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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江东颦眉,为大国师连这种事情都知晓感到有些意外,但这也不耽误他分清里外亲疏:“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干,大国师你不能仗着你的身份,便肆意欺凌我未婚妻!”
倒也不是池江东傻,瞧不清局势,而是龙庆寺本就是大国师盘踞之地,来往僧侣是她的信徒拥趸,围聚的官兵侍卫更是他们一伙的,唯徐山山势单力薄一人。
再者,前有大国师蛮横强行将他困于龙庆寺不放,后便有她不分青红皂白以强权逼徐山山认罪。
来时他便听到僧侣们私下在讨论,大国师以预知梦一说,便判定了杀害晋帝与灭晋王府的乃一名玄衣女子,是以提畿司的人便满隆邱抓人,还打算以狠厉的刑罚手段来逼迫她们主动承认罪行。
一同被抓来的玄衣女子闻言,皆面色各异。
望着那对徐山山执意袒护的英俊少年,他眼中想必只有那个叫“徐山山”的恐怖女子吧,以至于在面对大国师时,亦能据理力争、毫不胆怯。
大国师愤恨咬牙。
谁欺凌谁啊究竟!
在他们说话期间,嘉善大师与古月伽容也匆忙赶到了,虽然大王殿前有不少人,但他们全都噤若寒蝉,是以池江东的声音还是铿锵有力地传入了他们耳中。
他们都以为徐山山被大国师怎么样了,忙不迭地上前,冲破围堵的人群,想要赶到徐山山的身边去。
古月伽容步履加快,墨发青衣,玉颜难掩急切,他担心池江东一个人不够威慑:“徐山山是我古月伽容的未婚妻,她若有对大国师冒犯之处,我愿一力承担罪过!”
嘉善大师佛衣如裁就,白日映绮,威颜秀雅,辉光满满艳乾坤,他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龙庆寺非官衙审讯之地,若妄行判案,未免不将大景律例放在眼里了。”
他们俩在一众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毅然赶赴到了大魔王徐山山的身旁,与一脸正气昂然的池江东站在一起。
这三位丰姿英俊,皆是当世好颜色的男儿,且一身正气……莫名地他们一来,之前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稍微有些缓解。
袅袅猛地吸了一口气。
她看向池江东,这这这……
她又看向古月伽容,这这这……
最后再看向嘉善大师……这这这和尚?!
“这位大师,你难不成也是山山姐的未婚夫?”
嘉善大师面色平静瞥了她一眼,在场的人莫不是对徐山山避之唯恐不及,唯她竟与徐山山如此靠近,且还称呼其为“山山姐”,他眼底划过一丝思索的意外,没否认也没承认。
但没否认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啊!
袅袅掩住张大的嘴巴。
妈呀,一个未婚妻,三个未婚夫,这是多么叫人羡慕到嘴角流泪的待遇啊,尤其他们还对她情深义重!
在场的女子,也是一个又一个的目瞪口呆。
羡慕的同时又不是滋味地想着,她们被抓到这里已经一天了,却没有一个亲属好友敢来闯龙庆寺,不是怕惹恼了大国师谢少傅,便是担忧会连累了自身,可他们却无畏无惧。
此时的大国师也完全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多稀奇啊,古月伽容、棠嘉善与池江东,他们何曾以这种自家人的姿态来维护过“徐山山”啊。
“她究竟哪里好了?明明之前……”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之前的徐山山他们不屑一顾,而现在的徐山山则成了他们的掌中宝了?
大国师对这五位未婚夫谈不上多有感情,她这个人见一个爱一个,只要是好的她都想要。
她承认自己烂情且花心,可她现在是大国师了啊,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凭什么不可以既要还要啊?
“琅琊鬼咒”的鬼眼已经生成,她想起之前那一幕虽仍心有余悸,但那个虚影护住了她,他一出现便让徐山山败退,有他在,自己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她摆脱了那一具注定早逝的身体,拥有这一副强大无比的身躯,她就不该胆怯与害怕的。
“徐山山,你注定活不过十七的,这是神算子批下的命局,没有人能够忤逆得过苍天。”
大国师阴冷着视线,十指交缠,做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当即一片片血符飞出,它们如同血雨从天上洒下,滴落在了地上,地面当即被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禁术?”徐山山一眼便认出了她所施展的“琅琊鬼咒”:“正术不学学邪术,大国师还真是独立特行,好学不倦啊。”
如此明显的讽刺叫大国师脸色扭曲了一瞬。
而以聆为首的神使闻言,也神色复杂又诧异地看向大国师,神庙之中禁术是被禁止偷学与对外施法的,这明明是大国师自己定下的规矩,可现下她为何却自己打破了自己的规则?
她理直气壮道:“只要能赢,什么术法重要吗?”
徐山山想了一下,这一次倒是挺赞同她:“对,只要能赢,手段并不重要,可是你能赢吗?”
池江东听到这,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他环顾周围一圈,发现屋顶与地上的砖石被崩裂了不少位置,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痕,离他们距离不远的位置,呈包围状的地面更是多了不少黑色的印记,其实还有些衣服的碎片与灰榍……
再一看以霍成三为首的官兵,瑟瑟发抖的僧人与被抓来的玄衣女子,他们都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就好像曾遭遇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最后他再看向大国师与谢少傅。
谢少傅此时的状态不太好,至少跟前一日的他相比,此时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好像还受了伤,背靠在柱子上,往日精明而深沉的眸子,此时却迷失黯淡地盯注着这个方向……
最后就是大国师,他方才见她打算对徐山山动手,是以被愤怒蒙蔽了双眼,这时冷静下来,才看清楚她神情混乱,往常一丝不苟的柔顺袍服,不仅皱乱,还沾染了不少污迹。
而高高在上的神使们,除了聆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其余皆朝着徐山山这个方向跪拜着……
即便他们的眼神充满愤恨不甘挣扎,但仍旧弯折了背脊骨,朝他们的敌人行最屈辱的跪拜之礼。
“轰”一声,池江东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在原地。
而古月伽容比池江东更早一步摸清楚了眼下状况,他此时的心情就像听到自家孩子被欺负了,急着赶到书院去替她撑腰,可查清原委才发现霸凌者是他家孩子时——
神情就这样尴尬又无奈地凝固在了脸上。
嘉善大师倒是显得最平静、接受良好,毕竟一开始他就猜到了,只是方才不知为何听到池江东的一句“欺辱”,他也一时上头,急着替她出头。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心中默念了好几句“罪过”、“罪过”。
“别以为你什么都懂,现在大国师是我,而你只是徐山山,你不可能赢得了我的!”大国师眼睛内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骨制法器。
大国师特地去习禁术,原因很简单,她认为徐山山是走正统玄术,自不会亦不屑去研究那些歪门邪道的邪术,她自知在正统上她赢不了对方,便只能另辟蹊径。
徐山山双手拢于袖内,身姿仪态也有了庄严的意味,她笑了,笑靥似一朵幽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韵味。
“琅琊鬼瞳共有三段,一段腥风,二段血雨,可显然凭你的实力也只能进行到第二段的血雨,不如由我来帮你一把吧。”
她周身的飘散出一种朦胧而虚幻的白光,如同被轻纱遮掩的月光,很淡,很迷离,与之前那锋芒毕露的黑红光泽全然不同。
然而,这并没有叫任何人感到安心或放松,反而更是高高地挑起了他们的紧张情绪。
“你知道玄术与邪术的最大区别在哪里吗?那就是前者失败也就失败了,后者失败了却是会反噬致命的。”
随着她这一句话说出,天上滴落的血雨竟像被某种逆流的力量转换,化为了血线倒流,然后尽数被睁开的鬼瞳重新吸纳入体内,而那一只鬼瞳愈发惊人,布满血丝,砰砰鼓胀了起来。
紧接着,它倏地——扭转了头,对准了大国师的方向。
大国师瞳孔扩大,紧接着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
下一秒,血丝如千万只触手射出,将大国师缠绑了起来,意图将她拽入黑色漩涡内的鬼瞳拉去,而鬼瞳从中间裂开,一张布满粘液尖牙的嘴张开——
“啊,放开我——”
那声尖叫,尖锐、凄厉,骤然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而这道充满无尽的恐惧与绝望的声音,也像无形的手掌紧紧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让他们心脏不由自主地随着这恐惧的节奏而猛烈跳动。
“这便是琅琊鬼瞳的第三段,污浊。”
“不要——”
大国师手上拿着的骨制法器不断挥舞着,它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同样散发着一种黑暗气息,可这只能是助涨了鬼瞳的邪性,它更为贪婪地想要吞噬掉大国师这一具充满诱惑而美味的躯体来增强自身。
徐山山静静地看着,没有幸灾乐祸,没有迫不及待,只是一种冰面下令人摸不透的深沉,她还想再踏前一步时,但却被嘉善大师一把拉住。
她转过头。
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足以令人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