始至终,不完整的昌盛大厦都在寻找着“新娘”。
所以,拿着红色盖头的温简言才落入纸轿子之中,被当做新的新娘抬入第五层,虽然被阻止了,但是他却在成为了正式的“候选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刚刚,他的名字才会出现在那本厚厚的名册之上,所以,也只有他才能拔出黄铜小刀,才会被纸人有针对性地围追堵截。
“剧……滋滋……情偏移……滋……度95”
红衣女尸的背影没入了北屋的红光之中。
在那不祥的恐怖光晕下,温简言能够隐约看到,它僵硬而缓慢地跨入了棺材内部,在馆内定定站立。
在它站入棺材内的瞬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系统声
“叮!剧情……滋滋……偏移度100……”
果然。
温简言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什么是“终极主线任务”?实际上,“终极主线任务”只是一个概括罢了,它有的时候有具体任务内容,有的时候没有,但无论有没有,它的本质都是将副本永久关闭。
昌盛大厦是一个被干扰的机器。
它的核心——也就是红衣女尸,被分割打碎,封印到了这个大厦内的不同地方,导致无法自行运转,为了让它作为副本重新运转起来,巫烛的一片碎片成为了替代品。
如何将副本永久关闭?
让女尸找回自己的碎片,回到最核心的第五层。
昌盛大厦从此完整,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最原始的闭环之中。
或者……也将从此脱离梦魇的掌控,独立运转。
除此之外——
还有另外一个疑问也同样得到了解答。
五楼的红衣女尸,为什么会成为整个副本中最凶的?
那种压倒性的,令人无法心生抵抗,只能感到强烈的恐惧,这是整个副本中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即使温简言不是灵媒,他也能感受到,这具女尸那令人胆寒,绝对无法正面抗衡的恐怖之处。
但是……它和其他顾客是不同的。
为什么?
其他所有的顾客都是被副本引导着,无知无觉地向上走。
会被灯光吸引,操控,无论是否发动攻击,都是混沌的,无知无觉,且没有思考能力的。
只有它……
只有这具红衣女尸,似乎是拥有某种独立意志的。
二楼内的铜钥匙,三楼内自动浮现的画,五楼通道开启时的现身……
它的目的性极强。
不,准确来说,或许是某种被烙入骨髓的“执念”。
它杀人吗?杀。
但这些不是目的。
就像一个人向目的地走去时,是不会在意脚下是否碾死了几只蚂蚁,踩死了几株小草一样。
这具女尸也是同样。
它像是被设定好初始程序的机器人,即使早已死亡,尸身腐败,意识消散……
也会在那微弱的意志下——
脱离封印,重回五层。
为什么?
温简言一开始不明白……
直到苏成找到了名册,而他在名册内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和他一样,纸人和新娘,都曾是活人。
是东屋内的一个个灵位,纸人内的一个个骨灰坛,以及厚重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
每个骨灰坛内,都藏着一个小小的,刻着字的铜镜。
每个名字上,都印着一个棕褐色的,模糊的指印。
那是古老的誓言。
以血为誓。
包括那红色的,属于新娘的名字。
上面也同样印着一个圆圆的,小小的手指印。
每一个指印都像是在说……
“我自愿。”
欢迎各位贵客参加我家小姐的婚礼。
在这个句子之中,没有先生,没有丈夫,只有“我家小姐”。
无论是画像内,还是灵堂内,都永远只有一具棺木。
因为这并非是活人与恶鬼成亲的阴魂,而这里从始至终,从头到尾,都只存在着一具孤独的尸体。
一只被人为制造的厉鬼。
一个被设定好初始程序的核心。
一位将自己嫁予宿命的新娘。
“吉——时——已——到——”
尖利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在被猩红灯光笼罩着的四合院内回荡着,像是利器般刺痛人的鼓膜,令人身心俱颤。
伴随着报吉之声,四合院老朽的院门在温简言的眼前缓缓合拢。
但是,他却仍旧没有移开视线,仍旧一错不错地向着院落内凝望而去。
隔着逐渐变窄的门缝,温简言能够看到,在那被红光笼罩的北屋内,在无数纸人微笑的簇拥之下,身穿嫁衣的新娘缓缓地躺入棺内。
看不清身形,看不清脸孔。
但却从始至终,从未犹疑。
红色的光芒渐渐熄灭,黑暗像是沉默的海水般淹没而上,眼前的四合院像是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宁静的棺椁。
生于斯,葬于斯,守于斯
以身为饲,镇压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