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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厨房里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
“没有你的份儿,但有你家属的份!”
陈启澜嘿嘿笑,说道:“那我吃我家属剩下的,她饭量小。”
片刻,一个头发半白、身形精瘦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秦舒窈猜测这人便是洪政委洪梅生。
“臭小子,嚷嚷什么呢!”
洪梅生合上手里的报纸,笑着迎上前在陈启澜背上拍了两下。
随即,他笑眯眯看着秦舒窈。
“洪叔好!”
秦舒窈笑着打招呼,不卑不亢倒是很有气节,让洪梅生相当满意。
老廖在电话里说阿澜忽然结了婚,而且对方还是个牧羊女,他当时就惊呆了。
连他老婆都替阿澜担心,说门不当户不对的,那女人若是再唯唯诺诺一副小家子气,阿澜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现在看到秦舒窈进退有度向他问好,而且这模样长相,站在阿澜身边毫不逊色,俨然一副金童玉女。
难怪老廖在电话里笑着打趣,说能驯服阿澜这匹野马的人终于出现了。
“洪叔,你发什么愣呢?我老婆和你打招呼也不理?哟,嫌我们来蹭饭了?行行行,那我们走!”
洪梅生有点走神,以至于没即刻回应秦舒窈,这让陈启澜不满了。
他拉着秦舒窈作势要走,洪梅生笑着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洪梅生对秦舒窈笑着颔首,说道:“小秦,我以后就叫你小秦吧,你可别听阿澜瞎咧咧,这小子一向嘴欠招人烦!”
秦舒窈莞尔一笑,示意虎子兄妹开口打招呼。
“今天耿家的事我也听说了,真玄呐!”
洪梅生摸了摸虎子的脑袋,又弯腰将小娇抱在怀里,招呼着陈启澜夫妇一道进了屋子。
“要不是你们大闹一通接走孩子,只怕就……”
当着孩子的面,洪梅生没有说下去,他好奇问道:“哎,你俩怎么想的,怎么就忽然想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呢?”
尤其是新媳妇秦舒窈,虚岁刚二十,自己都没生养过,怎么就能愿意接纳别人的孩子呢?
“吃醋呗!”
陈启澜开着玩笑,说道:“昨天一进镇上,有人胡咧咧我和耿飒的关系,结果她就吃醋了,和我大闹一场,甭提多烦人了!”
嘴上说着烦人,但陈启澜眼底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看你不是嫌烦,你是在故意炫耀呢!”
洪梅生是看着陈启澜长大的,这小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还嫌人家吃醋闹事烦?
谁知道他心里有多享受老婆吃醋的样子?
男人这种生物虚荣着呢!
“接过来也好,毕竟是咱们烈士的后代……只是如此一来,就辛苦小秦了!”
洪梅生说道:“小秦,以后要是忙不过来了,你就找你肖阿姨帮忙!”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穿着白底蓝花的确良衬衫的中年女人端着一大盘子红烧肉走了进来。
秦舒窈忙起身帮忙。
“肖芳,以后你多帮忙照顾照顾!”
女人叫肖芳,是洪梅生的妻子。
她刚才在厨房窗户里就看到阿澜的妻子了,长得是真好看呐,难怪能俘获阿澜的心。
“小秦,以后有事就招呼一声,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肖芳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看得出来也是个爽快人。
秦舒窈跟着肖芳去厨房里端菜盛饭,虎子兄妹也帮忙打下手摆碗摆筷子,原本冷清的屋子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洪梅生和肖芳没有孩子。
早年间洪梅生在外当兵,肖芳在农村老家耕田种地伺候公婆。
怀孕五个多月时,肖芳扛着一麻袋粮食去水磨坊打粮。
雪天路滑她摔了一跤,当时就出血了,可她还是咬着牙将粮食扛了回来。
孩子没保住,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她自此也无法再生了。
一年两年过去了,公婆话里话外都在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让性格好强的肖芳无法立足,她趁着洪梅生回家探亲,主动提出了离婚。
本以为洪梅生会答应,毕竟哪个男人不想当爹呢?
谁知他不光不肯离婚,还与父母大吵一架,执意要与肖芳过一辈子。
“肖芳不是不能生,是我们洪家害她不能生!是我的错!是你们的错!”
“大雪天,爹娘和二弟三弟围着炉子烤火聊天,却催着怀孕五个月的肖芳去磨面,你们于心何忍?”
“肖芳本可以扔了那袋子粮食慢慢走回家休养,可因为那是全家一个月的口粮,所以她拼了命把粮食带回来!”
“不能生孩子怎么了?我一辈子不当爹又怎么了?肖芳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为洪家生儿育女的工具!”
洪梅生第一次忤逆父母,执意不肯离婚,自此肖芳就做了随军家属。
她跟着丈夫颠沛辗转了大半个国家,但却毫无怨言。
嫁给洪梅生,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很快,饭菜端上了桌,有肉有鱼格外丰盛。
“就算你们不来,我也打算喊你们一起吃晚饭呢!”
肖芳招呼着秦舒窈坐下,说道:“中午我去你们家里看过了,这家具什么都得尽快添置才行。”
“但不用弄太好,咱们随军家属都是跟着部队走,指不定哪天又得搬家了!”
身为过来人,肖芳在这方面有经验。
她絮絮叨叨给秦舒窈传授着经验,还说明天过去帮她一起收拾。
陈启澜和洪梅生喝了一点自酿的酒。
“前线战事越来越胶着呐,如果态势继续恶化,很可能就要轮到我们师了!”
顿了顿,洪梅生喝光杯中的酒。
“你爸给我发了电报,你想知道内容是什么吗?”
听到这话,陈启澜的笑容有点淡了。
“还能是什么?无外乎就是不允许我上战场呗!”
他玩弄着手里的酒杯,用指尖描绘着酒杯上的花纹,半晌说道:“他管不了我,我也不用他管!”
“我要是你爸,我也不希望你上战场,前线的伤亡率太高了。”
洪梅生眉头紧皱,说道:“不说远的,就上个月一场争夺高地战中,我军与敌军激战一天一夜,战斗结束后,高地几乎被炮火削平!”
“虽然我军抢占了高地,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两个排的战士永远长眠在那里。”
陈启澜默然不语,洪梅生叹息着开口。
“阿澜,虽然身为政委我不该说这些话,可私心来讲,我赞同你爸的意见!”
片刻,陈启澜抬头看着洪梅生。
“那您呢?如果那一天来临,您会上战场吗?”
“当然!我当然要上战场!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军人与使命同在!”
洪梅生不假思索回答。
陈启澜笑笑,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
“那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