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何昌言为天下计,请求官家迁都!”
“臣宋齐愈附议!”
“臣莫俦附议!”
紫宸殿内,一大堆文臣接连站了出来。
面对京东路来势汹汹的完颜挞赖,这些国之重臣竟是全都提议跑路。
殿内,有些大臣则是低头不语,显然心中也是存了类似的想法,只是不愿做这出头鸟。
帘子后头,朱太后秀眉紧锁,坐在台前的官家赵谌则是双腿抖如筛糠,小脸一片煞白。
朱太后望着那领头的何昌言,心中很是愤恨。
此人原是太子詹事,官家登基,朱太后想着这人乃是绝对的天子亲信,便对他大力提拔,委以重任。
只是朱太后想不到,“清节照寰瀛”,“文星照江右”的何昌言竟是如此贪生怕死,毫无气节的人物!
若是真如群臣所说,金兵未至,官家赵谌就弃了汴梁。
从今以后,天下人将怎么看待官家?
这天下,还姓赵嘛?
这时,少宰兼中书侍郎李纲挺身而出,对着众臣大骂道:“尔等食君之禄,不知忠心报国,枉为人臣!”
李纲骂了群臣后,冲着官家赵谌躬身道:“臣李纲,请官家死守汴梁!”
“给事中沈晦,请官家死守汴梁!”
“臣等请官家死守汴梁!”
李纲一带头,殿内仅有的一些主战派大臣纷纷站了出来。
相比于靖康年间,大赵朝廷分成了主战派与主和派。
现在,只有主战和主逃之分,面对如狼似虎的女真人,大赵众臣早已熄了讲和的念头。
女真野人会杀使者的!
主战派刚声援一波,殿内便有大臣跳了出来,质问李纲道:“李相公,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守汴梁,可要是再发生靖康年间不忍言之事,你又怎么对得起官家的信任!”
“信任嘛?
那自然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将军百战死,文臣殉江山!”
就在李纲被说得红耳赤时,一道雄壮的男声突然自殿外响起。
随后,张平安龙行虎步走进了紫宸殿内。
“靠山郡王,你来了!”
朱太后欣喜地掀开了帘子,看到眼前之人,莫名让她觉得心安不少。
“回来了!”张平安点点头,笑着回道。
“靠山郡王,你为何无故回京!”
那个被张平安怼了的大臣,立刻跳了出来,急着想要抢回面子。
“军情紧急,却是来不及禀报了!”
张平安朝着朱太后与赵官家拱了拱手,却是鸟也不鸟对方。
“不碍事,有靠山郡王率大军回来,这汴梁城定然守得住!”朱太后摆了摆手,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
张平安沉声道:“大军还在黄河大营挡着三太子完颜宗辅的大军!”
“啊?”
朱太后顿时掩口惊道。
张平安不等群臣发问,径直又道:“我此番入京,欲率麾下两千铁骑奔赴京东两路,特请官家恩准!”
“靠山郡王,完颜挞赖在京东两路如今兵马不下十万之众,你区区两千人过去,又能顶什么用?不如留下一起死守汴梁城吧。”
李纲忍不住劝道,刚才张平安那席话很对他的胃口,国家危难之时,文臣本就该殉天下社稷!
“多谢,李相关心!”
张平安朝着李纲拱拱手后,正色道:“我意已决,若是我离去后,京东、京西、河北有变故,还请众位相公护送官家退过长江!”
朱太后红唇微张,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劝说,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纵使千言万语,也只能藏于心中。
最后,朱太后咬咬牙,绕过官家赵谌,直接下令道:“既然靠山郡王要去京东主持大局,那便再加你京东两路宣抚使的差遣,两路兵马暂时全归你调遣!”
“多谢,太后!”张平安朝着朱太后微微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紫宸殿。
朱太后望着张平安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向着漫天神佛祈祷。
愿他日靠山郡王平安归来!
愿我大赵江山无恙!
张平安走的异常坚定,颇有种风萧萧兮分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
只留下殿内众臣目光游移不定,不时的在朱太后与张平安的背影间打转。
军情如火。
张平安快马加鞭赶到汴梁,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两千虎豹骑没有入城,待张平安出城之后,一人三马,日行一百余里,途中换马不换人,眨眼间就过了应天府,直至广济军。
马不停蹄赶到广济军后,张平安便看到无数拖家带口的难民迎面而来。
越往北,难民越发多了起来,甚至还可以看到不少成群结队的溃兵。
不过,张平安这两千骑人如龙马似虎,一眼望之便是精锐。
不管是难民,还是那些溃军,都是不敢靠近,只要见了都是自发的远远躲开。
“武二哥,去寻几个人过来,探一探北面的消息。”
张平安趁着全军歇息的功夫,对着自家亲兵统领武松说道。
“王爷,稍后,俺去去就回!”
武松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那几个人中有老有少,既有溃军,也有普通百姓,甚至还有个书生。
“见过将军!”
“拜见军爷!”
那几个人不情不愿的被武松带了过来,一见张平安气势不凡,当即纳头便拜。
尤其是那几个溃军,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惹了眼前这位将爷不高兴,被拉下去砍了脑袋。
张平安虚抬了下手,示意众人起身后,问道:“几位无须多礼,我只想问问几位从哪里来,可有金军的消息?”
“不知道咧,老汉只知道那个叫啥黄的大官儿带头跑路了,俺们整村人就跟着跑了。”一个老汉小声道。
“将军,小生本是济州人氏,刘豫那狗贼献了州城,便领着家小往南跑了。只可怜关将军忠义无双,却被奸险小人给暗害了!”
那书生知道的多些,但张平安继续问,却也不知完颜挞赖军中详情。
这时,那几个溃军见张平安望来,忙大着胆子七嘴八舌道。
“将爷,俺们不是逃兵!”
“黄副元帅与汪副元帅一逃,当官的又跟着跑,俺们兄弟自然也只得跟着散了。”
“将军念在我们没去投奔金军的份上,可否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将爷,俺家在济州,俺要回家去,要死也死在家里头!”
张平安听着听着,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制止了几个溃军后,问道:“你们可知道金军的消息。”
溃军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想了想不确定道:“金军没动静,来打濮州的都是些降军,还有盗匪!金军没来,要么去了京东东路,要么还在济州!”
张平安点了点头,不管完颜挞赖有什么目的,总得去济州探上一探。
“你们走吧!”
张平安见打听不出来更多的消息,便干脆的放人了,又让武二送上一些银钱权当是给众人的压惊费了。
“去济州!”
张平安默默翻身上马,策马往北而去。
此去,生死难料,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唯有一片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