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雨又连着下了数日,一直没有停歇。
五更天,更夫的鼓声方落,太阳还是没有露脸。
不过,也不奇怪,再过段时间,北方草原就要进入真正的雨季。
汉军营寨中,几个守夜的军士拄着长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对于旁人来说,可能并不喜欢雨天,但与当兵的而言,不用操练,也不用厮杀,更不会丧命,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而且,马上就要进入雨季了,更不会有战事发生。
“冯队头,听说官家就要退兵了,可是真的?”一个军士突然开口,顿时众人齐齐将目光对准了那冯队头。
“陈老三莫要胡扯,小心上官听到了治你一个惑乱军心的罪名,摘了你吃饭的家伙!”那冯队头赶忙阻止手下继续说下去。
大赵都以下,三人为一小队,九人为一中队,合五中队为一大队。
大队中又设押官、队头、副队头、左右傔旗五个军官,加起来五十余人,两个大队合为一都兵马。
大汉新朝初立,军中仍是采用赵军的编制。
冯队头不过是个管着五十来人的小头目罢了,哪赶参合军中大事。
冯队头刚松了口气,忽然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好似有别样的动静。
冯队头目光一凝,探出脖子,就朝寨墙外查探。
岂料冯队头一露脸,一只利箭已是划破了朦朦雨雾,径直射中他的面门!
“敌......”
冯队头话还未发出警告,人已是仰面栽倒,显然是不活了。
其余寨墙上的军士还未做出反应,一道道的黑影就自寨墙外扑了过来。
但见刀光闪烁,寨墙上已是杀做一团。
“夺下寨墙!”
“大开寨门!”
“发信号,让他们速速跟进!”
猛安完颜彀英一刀砍翻了一个汉军士卒后,马上就对身旁悍卒下令道。
完颜彀英,女真名挞懒,金源郡王完颜银术可之子,和左副元帅挞懒同名。
年十六,初丱角,其父银术可授以甲,使从伐辽,常为先锋,授世袭谋克。
完颜彀英算是女真第二代中,比较出彩的人物,想不到今日竟是被派出来做了小小马前卒。
完颜彀英命令下达没有多久,汉军分寨的大门就被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杀!”
一阵呐喊,瞬间自寨外响起,随即无数金兵自雨中冒了出来,向着汉军分寨就发起了冲锋。
“敌袭!”
“敌袭!”
偌大的动静马上就惊动了营中的汉军。
无数还在睡梦中的士卒,慌乱的起身,抄起身旁的兵刃,就从营帐中跑了出来。
五更天本就是半醒不醒的时候,金军的突然出手,顿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放箭!”
寨墙上,完颜彀英指挥若定,弯弓搭箭就先瞄准了一个将领模样的汉军,紧跟着他手一松,一阵弓弦响动,一只利箭便射了过去。
女真人游猎出身,完颜彀英自小就习得一手好箭术。
一箭过去,那汉军将领应声而倒。
完颜彀英却是看也不看自己的战果,独立寨墙之上,不断开弓放箭。
雨中射箭,因为雨水的缘故,箭矢的精度和威力都会受到较大的影响。
不过,完颜彀英身旁的都是金军中的精锐,又是居高临下,占了地利的优势,箭矢连连发射,竟是反客为主,压得营中汉军抬不起头来。
数箭后,完颜彀英陡然感觉到手中弓弦不对劲,果然一箭过去,却是失去了目标。
原来弓箭在雨中淋了许,又让那完颜彀英连续射了多箭,这弓弦以及弓臂已经不受用了。
完颜彀英心疼的将手中的爱弓扔到了地上,拔出腰间的铁骨朵,飞身自寨墙而下,加入了战团。
金军见自家主将如此勇猛,气势顿时大涨,杀的汉军节节败退。
“报!都元帅!”
“猛安完颜彀英,已夺下汉军分寨!”
“猛安完颜谋衍、猛安仆散忠义正率部继续向前,欲扫清障碍,攻打汉军中军!”
雨中,完颜宗磐听着前方传来的一个个捷报,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前番,主帅帐中,他与左副元帅挞懒、东京留守讹鲁观划灰论战。
一番激烈的争论后,完颜宗磐联合左副元帅挞懒,终于压服了东京留守讹鲁观一系。
数日谋划,多日准备,又是在清晨发起的突然袭击,焉有不胜的道理?
半晌后,完颜宗磐方才对左右下令道,“发信号!告诉挞懒、讹鲁观俺已得手,让他们按计行事!”
完颜宗磐说罢,亲自牵着战马的缰绳,在雨中大步往前行去。
昔日,完颜阿骨打起兵之时,女真男丁不分老幼全族上阵。
护步达冈之战,金军两万对阵百万辽军,他完颜宗磐亦在其中!
今日,俺众,敌寡,又怕得谁来?
完颜宗磐一动,其身后无数甲士亦是沉默的跟在了自家主帅的后头。
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在雨地里响起时,布置在左右两翼的金军也跟着同时出手了!
汉军左右两翼,瞬间也是陷入了战团之之中。
金军犹如潮水一般,不断滚动冲击着汉军的各处分寨。
上至宗磐、挞懒、讹鲁观等主帅,下至彀英、谋衍、仆散忠义等女真后辈中的佼佼者,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汉军各处分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竟是接连失守……
但,等金军连克数处分寨后,汉军也马上反应了过来。
前军大将复辽侯耶律怀义立刻站了出来,开始指挥手下人马布防,以阻挡金军的攻势。
“弓箭手何在?”
“还不速速放箭!”
复辽侯耶律怀义眼见金军逼近,立时安排弓手登上寨墙御敌。
在慌乱中,汉军弓手们纷纷登上了寨墙迎敌。
但耶律怀义期盼中的箭雨并未出现,好半晌寨墙上才射出几只稀稀拉拉的箭矢。
这几只箭矢落入金军之中,别说阻挡金军的步伐了,却是连个浪花都没有掀起。
“该死!”
耶律怀义气得一拳狠狠砸到了寨墙上。
他大意了!
金军连日没有进攻,加上雨天潮湿的环境,为了更好的保护好弓箭,他营中所有弓箭并未上弦……
相较于汉军忙着给手中长弓上弦,而导致远程攻击上的疲软无力。
金军再进入射程后,抬手就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将耶律怀义的前军全都笼罩了进去。
当然寨墙上的弓箭手们,则是重点招呼对象!