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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中。
朱潮平收起扇子,朝陈知白笑道:“我斗胆喊一声老弟,老弟,我说好听点是个乡绅,说难听点就是个土财主,在新宜县内还算个人物,县令也要给几分面子,可出了新宜县,就是蝼蚁一个。”
陈知白不语,静等朱潮平接着说。
朱潮平在石凳子旁边坐下,指指另一只:“老弟你也坐。”
待陈知白坐下,才接着说:“这墨梅是个好东西,但气候未成,也只是稀奇而已,又是圣迹,挪不走,除了闻着好闻外其实也没多大用处,辅助修行那功效略微鸡肋,大部分修士都有辅助修行的法子,不差这一点加持,但那一池子水……”
指指面前的月牙形水池:“但这一池子水不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修士与普通人都用得上,便是廉价出售,每年也能赚许多钱,而且可以一代代传下去,是万世之业,所以,必然有人眼红。”
陈知白依旧也不说话。
朱潮平接着道:“你若是有心经营,早做打算,亲力亲为,再找个大靠山,自然可以,我也不说这些废话,可观你之意,并不打算投靠他人,但以你当下实力,守不住这个棵发财树。”
陈知白挑眉:“朱先生要买?”
朱潮平摇头:“我倒是想,但对你不公,何况我也不愿趁人之危,所以,我买二十年如何?”
“二十年?”
“对,二十年内,这口水池由我负责运营,二十年后,你若愿意收回,我再撤走,你若无心打理,我就再租二十年,至于租金,你说个数。”
陈知白又沉默片刻,摇摇头:“朱先生,抱歉,我没这个打算。”
朱潮平也不生气,唰啦一下展开扇子:“不急,你慢慢思考,我这个建议在水池易主前始终有效。”
说完,摇着扇子转身离开。
他不急,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但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以陈知白当前的性格、势力、处境,迟早会心甘情愿地把这池子卖给他。
先买二十年。
二十年后,陈知白若是一切顺遂,兑现天赋,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一口池子便是今天埋下的香火。
若二十年后陈知白一事无成甚至已经不在人世,便是直接夺走又何妨?
他笃定陈知白会同意这笔交易。
只因陈知白孤身一人无法应对蜂拥而来的求水者甚至求池者,有些人连二十年租金也不想出,只想白要。
到那时,陈知白只能卖给我。
……
天色渐亮。
太阳高升,空气逐渐变得燥热,弥漫全城的梅花香逐渐散去。
可这个消息却在极短时间内传开,不到中午,便全城皆知,天黑时,新宜县周边几个县城的百姓和低级儒道修士也得了信儿。
郡城日华城内百姓商贩游客同样也得了信儿。
待到天亮,日华郡周边郡县百姓也听说了“圣迹”一事。
短短三天,席卷整个越州。
越州地广人稀,但那只是与中原地区相比,实际上越州也有七郡六十二县一千五百万人口,还不算隐户与山民。
而吉祥客栈门口,早已经人满为患,几乎全是来求水的百姓与低级儒修。
团头阮富元守在客栈门口,苦口婆心地劝道:“别挤别挤,挤死人谁负责?”
又喊道:“水是人家的水,卖是情分,不卖是本分,你们作这咄咄逼人的模样给谁看?咋地?光天化日之下抢劫?”
再喊道:“旁边就是县衙,县太爷看着呢,谁敢趁机捣乱,县太爷可不饶你!”
徐正风也带着一队捕快在现场维持秩序,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也觉得头大,把阮富元拉到一边,低声道:“要不劝劝陈知白,放点水给这些人?人越来越多,再不解决,会出大事!”
阮富元苦笑:“陈知白闭门不出,谁也不见,怎么劝?”
“敲门求见。”
“要敲你敲,我没那个脸面,”阮富元面色不好看,身为石羊街团头,陈知白两次遭遇危机都没能约束好石羊街街坊邻居,让陈知白受了两顿辱骂,还死了爹娘,他哪里有脸劝说陈知白放水?
反倒是徐正风口碑好,且对陈知白也提供过力所能及的帮助,有面子在陈知白面前说话。
嗯,新宜县就徐正风一个人有这个面子。
县衙内,王怀茂听见二人对话,微笑点头,对,劝陈知白放水,呵呵,这个口子一开,局势就会失控,陈知白就会陷入第一波危机,说不定不用等赵旭永出手就能收下陈知白。
这水,对高级儒修意义不算很大,但对普通百姓和低级儒修来说却是顶好的宝物,只因这墨池水适用范围实在太广,便是泡茶喝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些百姓和低级修士平日里接触不到这样的东西,此番得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现在,只待人越积越多,人越多,压力才越大,呵呵。
县学,刘慎思也关注着现场,一句话不说。
朱家大宅,朱潮平在小妾的包围中笑呵呵地望着现场,边看边哼,仿佛在看大戏。
郡城,郡守府,太守刘彦、郡丞何大进、判官于文承也紧紧盯着现场,心情焦急,却碍于刺史柳元贺的命令而不方便出手。
州城,刺史府内,柳元贺笑呵呵道:“陈知白这下子要碰硬钉子了,老吕,你说说,他会选择谁当靠山?”
老吕笑道:“必然是朱潮平。”
“为什么?”
“陈知白心气很高,而朱潮平在新宜县三巨头之间身份最低,投靠县令王怀茂和教谕刘慎思,必然要执弟子礼,平白矮人一头,更要受人约束使唤,但与朱潮平做交易则不同,身份不变,还能摆脱困境,更有收益进账,一举三得。”
“呵呵,我倒觉得他可能另有思路。”
“可当前局势,除此之外别无解法,面对汹汹人潮,便是再请圣裁,也不是长久之计,哪来的其他思路?”
“老吕,要不,赌一把?”
“怎么赌?”
“他要是如你所言那边与朱潮平做交易,我输你一方五品龙血砚,他若是投入另外二人门下,我输你一方六品旗砚,他要是选择除此之外解决办法,并成功化解这次危机,你便再为我当二十年师爷,如何?”
老吕思索片刻,重重点头:“赌了!我都无计可施,就不信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能解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