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冬月初七,天明明没有下雪,可是那风吹过来却比刀子还要割脸。
此时在白岩村里待了整整三个年头的余遥看着眼前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
曾几何时,她曾盼望着这个女人能够像今日这般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的眼前,履行当初他们的诺言来接她回去。
可是到头来那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罢了。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等来的不是他们来接她的消息,却是他们全家带着路星月举家搬迁到了香港做生意的消息,而她就像是一个与他们路家无关的人,整整三年没有收到路家邮寄来的任何书信。
是的,她不是路家的三小姐。
三年前,在那场盛大的生日宴会上,余遥从路家的真三小姐变成了假的。
是当年的保姆因为对路家心生怨恨,所以在生产的时候把她的孩子和路家的孩子互相调换了。
最后却被酗酒赌博的丈夫发现跑来向路家索要一千块,说出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从那天起,余遥在路家人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外人。
父母的疼爱转移,哥哥姐姐都围着路星月打转,就连她从小带大的弟弟居然也被路星月的三言两语给糊骗站到了她那边去。
她想这些都没关系,都只是暂时的,只不过是因为路星月刚回来的原因,因此大家才会过度关注,只要自己够乖,家人们应该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对她好的吧?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一年开展了上山下乡的活动,作为知青的路星月理应响应上级领导的照应去白岩村消灭三大差别(既工农差别,城乡差别和体力与脑力劳动差别)
路星月刚回到路家,路家怎会让刚刚回来的路星月离开,继续忍受骨肉分离之苦。
为此全家不约而同的提出了让余遥代替路星月去下乡。
他们认为她占了路星月十五年的好日子,如今路星月好不容易回来,她怎么忍心看着他们继续分离?她这个与路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儿,既然享受了路星月前十五年的好人生,如今这上山下乡的活动就应该让她去。
而不是再让他们陷入在痛苦当中。
为此,路家的人还当着她的面许下承诺,只要她下乡一年,一年后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把她从乡下给接回来。
秉承着对家人的信任和对路母的心软,余遥选择同意了。
却没想到这一下乡就是三年,这三年里她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人。
一开始余遥还不甘心,不相信路家的人会抛弃她,直到她从村里一位大队长的口中得知了路家举家搬迁到香港做生意的消息,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路家人抛弃的事实。
余遥当时又哭又笑。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她太傻,太天真也太心软了。
真假千金这件事儿与她有什么关系?
若是可以谁愿意与路星月调包?
毕竟这事儿她也是受害者,他们凭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来承受这些?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上车?”
路嫣然看着面前呆楞着不动的余遥,忍不住的蹙了下眉。
三年不见,她这位小妹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大了?
这是还打算让她用八抬大轿来请她上车是吗?
“好,谢谢!”
反应过来的余遥对着路嫣然干巴巴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缓慢的弯腰坐了上去。
毛病?
路嫣然不满的皱眉。
她这位小妹什么时候变得和她这么的讲理和客气了?
难不成她心里还在因为当初上山下乡这事儿在心里记恨他们?
路嫣然的眼里一闪而过得不悦。
“别再这里使小性子,不就是让你在这里待了三年,星月当初可是顶替着你的身份在农村一待就是十五年,你这三年连她的零头都比不上,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余遥的唇角带着一抹苦笑。
是,她就不该委屈。
下乡这事儿是她活该。
是她抢占了路星月的人生,就该好好的补偿回去。
如今她已经做到了。
可路嫣然呢?她做到了吗?
余遥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路嫣然当初对她说话时的那副嘴脸。
“遥遥,你占了星月十五年的好日子,为这个家做点贡献怎么了?”
当初她不是在她的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不论她是不是她的亲妹妹,她都会永远对她好,永远把她当亲妹妹来对待吗?
可为什么当路星月要被指派下乡时,她却要让她代替路星月去?
路嫣然见她不说话,一边开车,一边看她。
“你怎么不说话?”
她的口气有些不高兴。
“这是又在闹什么脾气?”
三年的时间不见,她这位小妹对她好像陌生了很多。
她本以为她的出现,她应该会很开心,还会上前来抱着她诉苦撒娇。
可是这些猜想在见到真人后全都没有发生,对方看到她的第一眼居然是发呆,然后是漠然和冷漠,就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十分的烦躁。
“我先跟你说好,妈现在的身子不太好,你回去后,可千万别再她的面前哭诉,尽量聊点高兴的,妈这些年为了你都不知道在半夜里哭了多少次,你可千万别在让她伤心。”
余遥忍不住的在心里嗤笑。
面上却是一片淡然。
她的余光扫视着窗外的山川树木。
有种怎么都看不够的眷恋。
路嫣然也没指望她会回话。
这三年来他们对她不闻不问她心里有点气也是正常的。
因此这一路上都寂静无言。
车子到达京都机场时,天已经黑了。
“大小姐,机票已经买好了。”
身穿着黑色保镖西服的男子把两张将将买好的机票递到了路嫣然的手上。
“走吧。”
路嫣然一脸高傲的催促着余遥上了飞机。
飞机安全的抵达到香港机场已经是三个班半小时后了。
路嫣然一出机场就被无数保镖一拥而上的保护在中央。
反观余遥就像是个小透明被保镖隔绝在外。
这大概就是她和路家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那条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