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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风格复古的酒馆内,壁灯昏暗。
紫红色的灯斑驳地打在男人身上,将他棱角分明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也将他的视线模糊得晦暗不清。
贺斐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梁京云歪着身,松懒地坐在酒柜前的高脚椅,正垂睫盯着手机,一动不动。
他拿纸擦干手往吧台走,凑近了也没见梁京云抬头。
“不是不喜欢玩游戏吗?”
瞅屏幕一眼,贺斐随手将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绕进吧台,边说边伸手就要拿回自己的手机,“她说什么了没?”
不想刚探一半身,梁京云拿着他的手机,忽地收起曲着的大长腿站起,还往旁边偏了偏。
贺斐捞了个空,差点摔他身上,眼疾手快手臂撑在了吧台才没真磕着,他大骂:“梁京云你想谋杀我啊。”
梁京云终于舍得从屏幕上移开视线,倚在墙边看他一眼,忽地问:
“你有她照片吗?”
“谁?”
梁京云示意了下手机,“她。”
贺斐下意识回:“我没找她要。”
梁京云一顿,“明天要见面了,你不要她照片?”
“明天就能见着了,我要什么照片?”
贺斐抬肘看了眼自己泛红的手臂,龇牙咧嘴,“以为都跟你似得,外貌协会?”
他揉着自己的小臂,指指自己,“我??要找的是soulmate,才没你那么肤浅。”
“……”
本意是要照片了好认人,不想贺斐错意下冒出这话,梁京云眉梢一挑,“我什么时候外貌协会了?”
“你还装上了?”
贺斐哟了声,来了劲,“我想半天你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怪事呢。”
“你要不要回忆回忆自己今天都干了什么?”
贺斐憋了一天,这会总算有了个口子能让他输出。他掰起手指,一笔一笔算,“给人挡刀,陪人去警局??”
“去警局是配合民警做笔录。”
贺斐才刚说没两句,就被梁京云打断。
“哦哟,哦哟,配~合~民~警~”
贺斐捏着嗓重复他的话,模样欠揍得很,又指指他心脏。
“你摸着良心说说,你要真不想去,民警还能拷着你这个‘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吗?平时什么时候见你多管闲事过了?”
在意大利跟梁京云一块的那段时间,每天前来示好的姑娘不少,他就没见梁京云这么主动过。
“……”
梁京云一顿,一副他爱怎么想怎么想的表情,懒懒拍开他的手,“不去写小说可惜你的才华了。”
话落就听耳机里传来枪声,他垂睫,只见屏幕里自己操控的角色被人打中一枪。
瞬间判断出敌人的位置,正想反击。
木乃伊身前冒出一个粉团子。
粉团子挨了几枪,血条骤降。
梁京云还没抽神,就见粉团子拉枪扫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秒了对手。
随后耳机里响起对方不满的声音:“你还愣在那干嘛呀。”
她丢来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搜着的杂七杂八的药,“快躲起来啊。”
没带耳机的另一侧,贺斐还在嚷嚷他见色眼开。
“这个蛋挞,”不想跟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梁京云面无表情从他戏精的脸上挪开,视线落回屏幕,“声音有点耳熟。”
贺斐倏然止了声。
“她平时跟你聊天会用变声器吗?”
梁京云问。
贺斐:“?”
“类似,”梁京云面色不改,补充,“小情趣……之类的?”
贺斐:“……”
他深吸一口气,假笑,“我们相处非常正经,没有你说的那些xp谢谢。”
梁京云收回视线,“行。”
从问照片,到问声音。
贺斐终于觉察点不对劲来。
这个转折。
这套说辞。
怪不得前面喊他帮忙还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上趟卫生间回来,梁京云就盯着屏幕一动不动了。
还不还他手机。
贺斐雷达顿时响起,一把从梁京云手里夺过手机,声音拔高语速极快:
“梁京云你不会想敲兄弟墙角吧?!虽然她声音确实好听性格又温柔或许长得还很好看但你记住兄弟妻不可欺??”
贺斐动作不轻,指甲刮到他的指背,拉出一道红痕,梁京云眼皮跳了跳,“……你在想什么?”
贺斐拿回手机,谨慎地看了眼两人的聊天对话。
Cupid:【你要跳海?】
失眠蛋挞:【你听不见我的声音吗?】
Cupid:【旁边有人,不方便】
Cupid:【打字影响游戏,晚点解释】
对话框里基本只有梁京云单方面的回复,看起来完全是回避的态度,想来是记得他前面叮嘱的让他别被认出来。
贺斐冷静了些。
视线反反复复又扫过一眼看得到底的对话。
但是……
贺斐指责:“你的回复怎么这么冷漠?”
“‘你、要、跳、海’,问号。”
贺斐念出他的第一句话,大受震撼,“你怎么能在这么冷漠的四个字后面用这么冷漠的问号?”
梁京云:“……这很冷漠吗?”
“这还不冷漠?”贺斐给他讲课,“你直接这样跟我对话我都觉得冷漠,何况是打字。”
“还有这个,什么叫‘打字影响游戏’?不是大哥,你以为我跟她双排真是为了上分啊?”
“她要是生气了我跟你没完,”贺斐边说边操作着角色躲到房里,“哪有你这么跟女孩子聊天的?加个‘呀嘛呢’能死啊?”
“?”
梁京云冷笑一声,“我给你暧昧对象当陪聊来了?”
还要这要那一堆要求。
“……难怪你找不到对象,”贺斐嚷嚷,“你个万年单身懂个屁。”
谁找不到对象?
谁万年单身?
他有对象的时候贺斐还不知道在哪看花园宝宝。
梁京云懒得理他,直起身,摘下耳机丢到他面前。
“我看你这装修也差不多了,”他插兜往外走,忽地又想起来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等过了这阵吧,”贺斐没太上心,随口道,“最近事多,忙完再说。”
此刻,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耳机里。
那头传来的温软女声似乎莫名有些急促:
“咳,那个,刚刚好像不小心点到什么了,应该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贺斐顿了下,还是问:“什么奇怪的声音?”
本打算上楼的梁京云忽地顿住了脚步。
-
若不是方绒冲进了房间,夏云端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忘了伪声。
手机被她丢在了角落充电,她平时都开勿扰,房管和蛋挞的电话交替打了数个,硬是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方绒是心血来潮点进的夏云端直播间,不想刚进去,就瞧见满屏飘着的感叹号,sc四五个,全是说的一件事:她忘伪声了。
房门几乎是被撞开来的,夏云端吓一跳,下一秒就见方绒冲到身边,一把将她的麦关了。
夏云端茫然地眨了下眼,“……你干什么?”
方绒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屏幕,长叹一口气:“答应我,以后不要关弹幕了。”
“你自己看吧。”
方绒表情沉重地把她的弹幕重新拉出来。
“……”
夏云端心脏跳了下,意识什么般,缓慢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屏幕。
【有没有人能联系上夏夏啊】
【我有预感,这个切片要经典永流传了】
【Cupid:什么动静。怎么还有变声期?】
【少爷:你们拿我当猴耍?】
【救命脚趾扣地了要不号主直接顶号吧】
夏云端僵硬了一瞬,转头就被方绒一手搭上肩膀,“没关系,往好处想,这不是天降素材吗?”
弹幕显然是从突然静止的画面和消失的声音里反应过来她大概是被提醒了,又开始嘲笑。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喜欢说话吗?】
【好安静,我以为我们永远有话说】
【我已经能想到夏夏有多社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天赐效果】
【对面就不觉得奇怪吗?主播说着说着变声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有没有一种可能,前期少爷真的没开麦,后面夏夏也没说几句就用本音了,少爷可能还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还有一种可能,稿主跟少爷不是本来也没见过面吗?可能少爷真没听出来差别?】
夏云端大脑短暂断片片刻,又立马反应过来:“还有希望。”
弹幕说得对。
既然对方没在第一时间就问她,那就说明,对方可能根本没发觉不对劲。
她重新开麦,偏头对方绒示意了下,方绒冲她对对嘴型,叫她有事喊她。
夏云端点点头,注意力回到弹幕。
事情已经发生,不如就当节目效果,她清了清嗓,干笑两声:“没关系啊,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说不定他有音盲症呢?”
夏云端一本正经,不死心,“我应该还能救一救。”
她边说边把游戏里的麦打开,故作镇定地开口:“刚刚好像不小心点到什么了,应该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夏云端话落后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头突然开口,出了今天的第一声。
夏云端顿了下,“你能开麦了?”
刚刚让梁京云替自己玩,还说了些不符合他人设的话,贺斐本来就心虚,突然被这么一问,贺斐当即就忘了前面那点不对劲,立马替梁京云圆谎:
“对,刚刚周围太吵了,我现在出来了。”
夏云端松了口气,不忘给弹幕“传道授业”。
“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担心对方追问怎么办?”她扫过弹幕,有模有样地“哎”了声,“我看到有同学答对了。”
“没错,这个时候我们要反客为主??”
夏云端当即开麦示例,有意表露出一丝不高兴来:“有的人不是说聊天会影响游戏吗?现在不影响了吗?”
“咳,”那头轻咳了声,随后有些不自然地开了口,声音骤然变轻,“有些人……比游戏结果更重要。”
“……”
空气安静几秒。
“好像,”夏云端眨眨眼,“不用再测了啊。”
【?不是,这跟前面是一个人吗?】
【该说不说,少爷是不是有点太会说话了?】
【他这话算表白吗?明示了吧???】
【感觉被夺舍了……至于是现在的被夺舍了,还是刚开始那个被夺舍就不知道了】
【路人不懂就问,这是剧本吗?情节高低是有点坐过山车了】
任务完成得突然。
夏云端关了游戏里的麦,笑了下,“蛋挞,你顶号吧。”
-
后来几个反倒都只中规中矩,夏云端播完后回头想才发现直播初的意外才是最戏剧化的一场。
下播后又跟后期商量了素材剪辑,折腾完准备睡觉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夏云端去隔壁房间看了眼,方绒已经睡了。
没打扰她,夏云端替她掖了掖被子,回房间睡觉。
分明知道眼镜男已经被抓,夏云端晚上还是做了噩梦。
梦里梁京云没出现,超市变成了巨大的密室,眼镜男如同鬼魅出现在四处,她狼狈地四处逃窜,好不容易找着逃离的大门,一打开却是万丈深渊。
身后的眼镜男边喊她名字边靠近,她咬紧牙关,脚往外探。
“……别过来!”
要掉下去的前一刻。
方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夏夏、夏夏,醒醒!”
夏云端猛地睁开眼。
见她呼吸急促地醒来,方绒表情担忧,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夏夏,没事吧?”
夏云端缓过神,对上方绒的视线。
“做噩梦了?”方绒把她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梦都是相反的,别怕,他已经被抓了。”
方绒在耳边絮絮叨叨:
“都怪那个变态,怎么被抓了还来梦里让你不安生……我就说了你早点去我家起码安心嘛,要我说你今天就可以??”
“走。”
方绒顿了下,没听清似得看向她,“什么?”
被眼镜男追杀了一夜,夏云端从没这么累过,睡一个觉跟洗了个澡似得,浑身都是汗。
原本没那么坚定的搬家念头在起了个口后不断地在脑海回旋。
她坐到床边,穿上拖鞋,回头。
“洗完澡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