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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善也意外地看向她。
一张嘴便要人三十年寿命,她是来救人的,还是活阎罗来索命的啊。
三公脸色铁青,连呼吸都急促不畅起来。
徐山山微微抬眼:“你们身上没其它东西我看得上眼,是以,交不交换,且凭你们自行决定。”
若是张口就要钱财,他们说不准都认为徐山山又在骗人,可偏偏她要让他们付出的“报酬”是那种虚无缥缈、又是他们极为看重的东西。
寿命这种东西,谁能张口就轻易许诺交换出去啊,尤其是他们三人年数都不小了,倘若再少十年,谁知道他们还能活多久?
海公脾气向来暴躁,他瞪着徐山山:“你还能夺人寿数?徐山山,只怕你师父都不敢说这种大话吧!”
“夺不夺得走,是我的事,答不答应,是你们的事,我曾说过,你们棠家虽然可能一步错,便跌入万劫不复,但却还有另一个选择,可以平步青云。”
“什么选择?”农公追问。
目前他们只有两个选择,答应陈王,拒绝陈王。
可他们却估不准,究竟哪一边是万劫不复,哪一边是平步青云?
徐山山但笑不语。
显然若再开口,那就又是另外的价格了。
三公神色各异,但此时却都是五内俱焚,自身的寿数、棠家上下的安危、未来的泼天富贵,究竟何从选择?
正所谓当局者迷,他们当真是不敢轻易踏出任何一步。
原来来找徐山山之前,他们只是紧张、担忧,如今却要再加上一个左右为难、怕死焦虑。
徐山山那张毒嘴,随便吐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内耗死他们!
三公脸色黯淡无光,脚下虚浮地离开之后,嘉善才问她:“你方才所言当真?”
徐山山挑了一本嘉善抄誊的手稿,观字如见人,他的一笔一划都是用心认真。
联想起她自己那飘忽不定的“崎岖”字迹,她漫不经心道:“当真。”
嘉善缄默片刻,道:“若是换取贫僧的寿数呢?”
徐山山瞥过他一眼:“我说过,我要换是的一个人极为重要的东西,寿数于你而言,倒不是极为重要的,是以你代替不了他们。”
嘉善能隐约猜到,她于棠家的态度很模糊,谈不是恶,却也谈不上善。
是以她故意留下一个“饵”来,是想要钩着惩罚三公,还是因为他悔婚一事意图报复整个棠家,他看不透。
“贫僧身上必要重要之物,你可任意索取。”
他倒是大方,不愧是她鉴定过的“圣父”。
徐山山突地粲然一笑:“那贞操,行吗?”
嘉善一开始好似不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待领悟了片刻,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旋开眼,掩唇轻笑,遗憾道:“看来是不行了。”
嘉善深吸一口气:“徐山山,你来棠家,究竟意欲何为?”
“不是你邀请我来……抄诵佛经的吗?”她一脸不解。
嘉善慈容生冷,像极了坚守自己信仰与戒律的佛:“是你想来的。”
若非她想,他转移不了她的意志,他隐约明白。
这人倒是心思敏锐得紧啊。
徐山山却道:“你不会想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再者,你不是打算彻底与尘世断绝,向往你的清净佛坛,既是世外之人,又何必去趟这一滩浑水?”
“贫僧将你带来棠家,无论你做了什么,都将是贫僧的责任。”他却是寸步不让。
既然如此,徐山山也不妨告诉他:“灭一族,还是杀一人,且端看棠家会如何抉择了。”
这一刻,哪怕嘉善并非用“望气术”,也能感知到徐山山周身必然是洪流暴掠而过,一道道黑色裂纹,自她脚下无声、恐怖地蔓延开来。
无论她笑得多温和、无害,无论她口口声声替人破灾解厄,她的本质……却是黑色的。
——
当夜乌云闭月,“云遮月、鬼拍门”,一切仿佛在暗示着些什么,风过树梢,如鬼泣尖唳。
徐山山静伫立于在深而浓的院内,毛毛则站在她肩膀处。
“山,你现在能算出来了吗?”
“全靠从棠嘉善那汲来的生机滋养身躯,勉力能动用太乙神数占星国势,但已来不及了,景国八分,已成定局,非人力能改变。”
属于这片大陆的劫难也将顺应天命而生。
“山,你说将你跟徐山山灵魂互换,造成眼下局面的主谋,会不会就是七王中的一人?”
毛毛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对:“他们与那人偷偷合谋,意图颠倒乾坤,世人皆知,景国只要没有了大国师坐镇,仅凭一个嶽帝根本就守不住景国。”
徐山山慢慢抬眼,漆黑的眸中倒映出天空的黑云翻墨:“何必猜呢,是不是,将七王一一抓来审问不就知道了。”
毛毛爱死她此时目空一切的模样,它使劲蹭她,使劲蹭。
“对了,陈王意图拉陇棠家,倘若棠家选择当背叛者,与乱臣贼子为伍,当伏诛。”
徐山山摸了摸它柔软温暖的羽毛:“你狠起来,倒也像传说中的嶽鸟啊。”
“大概是,物似主人型吧。”红瞳带着酷寒。
——
三公回去后,就立马着手在会堂召开了一场内部家族会议。
基本上所有的棠家嫡系血脉都一并被紧急召回,齐聚一堂。
而嘉善与小弟棠嘉瑜也在其列。
福公特地穿了一身只有祭祖等重大场合才穿的族老服,一身隆重,只为告诉众人事情的严重性。
“事情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棠家需要集众族人之智谋,来选择棠家往后的进退,是与陈王共谋大事,还是断然拒绝,将由我们共同来决定!”
“阿公,不如答应吧,我们棠家虽然是江陵首富,但自古民难与官斗,陈王将来若真有问鼎的一日,我棠家岂不有从龙之功?”
“不可,陈王这人我早有耳闻,只怕是与虎谋皮,倘若他上位,必会清算过往知晓他诟病的人员,最后咱们棠家指不定会如何。”
“我看不如先委与虚蛇,往后再谋它法吧?”
“胡闹!你当这是过家家,不想干就能离开?一旦与陈王的谋逆牵扯上,哪还有回头路啊!”
底下的族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三公在上,内心虽然也是长吁短叹,但面上却不得不装作笃定泰山的样子,好似稳定人心。
“既然各执一词,不如投票决定吧。”
棠嘉瑜偷偷地扯了扯嘉善袖角:“哥,咱们要投哪一边?”
“随心。”
“随心?”嘉瑜才十五岁,还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纠结:“我……我不大想当乱臣贼子,但也不想死。”
嘉善看着他,眼神宽容而柔静:“不想死是人性使然,但不想做某件事,却是随心。”
嘉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我懂了。”
一只绿毛鹦鹉正悄然蹲在房梁上,红瞳妖异地盯着下方的投票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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