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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域和闻澍有接触不奇怪,都是商圈里的大拿,偶尔谁谁家公司开庆功会办酒宴,都会请有身份的人过来。一来是为了彰显自己在圈中人脉,二来是为了维系关系,毕竟再亲密的关系,长时间不走动也会生疏。
周域和闻澍即便不常见,参加酒宴的次数多到数不胜数,双方或许见过不少次了,几次下来交谈几句话不是没可能。
周韫才发现自打周域接管硕腾以来,他的好友圈似乎不再是过去那些人,而过去的朋友们确实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为了硕腾,周域选择认识圈内更有名望的人,为硕腾扩展生意链无可厚非,认识闻澍是迟早的事。
西餐厅舒缓的音□□过窗户飘散开来,一首英文歌,讲的是一位饱经爱情之苦的女人寻求真爱,遇到的男人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位,英文歌词露骨直白地表达女人对美好爱情的向往,调子清幽婉转,隔着一段距离,竟有种靡靡之音的错觉。
周韫此刻没有静下来品味音乐的闲心,更别提感同身受女人经历的爱情苦痛,她面临的不是美好向往,是不远处“高山”扫过来的眼神压迫力。
承认意味自己说谎,有刻意接近之嫌。
不承认,意味周域说谎,平白影响他在外形象。
周韫不想因己之事生出事端,和闻澍以后再见面的概率不大,承认说谎丢人丢自己,不牵扯旁人就行。
“我说谎。”她应得干脆。
除闻澍外,随从的保镖纷纷看她一眼,挺意外有人大大方方承认说谎。
闻澍偏头看向别处,不接她话茬也不出声询问一句为什么说谎,高大身影伫立在车旁,像是极有时间跟她玩。
这种折磨人的功夫早些年周韫见过,周伯岑曾在书房以同样方式逼对方自乱阵脚,不费吹灰之力让人主动缴械。
周韫缓了缓,走上前去,有分寸地站在保镖身旁,“闻总,有关豪利最近和晟弘谈的合作有问题,豪利的飞书App从框架到内容都是窃取嘉联成果,他们在原有基础上稍加修改,进行二次包装和晟弘谈。
“一直以来晟弘在宿沅的名声都是上星,我想闻总应该不想晟弘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好名声因豪利沾上污水对吗?”
“对吗?”闻澍转过头来,那双眼睛瞳色墨黑,狭长锋锐。
周韫分辨不出他是听进去了,还是压根不信。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
“拦路,撒谎,告知还是威胁?”闻澍拂开面前保镖,在她面前站定,挺阔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身形之下。
稀薄的光线被他遮挡,周韫陷入昏暗中,空旷之地生出逼仄环境里的窒息感,她避其锋芒,微微侧过脸看向墙根缝隙里顽强生长的野草。
闻澍轻嗤:“看来周家家教不过如此。”
“与周家无关!”
周家是周韫的底线,无论如何,周家养她长大,再有矛盾也不能抹去养育之恩。
她的反应恰巧让闻澍抓到弱点,亮锃的黑色皮鞋向她逼近,一步步将她逼到墙角,踩在那儿坚韧生长的杂草上。
“和周家无关,”他眉梢轻挑,二次攻击,“那就说明周域没管教好妹妹。”
如果说周家是她的底线,周域就是那埋在深处的炸弹,谁靠近引线,她整个身体都会绷紧,以全副武装的姿态,随时冲锋陷阵。
“闻总,我的事和家人无关。”周韫转过脸盯着他,和刚才避让的样子不同,多了几分据理力争的倔劲。
闻澍不为所动:“抄不抄袭不归我管。”
“豪利三日前来晟弘谈合作,嘉联若有心几天时间足够来晟弘百次,别给不上心找各种借口。”
“嘉联为了找证据才耽搁了,”周韫有条不紊地说,“何况闻总并非想见就能见,飞书这样的小型研发应该入不了闻总的眼,嘉联就算为飞书的事和贵公司预约,想必也要一个月后了,到那时豪利和晟弘的签约早就完成了,并非不上心是找不到最便捷的方式见到闻总。”
微微吐气:“我承认刚才是故意的,因为这是最快捷的办法,哪怕效果微乎其微,试试总比不试好。”
闻澍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几秒:“你在嘉联有股份?”
周韫摇头否认。
“员工?”
周韫继续摇头。
“既然什么都不是,你的立场和身份都不足以让我信服。”闻澍似觉得有趣,眉梢轻挑,“这么刻意的接近,你是第一个,至于你说的问题也不是不行。”
周韫欣喜,张唇准备说声谢谢。
“三天时间,嘉联找到证据,让周域来和我谈。”
周韫欣喜的劲儿还没捂热,坠机般直愣愣沉下,皱起眉:“我哥和嘉联没有关系,他怎么和你谈?”
要周域出面,且不说她,白覃第一个不答应。
闻澍神色淡淡,嘴角勾起一丝极浅的笑。他身上的领带不知何时取下了,白衬开着两颗扣子,当着她的面伸手进西服内里,从中取出一张名片。
名片在闻澍指骨间夹着,他声色低沉,咬字清晰,做最后的陈述:
“你哥把你宠成公主,可你在我这儿只是一张印有名字的名片。”
他甚至没给她拒绝或反驳的机会,名片重新塞回她垂在腿侧的手里。硬纸材质突兀闯入柔嫩的手心,刮起一阵微痛,
话很难听,却是反驳不了的事实。
他没指着鼻子说:你在我这儿就是路人甲乙丙丁,远没有那么大面子。
闻澍交代完这句,脚步未有停顿,利落上车离开西餐厅附近。
车辆从周韫眼前驶过,防窥玻璃看不清里面的人是何表情,周韫想,大抵又是一张倨傲的冷脸。
车消失在前方拐口,周韫收回视线,低头看手里那张塞回来的名片。
还真是应了那句:说话是门艺术。
闻澍一个行为涵盖千言万语。名片重新塞回来暗示他不接无用之人的东西,对他来说董耀辉也好,她也罢,都是一张印有名字的名片,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周韫知道商人唯利是图的道理,在闻澍眼中,她和董耀辉都是拼命挤进上流圈的人,是吸附他们的水蛭,不会给任何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这也是闻澍点名要周域去谈的原因,本质上,他们才是一类人。
周韫眺望远处,波动的情绪慢慢敛下,捏紧名片直至变形。往回走的路上,将团成团的名片掷出一条抛物线精准落入垃圾桶内。
立秋后的宿沅早已褪去那一身“出轨色”,城市绿植仿佛集体进入“恋爱疲软期”换上了青黄相接的颓色。
周韫回到工作室已是十五分钟后的事了,前台换班了,旁边的置物柜上摆放一排外卖,其中还有周韫先前点的披萨。
按理说她点的披萨早该到了,还放在那儿无人问津有点怪。
“怎么没人拿外卖?”周韫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忙于工作,“你们白总正给他们开会?”
“不是。”前台悄悄告知,“我听楼上好像吵起来了,声音很杂,不知道具体是谁在吵。”
“我上去看看。”周韫走几步又折回,“秦放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回来没多久。”前台八卦道,“周小姐,楼上吵架的人该不会是秦放吧?”
事情没搞清楚前周韫通常不会下定论,“应该不是,你先工作。”
她独自一人先行上二楼,白覃没联系她,想必去工地调查过程并不顺利,她得拖点时间。
周韫刚踏上二楼廊道,剧烈的声响此起彼伏。重物倒地的“哐当”巨响,文件夹摔落在地的“啪嗒”声,夹着男人粗喘的呼吸,混杂一起,已然可以猜到办公室里腥风血雨。
玻璃门碎裂一地,走廊随处可见的文件夹和保温杯,散落满地的文件纸,还在来回晃悠的保温杯。
周韫靠近后,办公室内混乱不堪,一地狼藉。
文件柜,电脑桌,包括电脑,倒塌的倒塌,碎屏的碎屏,像是经历一场末世浩劫。
室内自发形成两个阵营,以袁利为首的旧臣和秦放为首的新兵,都挂了彩,谁也没多讨几分好处。
周韫抬手叩响门框,动作很轻,但在这种环境下,她的出现以及发出的任何声响足以吸引室内所有人目光。
袁利不停看她身后。
“别看了,”周韫跨过地上狼藉来到两军交战的分界点,“白覃有事出去了,过会儿回来。”
袁利警告性地用手指着秦放:“你小子别不承认,都拍到你和豪利的人见面收了对方钱,要是心里没鬼,你倒是解释去见他做什么?!”
秦放拿手背蹭了蹭破皮的嘴角,向来话少的人,即便吵架仍奉行惜字如金的作风:“无可奉告!”
站在袁利身后的男人怒指秦放:“我看你小子是无话可说吧!嘴硬的东西,就得给他打服才会说实话!”
旧臣们对男人的说辞纷纷附和,很是赞同以武力解决公司内部矛盾,但他们没有决断权,如何处理还得看身居要职的将军定论。
“打吧,最好再闹大点,”周韫指了指自己脸,“挂彩严重点方便我报警处理,你们也给警方省下不少事,过来直接定性互殴就行。”
含沙射影的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惶惶不安,冲动过后,再看一地战果,方才知晓事情闹得有多大。
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一起奋斗多少日夜,结果合同没签成,内部打得头破血流,连一致对外的过程都不曾经历,先内部瓦解了。
袁利既是老员工也是半个股东,公司上下对他毕恭毕敬是常态,身边狗腿子只多不少,今天闹这一出确实超出他意料,男人不似女人耍嘴皮子的功力深厚,都是暴脾气的主,说两句不痛快,干脆动手。
以至于办公室弄成这副德行,周韫的话像盆冷水兜头浇在他头上,余火渐灭,指了指办公室倒下的桌椅板凳,示意他们去收拾。
袁利目光落在秦放身上,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准备走。
周韫先他一步挡住去路:“老袁,等会再走,白覃说有重要事告诉大家。”
“她有什么事?”袁利看她挡路抬脚往另一侧走,“我还有事处理,回头我再听她说。”
周韫后退一步站在门框下,碎玻璃踩得“哒咚”作响,她挡住唯一可出去的路,目光坚定:“白覃说的事有关你们和晟弘签约,难道你不知道晟弘得知豪利窃取嘉联成果的事吗?”
“什么?!”袁利喉结滚动,为自己失态道歉,“不好意思,我乍一听到这样的事有点不敢相信。”
“正常,毕竟你是嘉联半个股东,激动无可厚非。”周韫感到兜里的手机振动不断,当着袁利的面接通电话,“怎么样了?”
白覃:“十分钟到,别让他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