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计这么多, 就只是想得到你口中的那只百灵鸟么?”
虫群蜂鸣,“他值得吗?”
一身黑色斗篷的人显然心情很好,他的声音一直都是轻快的, 带着奇异的节奏感,让人忍不住随着他一起心情变好, “当然, 那可是一只名贵的百灵, 他值得我花这么多心思。”
虫群温顺地让开一条道路, 让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过去。
“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开心。”
对话仍旧在继续。
“是的,我很高兴,高兴我跟我的小百灵的重逢, 这只百灵会给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
“就像你一样,带给我们无与伦比的,巨大的改变。”
斗篷下传来的语调拖的长了些,就如同华丽的叹咏调, 夸张又情绪饱满。
“就像你是这世界上唯一的虫族兽人一样, 那只百灵也是唯一的。”
虫群继续通过翅膀的振动传达着王的讯息, “听起来我会跟他很有共同语言。”
“你们肯定会一见如故。”披着斗篷的人盈盈笑了,“等小百灵鸟回来之后,你可以跟他多交流一下。”
……
殷声当然也得到了顾钰请假的消息。
他在这之前一直苦恼于没有机会去跟顾钰见面。
所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 殷声就跟秘书长商量, “带着礼物去慰问一下吧,好歹我们跟帝国现在也算是同盟, 我们的理由也很正当。”
秘书长冷面无情地将这个提议驳回, “还是别去添乱了, 明天就可以降落地球了, 顾钰还要随队, 不如让他多休息一下。”
“你去看他,顾钰还得打起精神来跟你说些客套话,何必呢,太麻烦了。”
殷声失落地趴在沙发上,他用一根手指扒拉着沙发上的流苏,闷闷道,“可是我不觉得麻烦,就是顺路去看一眼而已,那些政务才让我感觉麻烦。”
秘书长看向殷声的目光立刻犀利起来,目光里传达的内容丰富,大致内容就是你为什么心里这么没有数。
她默然了几秒钟,“我没说你会觉得麻烦,我指的是顾钰的感受。”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现在跟人家也不熟,就非得巴巴地贴上去么?”
秘书长有些警惕,“这可不像你了。”
殷声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他盯着天花板看,“你不明白,我哪怕是看他一眼,就觉得很舒服了。”
在第一次见到顾钰的时候,如果不是顾及到身为联邦首脑的仪态,他会忍不住盯着顾钰一直看。
“他能让人想起一切美好的事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能理解为什么会是他了,也明白为什么他会拥有治愈系这种能力。”
“他给外界传达的讯息就是,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曾经经受过怎样的伤害,都会在他那里得到救赎,而你要做的事情就只是向他祈求而已。”
殷声眼睛一眨不眨,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叙述时的语调清浅,“就像很久以前人们信奉的神灵一样。”
“但凡祈求,必有回应。”
这就是顾钰给他的感觉,不必担心背叛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只要你在他面前将伤口坦露出来,高高在上的神灵就会俯身消除信徒的苦痛。
温柔又疏离。
“在没有见到顾钰之前,我其实是不喜欢他的,哪怕他完美符合我的要求,但是唯独有一点让人生不起爱恋之心。”
“他太完美了,完美到就像是一个幻象,没有一点瑕疵,但是
在没有瑕疵的同时,也失去了灵魂,它离我这么近,但是又那么遥远。”
秘书长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就像是被这一番文青发言
给酸到了一样,比吃了一整个柠檬还要难看。
副秘书长在一旁幽幽感叹,“您还真是拥有一颗纤细又脆弱的少男心啊。”
殷声并不搭理副秘书长的风凉话,继续道,“但是在他动手将那只虫子挖出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忽然就像有了灵魂。”
一下子就生动起来,人偶有了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都令人迷醉。
“我就喜欢他那种冷酷的表情。”
秘书长给出评价,“变态。”
殷声沉思半晌,双手一摊,“当然也可能我就是喜欢这种暗恋但是恋不到的卑微感觉。”
他翻身起来,语气一下子就从刚刚的黏黏糊糊变得冷静疏离了。
殷声抚着下巴,“我还是有点担心顾钰的生病会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任务。”
“如果顾钰脱离队伍,我们跟帝国接下来对地球的收复工作很可能会一败涂地,考虑到这一点,我们之后的计划或许要有些变动。”
殷声捏了捏鼻梁,“还真是让人头疼。”
……
顾钰对于程青君紧张的询问给出的回答一直都是,“我很好,接下来的任务可以继续。”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可以支持接下来的任务。
顾钰将在餐厅自己的恍惚出神都归结于了晚上没有睡好。
他对于自己的身体状态一向把握得很好,从来都是早起晚睡,严格按照计划来,很少会脱离计划。
只是一晚上的缺少睡眠而已,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军舰上随行的心理医生是凯亚,他在顾钰的床边坐下,手中还拿着顾钰的身体检查报告,上面的数据显示都在正常范围内。
顾钰坐起身来,他对于刚刚一系列的检查有些烦躁了,光是程青君就对他进行了三次检查,因此在见到凯亚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道,“我倒是不知道凯亚老师什么时候转行了。”
这话显然有些尖锐,带着些许不耐烦。
话音刚落的时候,顾钰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道歉,“对不起。”
他低下头,抬手揉了揉眉心,“是要对我进行心理评估吗?”
“没关系。”凯亚接受了顾钰的道歉,他一目十行地看着顾钰的报告,耸了耸肩,“当然不是,你就是一个心理医生,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没用。”
心理评估测试的次数多了以后,对S级的作用都不是很大了,更不要说每天都在给S级们做测试的顾钰了。
“那个心理测试对谁都没有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眠太少,顾钰此时难得显露出些冰冷,他评价道,“就只是无聊的垃圾而已。”
用词尖锐到让凯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凯亚只匆匆瞥了几眼,就将顾钰这份报告丢开了。
他对顾钰的评价并没有多么反对,“有些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
而后看向顾钰,提醒道,“你的情绪有些失控。”
顾钰反应过来,抓紧了床单,侧过头去,低声再次道歉,“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这并不是坏事。”
凯亚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觉得有些时候或许你可以将对自己的标准放低一些,将对你的患者的耐心跟包容多放一些到自己的身上。”
凯亚是跟程青君申请过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些人之中,除了顾钰的亲人,凯亚跟顾钰相
处得算是最久,也是最了解顾钰的人。
他一路看着顾钰过来,也慢慢了解了顾钰的目标,也看到顾钰一步步朝着那个目标前进。
但是有一点凯亚一直不理解。
那就是顾钰本身的状态,他就像是一个苦行僧一样,要求自己什么都要做到完美,一次假也不请,一次懒也
不偷,就像是一台运转精确的机器。
甚至也很少显露出自己的情绪。
“我来这样并不是想要给你做什么心理测试,我知道你对这些东西比我要熟悉得多。”
“但是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看别人的时候一直都很清醒,轮到自己就看不清了。”
“这也是我想过来跟你谈一谈的原因。”凯亚抬手挠了挠头发,“虽然你比我年纪小很多,也还是我的学生,但是实际上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东西要比我教给你的要多。”
“我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别扭的人,人不算坏,但是说的话都很坏,不怎么坦诚。”
凯亚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显然有些不适应,左看看右看看,连天花板都仔细盯着了,就是一直不去看顾钰,也避免跟他视线相接。
“你教会了我怎么正确地去接受善意与爱,怎么正确地表达善意与爱,说实话这些东西都很有用,自从我更加坦诚之后,无论是跟家人还是同事,亦或者是跟S级之间的关系都更加融洽了。”
凯亚慢慢道,“我意识到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你带给我的改变并不只是一点而已,而是由一点引发的连锁反应,在那之后甚至经过我做心理测试的S级状态都好了很多。”
“你告诉我的一句话我现在都还记得,我觉得现在我有必要用它来提醒你。”
凯亚从顾钰的病床上起身,他伸手揉了揉顾钰的头发,“情绪不能压抑,而且应该要准确地释放。”
“这也是你跟许多人说过的话,跟那些S级,跟军区的上层都说过,不能压抑,而是准确地释放。”
顾钰曾经不止一次拿着这句话来跟上层反馈,包括这次让帝国的S级获得跟军队的军人一样的待遇时,也是用的这句重复了很多次的话。
“但是为什么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就忘记这句话了呢?”
凯亚垂眸,看向顾钰的头顶,“这些天,你的情绪似乎越来越平静了,这不是件好事。”
顾钰靠在床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