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筒体在鏖战的深夜焊完了,马一锤环视五个威风的大筒体,搓着两手说:“咱车间在拉坎的时候没松垮,高兴!”
俞大猷说:“是啊大哥,初焊完成,离测试越来越近了。”
“下一步,就看外协的那些部件供应能否及时,21号挺大,关联的也多,可别整出岔了。”
“杨屿那边盯着呢,回头我再过问一下。”
“那个人难缠,你可够受的啊。”
“我没啥值得他算计的。大哥,我送你回家吧。”
“洋子和我顺道,你走你的吧,都早点回家,美美睡一觉。”
“嫂子这些天挺好的吧?”
“好着呢,能吃能睡的,你就等着大侄儿出生吧。”一提到儿子,马一锤乐得嘴都合不拢,他还真不是吹,祁晓玉偷偷给王曼丽测过胎儿性别,千真万确是男孩。
“那我们就等着吃喜酒了。”
笑了一阵,各自散去。
师徒俩开着车回铁西,夜深了,街边的灯光照得宽阔的大街孤零零的,夜空混沌如卵,在白天,这样的景象是不可能有的,它只属于上帝打盹的寂寥时刻。马一锤坐在徒弟的旁边,浑身酸溜溜的,腿如面条,他把身子往靠背挺了挺,使劲伸直腿,缓解不适感,可它还是如影随形,赖在他身上。于是,马一锤十指交叉,反手向前做伸臂动作。
江海洋问道:“师傅,你是不是累了?”
“是有点儿。”马一锤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
“师傅,你这么拼可不行,白天累了你就去躺会儿。”
“我心里急呀,晚上做梦都是干活。”
“师傅,东方要是都如你这么想,断不会混到今天的萧条。”
“人和人能一样吗,洋子,不比,要比就比心,摸着良心对待工作。”
“嗨,几个人达到了师傅的境界,现在东方都个人顾个人呢。”
“哪个社会也避免不了这种现象,有干的,就有看的。咱们是凡人,没那么大的感染力,做好自己就完事了。”
“师傅我不是恭维你,以你的资历和技术,当个省劳模轻松点事,可熬到现在,你这个省劳模也没当上,有的人.....嗨......”
“嘁,你小子想的真多,师傅我挺满足的,不抱怨,天地宽。这一点,你得学师傅”
“师傅我这是真心话啊,一年一年挨累,评选个劳模也排不上号,我们替你鸣不平。”
“哪有那么多不平,咱公司累了一辈子的人多了去,劳模终究是少数,它就是一个称号,有了更好,没有也不少吃一口饭。”
“师傅,其实,这一年来,有时候我也真想走......”
江海洋吞吞吐吐,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他怕师傅骂他三心二意没有定力。没想到马一锤非常理解,以自己为例,那年要不是父亲拦着,现在也该腰缠万贯,开好车住洋房。可是也有人风光一阵,有了钱,学坏了,败光家产和事业,甚至还进去了。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吧,命运天注定,但有时也要自己把握。“洋子,师傅理解你,你媳妇没工作,你结婚买房子父母也没帮上什么,生活的压力放在那,谁也不瞎,师傅也愿意看到你过上好日子。”马一锤的体谅感动了江海洋,夜色遮住了他的红眼圈。
“你要走,师傅不拦你,本来,师傅想有机会让你接班的,我这个年龄在一线也干不了几年了,老啦,吃力了。”马一锤掏心掏肺地说。江海洋叫了一声师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婆、儿子,我回来啦!”马一锤像座铁塔似的,抱住王曼丽,伸手摸她的肚子,“儿子,想爸没?嘿嘿,爸可想你呢!”
王曼丽喜盈盈地说:“今天一点儿不老实,隔一会踹踹我,隔一会儿又踹踹我。”
“臭小子是着急出娘胎。”
“哎呀,你看你看,又动了。”
马一锤见儿子练打拳,可乐坏了,眼睛眯成一道缝:“这小子真活泼,肯定好养。”
“像你肯定不矫情,一根筋到底。”王曼丽嗔怪。
“像你也错不了,人善,心软,水灵灵的白皮肤高个子。”
“你就别少皮我了,多大岁数了,还水灵灵。”王曼丽不好意思地笑。
“在我眼里,你比街上十八岁的姑娘都好看。”马一锤搂着王曼丽,亲了一口。
“去一边去,老没正经的!”王曼丽推开马一锤,“你饿不饿,给你热点饭吧。”
“别说,是空落落的。你歇着,我自己弄吧。”马一锤给王曼丽按在沙发上,去厨房热饭菜。
饭菜热好,端在茶几上,马一锤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三沟白,今晚,是他几个月来最轻松的一次,合金筒主体焊完了,再忙再累也值得,这时候,他想喝几口,缓缓乏。白酒真是活血之物,马一锤小酌几杯,浑身的疲乏卸下来,舒服多了,即兴哼起歌儿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这一天,竟想好事儿。”王曼丽揶揄马一锤,他的脸因酒意红润。
“想啥来啥,能不高兴么,生活就得这么过,有劲儿!”马一锤咂吧着回甘绵厚的三沟白,一副享受的样子。
马一锤喝完酒,洗洗上床。王曼丽月份越来越大,他怕自己睡实了压着她,两人分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