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利益与格局

“放弃利益？你指的是？”

特瓦斯眉头一皱，显然对罗西的话有些不解。

罗西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杯红酒，小酌一口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咱们西甲联盟这两年，赞助收入长势喜人啊，如果你愿意从里面分一些出来给到皇马，弗洛伦蒂诺自然就会闭嘴了。”

特瓦斯一听，脸上的不情愿马上就表露了出来。

尽管确如罗西所说，西甲联盟今年的赞助收入已经达到了八千万欧元，年增长率接近百分之九十，比三年前翻了将近三番。

但与此同时，这家体育联盟也面临着薪酬及行政管理开销迅速攀升的现状。

根据特瓦斯的扩张计划，西甲联盟将在年底之前，先后在印度、美国、南非、尼日利亚分别设立办事处，这也就意味着，上述提到的两项开销将会大幅增长，从目前的三千三百万涨到五千万以上。

因而从盈余角度来看，西甲联盟的钱包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充裕。

其实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特瓦斯最近正准备给自己涨薪，多给皇马分钱无疑会影响到他本人的薪水涨幅。

犹豫了许久之后，这位西甲联盟主席才找到一个十分蹩脚的借口：

“可这样的话，我担心其他俱乐部会有意见。”

罗西当然察觉到了他心里的小算盘，遂摇着头笑道：

“小啦，格局小啦！我劝你呀，还是以大局为重，要是真的跟弗洛伦蒂诺闹翻了，我可就要袖手旁观了。”

他这话倒也不是光吓唬特瓦斯，时至今日，索莱达的影响力早已超越了绝大部分西甲球会，单独出售转播权反而能赚得更多，根本无需继续吃大锅饭。

但罗西同时也明白，这是一种竭泽而渔的方式，联赛寡头化是没有前途的，百花齐放才有未来，所以才一直跟特瓦斯站在同一阵线。

特瓦斯是个聪明人，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好吧，我会尝试稍微控制一下开销，尽可能匀个几百万出来。只不过皇马毕竟没有参加今夏的招商，这笔钱该以什么样的名义付给他们呢？”

“不是有个现成的名目吗？我记得西甲联盟每年都会向各家俱乐部支付一笔许可费用吧？”

罗西提到的，是在西甲官方活动中使用各队队徽以及球星肖像时，所支付的版权费，这个数字在上赛季只有区区三百三十万欧元。

如果走这个途径付款，便不会影响到转播分成的分配，动不到最大的那块蛋糕，其他俱乐部也就不会那么抗拒。

而为了让这次付款变得更加名正言顺，罗西又补充道：

“我们今夏亚洲行期间，就遇到过几家赞助商，愿意为C罗和贝尔额外加钱。如果皇马方面愿意合作，我可以代为牵线，再由西甲联盟负责协调，单纯签个字就能赚几百万，弗洛伦蒂诺不会不心动吧？”

特瓦斯听罢，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先跟赞助商谈妥额外赞助，然后再把赞助金跟节流下来的资金放到一块，一并以许可费的名义拨付给皇马，反正赞助细则不会对外公开，其他俱乐部代表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想到这里，特瓦斯点了点头道：

“想来也是，那就先这么定吧，我回头再找弗洛伦蒂诺谈一谈，额外给他个千把万，按说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继而他又发了一通感慨：

“多亏有你在啊，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么难搞的问题，要是你愿意出任西甲联盟副主席那就更……”

没等特瓦斯把话说完，罗西便推辞道：

“别，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西足协、欧足联、国际足联加上CFA，已经够我忙的了。我只想赚钱而已，把西甲海外版权继续交给MediaPro就成。”

其实除了这几个组织以外，葡萄牙、俄罗斯、塞内加尔、斯洛文尼亚、所罗门群岛等九家足协，也曾先后向罗西发出过邀请，职位从特别顾问到足协主席，花样繁多，只是都被罗西一一谢绝了。

见罗西不愿领职，特瓦斯只能叹了口气，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比赛前一天，特瓦斯便找上了同样前来观赛的弗洛伦蒂诺，经过一番拉扯之后，西甲联盟以一千万欧元的价格，换取了皇马方面的息事宁人。

到了本赛季结束阶段，西甲联盟一改这两年来，薪酬和行政开销一路高涨的势头，愣是腾出了七百万欧元的空间。

再加上赞助商支付的三百万欧元额外付款，好歹是凑够了支付给皇马的款项。

而在西甲联盟的当季财报上，许可费用这项支出也一下子就涨到了一千三百万，难免还是招来了一些媒体的质疑。

好在特瓦斯早有说法，名义上这是赞助商定向付给皇马的赞助费，是故其他俱乐部除了眼红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怨言。

表面上看，各方已愉快地就此事达成共识，可是在背地里，弗洛伦蒂诺却仍然对此颇有微词。

就在比赛当天午后，两位俱乐部掌门人在费尔蒙塔齐宫见面时，皇马主席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对西甲联盟的不满：

“我们必须认识到，特瓦斯正在毁掉西甲这个事实。他不止一次妄图把联赛搬到美国去踢，这可是西班牙的顶级联赛！必须首先保证国内球迷的观赛权利。而最适合美国球迷观看西甲的地方，永远只会是他们家里的客厅。”

尽管弗洛伦蒂诺这么说，可罗西还是觉得，这无非是钱给没给够的问题：

“这仅仅只是其中一个增收方案而已，如果大家都认为收益太低，不采用便是，没必要上升到联赛存亡的高度。”

当然了，对于一场西甲海外联赛所能带来的收益，是否能抵消掉舟车劳顿给球队带来的损失，罗西也表示非常怀疑。

与罗西纯粹从收益角度考虑问题不同，弗洛伦蒂诺对于西甲联盟这个存在本身就充满偏见，把特瓦斯赶出牌局的优先级，甚至比赚钱还高。

“总而言之，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把特瓦斯赶下台，他已经严重妨碍到了西班牙职业足球的发展。”

弗洛伦蒂诺说着，又搬出了皇马的案例：

“五年之前，皇马还在营收上领先曼联一个亿，可现在呢？我们被反超了！”

“在我入主皇马之初，英格兰只有两家俱乐部可以在转会市场上跟我们掰手腕，如今已经变成了四家！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五第六家，到那个时候，西班牙足球就会彻底失去竞争力。”

“我们必须想办法避免这些情况发生，西甲的市场份额根本比不过英超，那么就应该把绝大部分资源分配给顶级俱乐部，让我们来负责把市场做大，这样大家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说到这里，他又把矛头重新指向了转播分成：

“不客气地说，皇马对于转播收入的贡献起码占到三成，可我们上赛季获得的分成，甚至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这无疑是对我们的剥削，而特瓦斯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想给自己加薪！”

弗洛伦蒂诺话音刚落，罗西便立刻反驳道：

“很抱歉，我无法赞同你的看法，再强大的俱乐部也得依托于成熟的联赛体系，你应该好好想想，皇马这些年到底从西班牙各家俱乐部那里挖走了多少人？一旦他们活不下去，整个体系就会崩溃，届时你们上哪挖人去？所以我觉得，现行的分配方案没有任何问题。”

说到一半，罗西马上又意识到，光靠说理压根儿就不可能说服这个固执的老人，于是转头又画起了大饼：

“再说了，西甲的海外转播权还有很大的盈利空间，我们也仍在努力开拓市场，只是需要花些时间才能看到成果。改革总会带来阵痛，但只要方向对的，就应该坚持走下去，不是吗？”

怎知弗洛伦蒂诺听完，竟回以了一声冷笑：

“呵呵，你不远万里来到西班牙，想必也只是为了赚钱，而非改变西班牙职业足球的命运吧？那么你就更应该跟我站到一块了。”

虽然被点破了心思，罗西却依旧一脸淡定地继续说道：

“的确如你所说，我无意左右贵国职业联赛的命运。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为了让整个大环境保持稳定，稳定才有盈利的可能，如果顶级联赛球会破起产来像吃家常便饭一样频繁，那么我们就该考虑生存的问题了。所以我建议你把格局放宽一些，长期来看，随着经济逐步复苏，西甲联盟的营收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归属于皇马的未来收益绝对不会少。坚持做正确的事情很难，但这背后的收益值得我们去坚持。”

只可惜，弗洛伦蒂诺对此并不认同：

“看不清未来趋势的人是你，也许你还不知道吧，目前全球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当中，已有将近四成的人不再对足球感兴趣。越来越多的娱乐方式正在蚕食足球运动的市场，我们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如果还想着吃大锅饭，大家早晚得抱着一起死！”

他所提到的问题绝非子虚乌有，自电子游戏诞生之后，无数的年轻一代就将大量的时间花在了虚拟世界里，而电竞的兴起，也的确让传统体育赛事的关注度出现了下滑。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罗西却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现代足球从兴起至今已有一个半世纪，历经三次工业革命，生命力依然顽强，所以我并不认为它会轻易被取代。即便如今的年轻一代大多沉迷于电子屏幕，但我们很容易就能发现，在这些屏幕里头也有足球的一席之地。”

他在这里所提到的，显然就是以FIFA、实况足球、足球经理为代表的足球类电子游戏。

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这几款知名游戏都已攒积了一批忠实玩家，也早就跟现实世界当中的足球运动，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因如此，罗西萌生了一个这样的设想：

“我们接下来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将足球运动与那些新兴娱乐方式更好地结合起来，而不是将其视为洪水猛兽。只要能找准契合点，我认为那么新事物甚至会反过来助推足球运动再次走向繁荣。”

阐述完自己的观点，罗西随即向弗洛伦蒂诺提议道：

“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跟我打个赌？”

“噢？怎么个赌法？”

见弗洛伦蒂诺饶有兴致，罗西遂详细道来：

“我正打算做一场试验，从本赛季第一轮西甲开始，尝试利用电子游戏来提高比赛收视率。就以索莱达对阵维戈塞尔塔的比赛为例，我的目标是让第二循环比赛在中国境内的收视率，比第一循环提高五成以上。如果达成了目标，算我赢，否则，算我输。”

根据真球迷体育提供的数据，上赛季索莱达与塞尔塔的两次较量，收视人数大概是二百五十万出头，大约是索莱达与皇萨焦点大战的五分之一。

提高五成就是接近三百八十万，这对用户增长趋缓的真球迷而言，具备一定的挑战性。

由于西甲联盟每个赛季都会向转播机构索要收视数据，并以此作为下一个版权周期的价格参考，因而罗西不存在篡改数据的动机。

弗洛伦蒂诺想了想，笑着答道：

“有意思，我愿意接受这个赌局。那么万一你赢了，你想得到什么？”

罗西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

“唔……如果我赢了，就把你名下那艘游艇送给我吧。”

听到这个要求，弗洛伦蒂诺立马摇了摇头：

“很抱歉，那艘游艇保留了我与已故妻子的许多回忆，我不会把它送出去，但我可以送你一艘新的。可如果你输了呢？”

据罗西了解，一艘同规格的新游艇，价格大概在七百万欧元左右。

于是在斟酌片刻后，罗西回了一句：

“我刚刚在斯洛文尼亚买了一座城堡，倘若我输了，那座城堡就是你的了。”

弗洛伦蒂诺也没有问城堡的价格，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就一言为定吧，我期待你们的试验成果。”

由此可见，就像对今晚比赛的预期一样，这位皇马主席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